第八十八章(中)哀莫心死孤蓮悲泣 一語成

“沒有……”

流風霜氣海丹田上，懸浮的斷弦伏羲琴劇烈震顫，伏羲琴器靈魔怔一般的重復呢喃道：“沒有、沒有、沒有……”

原本只是不確定的驚怵猜疑，然而，通過流風霜刺進石念遠胸口的長劍，伏羲琴器靈切切實實的感知到了，石念遠體內，確實充盈著濃郁的軒轅劍氣意，甚至石念遠周身還時刻彌漫著軒轅劍本源之力，然而，二者之中，盡皆沒有軒轅的氣意。

雖然石念遠并沒有接納軒轅劍本源之力，將存續模式由生靈朝介乎生靈與靈體之間的創世圣器器靈轉化，不過伏羲琴器靈已經可以確定，石念遠竟然已經取軒轅而代之，成為了軒轅劍器靈。

這在漫長的歲月長河中，都是絕無僅有的……

在被龍皇祖龍與創世圣器強行將存在痕跡抹去的黑暗時代終末，創世圣器為了不陷入漫長的沉寂，探尋出寄生人族的共生續存模式。

從首次寄宿到人族體內開始，在除去盤古斧的九大創世圣器里，除去東皇鐘較為特殊，在確定宿主之后，首任宿主東皇太一就一直不曾更替，而軒轅與伏羲以及其余創世圣器都分別更換過數次宿主。但是，其作為創世圣器器靈的身份一直不曾改變。

怎么會……

軒轅……怎么會……

軒轅與伏羲，自從成為軒轅劍與伏羲琴首任宿主開始，就在感情上糾纏不清，任時代變遷、歲月更替、宿主不斷改變，二者的恩怨糾葛都從不曾消融。

心結尚未解開、誤會尚未消弭，如今，竟然遇到了從未有過之事——軒轅劍依然是軒轅劍，卻也不再是軒轅劍了……

與伏羲琴同調契合程度極高，甚至已經能夠互通心意的流風霜感覺似乎明白了伏羲琴呢喃的意思，可是，從來就沒有過創世圣器器靈更替的概念，在伏羲駭然與悲憤的解釋中，流風霜滿臉愕然，繼而，朝石念遠怒聲詰問道：“你到底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將軒轅抹殺，取而代之？”

石念遠抬手握住刺進膻中大穴的長劍，沉聲道：“我沒有。”

“沒有？”流風霜杏眼展露無盡鄙夷，見石念遠正在將手中長劍從胸腹中拔出，徒然加大靈力輸出，同時手腕一擰，長劍再侵進數寸：“別動，你很清楚，我有能力將你斬殺。”

膻中作為軀體大穴，而今卻已然被流風霜將長劍刺進，只要流風霜將靈力洶涌注入，靈爆就會將膻中穴炸裂，作為體內靈力回路的樞紐竅穴，一旦被外力催毀，就算石念遠沒有當場斃命，體內靈力回路也會變得殘缺，所能發揮的實力十不存一。

石念遠心念電轉，將握住長劍的手輕輕放開。

流風霜持劍之手情不自禁的微顫起來，沙啞的聲音亦然：“爹爹……姐姐的事……你是不是也要說……你沒有？”

石念遠滿臉愕然：“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流風霜凄然冷笑，看到石念遠的反應與表情，心中已經做出判斷，對回夢游仙法術中看到的場景，已然深信不疑。

流風霜杏眼一眨不眨的盯著眼前那張熟悉的臉龐，從蒼云留鄴初時起的，一同經歷的開心往事歷歷在目，再與在回夢游仙之中目睹的畫面交疊，最后片片零碎，流風霜實在無法接受，為什么曾經的摯友，竟然會做出這些事來。

兩道一直強忍的眼淚汩汩淌下，再在幽藍凰火中汽化為霧，流風霜哽咽道：“石念遠，你好狠的心……為什么……”

石念遠眉眼低垂，輕聲道：“對不起……霜兒……我沒有辦法……”

“沒……沒有辦法？”流風霜怔愣呢喃，繼而，眼皮跳動、嘴角抽搐。

“噗……呵呵……哈哈哈——”流風霜失聲笑出，繼而，在眼淚汩流中聲音逐漸拔高，漸變尖銳：“伏羲，你聽到了嗎？他說，他沒有辦法？”

“霜兒。”石念遠沉聲喚了一聲，鄭重道：“你聽我解釋。當時在……”

“石念遠！”流風霜厲斥一聲，將手中長劍再朝前推進一寸，強行打斷了石念遠焦急的解釋，清冷道：“我問你，是不是你以道門指玄神通洞穿了我爹爹的心臟，致其斃命？”

