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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后)情深緣淺潦草散場 情長紙

更新時間:2021-04-15  作者:羨蜉蝣
星海仙冢 第五十九回(后)情深緣淺潦草散場 情長紙
第五十九回(后)情深緣淺潦草散場情長紙短悲喜自渡

與步娟并肩踏上通往凌霞峰的鏈橋時,楊七凌回望了一眼刀削斧刻的思過崖,搖頭嘆道:“人心深處,也該立起這樣一座思過崖。”撓了撓頭,楊七凌失笑續道:“其實,我舍不得她走,只不過,我也不知道跟她能再說些什么。”

步娟狀若漫不經心的挽上楊七凌的手臂,接茬道:“感情破滅時,會一瞬間如釋重負,再一轉身心如刀絞。畢竟以往的偏愛與付出都是真的,要說不難過,誰都不會信的。”

楊七凌下意識想要將手抽離,不過,在步娟將腦袋也貼靠過來時,忍住了。

“難過……”楊七凌沉吟道:“在這些天的無比難挨的難過時光里,我思考了很多,我想,我感到難過,并不是因為她欺騙了我,而是……我再也不能相信她了。多可悲呀……明明是用盡全力去愛的人……怎么突然間就變成這樣了……”

“是愛過。”步娟揚起頭咬文嚼字的糾正了楊七凌的措辭。

楊七凌點了點頭道:“對,是愛過……”楊七凌面露回憶神色,神情變換莫測,前一瞬方盈上笑意,一眨眼間,卻又滿是遺憾傷感:“男生在感情里,其實蠻笨拙的,會在意許多事情,無傷大雅的事情,很小很小的事情,至少是一次牽不牽手的細節,我們也知道,沒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就是會去在意,在意得多了,就總會感到委屈。那些難過與委屈,說出來顯得我們不大度,但是,我們確實不開心,遇上始終不懂的人,那錯的就都是我們。”

董慧認真的點了點頭肯定道:“古來今來,感情之中,就總是男人要多受一些委屈的,畢竟絕大多數人都會覺得,男人相比起女人,理當背負更多、忍受更多、付出更多……真好笑,不論男女,誰不是第一次當人呀?自從鳴雷立國,主張男女平等后,女人天天叫囂這句,卻總是雙標對事。”

從來沒有在女孩子口中聽到這樣的論調,楊七凌不然怔愣頓步,片許后,主動牽起步娟的手,自責道:“步師姐,有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步娟嬌笑道:“我知道你想要說什么,你不用跟我道歉的,畢竟,你以前說得也沒有錯,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好女人,臉蛋不漂亮,身材也不好,身子……也不干凈……噗……我其實挺有自知之明的,被人厭惡是理所當然,被人喜歡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步娟說到此處,神色一黯,低聲續道:“也就是現在,在你最需要的時候,我恰好出現,讓你有一個替代,有一份寄托……等你將心情調整過來后,在你眼里,我就會依然是那個不守婦道、關系混亂的風塵女子罷了。”

“不是的。”楊七凌用力的搖了搖頭。繼而,忽然想象到有男人在步娟身上趴伏挺身的情景,心口不由一陣莫名的揪痛。

男人總是有這方面潔癖的,越是年少,就越是明顯——當然,占有欲亦如是。

基于這份潔癖的所認骯臟,向來都不是憑洗澡就能洗得干凈的。

不過,動起情來的男人,總是會無師自通的學會委屈自己去將就。

這一份將就,堅韌得可以在心底生根發芽、根深蒂固,同時又脆弱得一觸即碎,一分一毫的不順心,就會激發出將那些扎進心里的深根狠心拔出的,無非一幕血肉模糊,無非一場狂飲宿醉。

見楊七凌沉默不語,步娟知趣的安靜下來。

“你……”

“我……”

牽手一起走了許久,楊七凌與步娟不約而同的出聲。

楊七凌笑了笑,輕聲道:“步師姐,你先說。”

步娟眉眼流露憂愁,在與楊七凌對視時,努力掛上一副恬然笑意,楊七凌見狀不由無比心疼。

“我想說,你被流放至癸區,還沒有定下住處吧?”步娟問道。

楊七凌一愣,點了點頭。

“其實你那天你到我那里送餐,并不是我的室友都到赤煉峰去了。我呀……很多時候都會羨慕男人之間的感情,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沒有那么多猜忌矯情。”頓了頓,步娟失笑道:“其實是她們都不喜歡我,所以就將我孤立起來了,我現在就一個人住,當然啦……租住費用也是我一個人承擔。”

“租住費用?那是什么?”楊七凌不解問道。

“你不知道嗎?”步娟先是一愣反問,而后反應過來,了然笑道:“也是,你一開始就住在丁區,后來更搬到了丙區……后四區的集體宿舍,烈陽山麓并不是無償提供的,每間宿舍每月都要繳納租住學分。”

“還……還有這樣的事?”楊七凌啞然片許,茫然續道:“小慧之前從來都沒有跟我提過這些。”

話方說罷,楊七凌就皺起眉頭,晃頭嘆息道:“怎么提起她來了。”

步娟嘟嘴抱怨道:“還不止租住費用,就連照明靈禁,甚至日常用水,都是要靈力消耗量繳納學分的。所以,我們這些后四區的學子,從一遷居躍龍峰開始,烈陽令上就負債累累,每賺到學分,總會先行抵扣透支。”頓了頓,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步娟慰聲續道:“所以,你也別再責怪小慧總是努力售丹,努力掙學分了,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楊七凌心緒紛亂,長嘆一聲后悵然道:“步師姐……我……不想再提那個人,更不想聽你為她說好話。”

步娟吐了吐舌頭,點了點頭道:“我想說的是……你到癸區去,橫豎都要尋找住處,找到后同樣要繳納這些稀奇古怪的學分費用,不如……”步娟的臉頰一紅,聲若蚊蚋的續聲問道:“不如……去跟我一起住吧……我們……有一個人分擔這些學分,就會輕松許多……”

楊七凌停下步伐,怔然看向滿面羞容的步娟,心跳加速,本想要拒絕,出言卻是一句:“只要步師姐不嫌棄……”

躍龍峰,甲寅洞府,廂房。

董慧滿臉蒼白的躺在床上,額頭上敷了一張折成豆腐模樣的熱毛巾。

七天前,董慧先是不顧一切的透支靈力沖上躍龍甲峰,多處受傷;再淋了一場初夏的突至暴雨,染了風寒;這還不算完,重拾希望、滿心歡喜的前去思過崖探視楊七凌,卻被后者惡言以待,受盡冤枉與委屈,心緒大起大落之下,氣血攻心,與風寒一道催垮了董慧的身體。

踏足仙道的修士,實在很少會生凡俗病癥,畢竟,體內靈力自成循環回路,運轉周天時,就會煉化天地游離靈力淬煉軀體,只要仙道修士愿意,并且舍得靈力消耗,很簡單就能做到炎夏不覺熱,三冬不知寒。

當然,并不是每一個仙道修士都天資卓絕,不在意消耗,絕大多數仙道修士體內的靈力儲備都是供不應求的,使用起來無比吝嗇。

身體經受天地靈力淬煉自然是益處繁多,特別是在仙道修士超凡脫俗以后,尋常病癥不得患,尋常毒素不可侵。不過,正所謂是藥三分毒,是毒三分藥,相應的,仙道修士當真生起病來,尋常藥物不可醫。

田浩天明心戒里儲存的,自然不是尋常藥物,而是仙家靈丹,董慧床邊柜臺上那一堆錦盒里裝的自然也是。

董慧拒而不用,以田浩天的性子,自然也不會多做強求。

而對于從來沒有服侍照顧過人的田大少爺來說,董慧額頭上那一張熱毛巾,幾乎已經是所有能夠給出的溫柔。

廂房的門被敲響,不待董慧出聲,田浩天就坦然走進房中,將碗筷放到床邊的桌上,留下一句“今天做的是瘦肉小米粥”后,轉身就要離去。

“田公子……”董慧虛弱的輕喚了一聲。

“何事?”田浩天轉回身來應道。

“七凌哥哥……他怎么樣了?他的禁閉期滿了嗎?”董慧關心的問道。

田浩天星眸眨了眨,心底暗道了一聲“傻姑娘”,不過,表面上只

是平靜的回答道:“他的扣罰學分已經有人幫忙繳納,那個重傷學子也已經服食了凝血丹,痊愈出殿,寧真子長老還給了他三個月悔過自新的機會,只要在這三個月里,他不再違反烈陽律令,并且月測成績持續進步,就擁有在下一次半年試中重定干支序列的機會。至于他的禁閉,今天正好期滿。”

“真的嗎?”慧董眼睛一亮,高興道:“太好了!”

見董慧努力起身想要下床,田浩天無奈沉聲道:“躺好。”

“田公子,這幾天來,我聽你的話,每天都跑過來麻煩你幫忙做一次靈力調養,我今天感覺自己已經完全康復了。”董慧大眼眨動,揮了揮小拳頭以示身體狀況良好,而后略微吃力的掙扎坐立,再穿上拖鞋扶床站起。

躺下時還好,一站起來,就是一陣頭暈目眩襲來,董慧不由一個踉蹌坐回床上,再次嘗試后,才終于好不容易的站穩,搖搖晃晃深鞠一躬真誠道:“田公子,謝謝你!謝謝你幫七凌哥哥那么多!”