“當時流風叔叔……”石念遠自然是想將在漆黑詭異森林里的事情巨細靡遺的告知流風霜，但是，情緒已經完全失控的少女可連半個字都聽不進去。

“是不是！”激動之中，手中長劍繼續刺入石念遠的胸口，石念遠悶哼一聲，嘴角溢血。

石念遠將視線游朝側，不敢直視流風霜那張悲憤交加、疑惑不解、淚始流就被高溫幽藍凰火蒸干的凄美容顏，特別是，這一張臉，跟自己的摯愛實在太過相似。

“是……”石念遠牙齒將嘴唇咬破，輕吐出聲。

“混蛋！”流風霜怒斥一聲，身上幽藍凰火徒然朝石念遠籠罩過去，就在右手即將控制不住的朝石念遠的膻中穴渡送去指玄之力，讓石念遠以血還血、以命償命時，不知怎的，心底一股強烈不忍涌上。

復雜的情緒令流風霜對自己懊惱萬分，一股不敢手刃殺害了生父，封印了胞姐的仇人的羞愧，令流風霜氣血翻涌，眼前一黑。

幽藍鳳凰在空中猛一振翅，仰天悲唳，身形閃動，流風霜飛起一腳，狠踢在石念遠心口，石念遠斷線風箏一般朝夕憐山墜落的同時，一直受制的膻中穴終于脫困，靈力妖元涌動，命炁之炎燃起，催愈竅穴損傷。

幽藍鳳凰振翅疾墜，朝下方石念遠追趕而去。

石念遠丹鳳眸子平靜的看向逐漸接近的流風霜，無論是先前那一腳，亦或而今那一道從鳳翅上激射而來，本來射向心口，卻一分為四，分別射向四肢的翎羽，都能讓石念遠依稀揣度到流風霜的心跡。

強忍住下意識的反抗，石念遠任那一分為四的翎羽將雙手手腕與雙腳腳踝洞穿，沒有發出一絲痛哼，反而將天心意識延伸向流風霜，想要以天心意識傳遞意念解釋。

流風霜的不領情在石念遠的意料之中，延伸向流風霜的天心意識被流風霜以伏羲琴之力強行驅退。

轟——

四道控制住手足的翎羽擁有封禁靈力之效，石念遠能調運起來護身的靈力妖元不多，從天際墜落地面，重重砸在夕憐山之上，直接將地面砸出一道深坑，土石飛濺、沙塵高揚。

這樣強烈的沖撞，覆蓋體表的護身靈盾能保護石念遠不被銳石所傷，卻根本沒辦法緩解兇猛的震蕩。

五臟六腑碎裂大半，幾乎盡數移位，一口鮮血從石念遠嘴里噴出，直升丈許。

沒隔幾息，流風霜就降落在深坑之中，石念遠身前。

從流風霜雙腳深陷進地面，周遭裂開網狀裂紋，就知道流風霜情緒紊亂，連凌空踏虛，轉換動勢能以平衡落地都沒能做到。

石念遠手腕、腳踝處的幽藍翎羽閃爍耀眼靈芒，將石念遠完全釘在地面。

流風霜撤去周身幽藍鳳凰的靈力化形，一聲清越清吟，一抹寒閃乍現，身形閃動間，流風霜已經長劍抵在石念遠眉心，甚至已經淺淺刺入，一滴區別于眉心朱砂印記的鮮紅血液冒出，熒熒閃閃。

“我問你，是不是你以特殊手段，將已逝姐姐的魂魄封印，阻止其輪回往生？”流風霜話語愈發顫抖，沒有了幽藍凰火，斷線珍珠般的眼淚模糊了視線。

“是。”石念遠輕聲出言。知道情緒激動的流風霜根本聽不去半句解釋，石念遠的答話沒有絲毫沒有多余。

眉心的冰涼觸感，生死盡付他人之手，令石念遠發自本能的冷汗直冒、寒毛盡豎。

然而，石念遠正在擔心的卻是，血契魂印沒有半點反應，沒能感知到若湖的半點氣意。

石念遠在賭，賭流風霜先前動作的初心，賭相識以來對流風霜的了解，賭流風霜能夠冷靜下來，聽得進去自己關于事情來龍去脈的解釋。

“好……好……好！”流風霜亦哭亦笑，歇斯底里的連道三聲好字。視線的模糊與持劍之手的顫抖，令流風霜將手中長劍朝旁一插，獰聲道：“我不會讓你死得那么干脆舒適的。”

錚——

一聲高亢琴聲響起，斷弦的伏羲琴虛相徒然在流風霜身后顯化。

琴聲響起一瞬，石念遠的神魂竟然受到共振，一陣萬蟻蝕骨的疼痛傳遍全身，令石念遠情不自禁的哀嚎出聲。

“石念遠，既使到現在，我依然敬佩你的敢做敢當。”流風霜語調幽然清冷，伏羲琴音不響，不斷蹂躪石念遠的神魂。

看著石念遠奮力掙扎，卻不能掙脫四道翎羽的桎梏，聽著石念遠慘絕人寰的哀嚎，流風霜卻不確定自己心里在洶涌不休的，到底是折磨仇人的快意，還是摯友背叛的心碎。

星海仙冢 第八十八章(中)哀莫心死孤蓮悲泣 一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