七天前,田浩天針對怎么幫助楊七凌,提出了完整的應對策略,到如今,每一項提議都已經順利完成,在董慧眼里,這一切自然都是田浩天暗中幫忙的成果。

田浩天皺起眉,伸手扶住差點兒摔倒的董慧,將其推坐回床上,從來都是凡敢做必敢當,非己功絕不攬的性格,田浩天鄭重解釋道:“并非田某所為。”

董慧自然而然的將田浩天的話當成托詞,想到楊七凌一直對田浩天心存芥蒂,甚至懷恨在心,由于心里將楊七凌認定為終會相伴一生的人,董慧共情的羞愧道:“田公子,那天也就是七凌哥哥因為遭遇大事,心神紛亂,才會那樣不近人情。你放心,我一定會向他解釋清楚,他也一定會理解我們之間的友誼的。”

田浩天搖了搖頭,反駁道:“我想,他不會。”

“嘻嘻——”董慧嬌笑道:“田公子,論起對七凌哥哥的了解,天山上再沒有誰比我更深刻了!因為他那犟脾氣,平日里我們可沒少吵架呢。”

田浩天再次搖了搖頭道:“也許你確實足夠了解他,但是,你并不如何了解人心。人心愚昧,如同霧籠,只要心里認定了一個答案,所見、所聞、所想,皆會自演成那個答案的佐證,而能看透迷霧背后的真實的人,太少。”

田浩天沒有心思再多說什么,自顧邁步離房。

半柱香后,董慧將一紙留言放到桌上,躡手躡腳的踏出房門,來到院落時,做賊心虛的瞥了一眼田浩天常呆的書房,見田浩天正好沒在里邊,連忙一陣踉蹌的碎步小跑,打開洞府朱門,一溜煙朝思過崖跑去。

思過崖。

董慧向執律使問起楊七凌時,執律司答道:“他已經被一個女學子接走了。”

“一個?女孩?”董慧愣了愣,追問道:“藍頭發的?”

執律使搖了搖頭。

“綠頭發的?”董慧繼續問道。

執律使再次搖頭道:“都不是,我知道你說的是甲子榜首月舞道友和甲辰探花流風道友,今天清晨,她們與一個男學子確實來過,不過,楊七凌并沒有跟他們一起離開,后邊來接他的女學子,是常見的烏黑發色,比你略高一點,對了,臉上還畫了不淺的妝。看他們那副親密的模樣,應該是道侶吧。”想起七日前慧董與楊七凌相隔水鏡光幕的痛哭爭執,執律使不由神情古怪的疑惑呢喃道:“話說你們又是什么關系……”

董慧沒有回答,沉默的轉身離開了。

步師姐……

怎么會是步師姐來接的七凌哥哥?

為什么七凌哥哥會和步師姐親密……

滿心疑惑中,董慧趕向躍龍峰。

躍龍峰中央大殿里,董慧親自確認過楊七凌沒有被逐出天山的消息,雖然已經聽田浩天說過,但是在中央大殿得到駐守弟子的再次確認,當然更加放心。

“我知道了,謝謝。”董慧朝駐守弟子點頭致謝道。

駐守弟子微笑道:“不客氣,這件事最近在天山上鬧得沸沸揚揚,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常來打聽,涉及烈陽山麓違律案例,我們還不得不解釋清楚。說起來,這個楊七凌的人緣還真是好,一千學分的高額罰扣都有朋友愿意替他代繳,身受重傷被送進醫療殿的受害女學子也有人送來凝血丹救治,凝血丹哎……那可又是一千學分,那學子的學分儲備可真是富足啊……”

“畢竟是甲區學子嘛。”董慧裝作漫不經心的說道。

駐守弟子聞言,點頭嘆道:“也是……不像我們,累死累活的,烈陽令里的學分儲備估計連人家的零頭都沒到。”

田公子可真是犧牲太多了……這樣的人情……我一定要好好跟七凌哥哥解釋清楚,化解他們之間的恩怨,以后再慢慢還上這些欠下的學分、這份欠下的人情……

董慧心里暗下決定。

走出中央殿后,董慧擇道往躍龍峰庚區走去。

庚區集體宿舍山崖,董慧輕車熟路的走在白玉石平臺上,不多時便來到步娟的宿舍,將在右手心緊握的合品靈石轉到左手,復以右手搭上靈禁。

董慧等了半晌都沒有得到回應。

就在董慧以為步娟并不在宿舍里,準備先到丙區楊七凌原本的洞府去看看楊七凌是不是在搬運行李時,白玉石門的靈禁發出靈壓波動,繼而,一道慵懶女聲通過靈禁傳出:“誰呀?”

董慧再次伸手撫上靈禁,靈識感知到傳音靈禁觸發,就要開口說話,不料,白玉石門已經先一步打開。

步娟秀發凌亂,一手搭在胸口拉緊未系上方幾粒紐的寬松睡衣,明顯是方才匆忙披上的模樣,鎖骨周圍隱泛紅暈,俏面暗含繾綣春(和諧)情。

見到董慧,步娟眼眸深處閃過陰謀得逞的陰鷙,仿佛不經意的失手,春光半敞。

“娟兒,是誰呀?”門內傳出熟悉的聲音。

一聲脆響,董慧手中的合品靈石滑落在地,再顧不得什么禮數,一把狠推開白玉石門,再拂開步娟沖進房中。

房間內側,床塌之上,楊七凌上身,下身僅穿了一件貼身四角褻褲,見到董慧到來,第一反應就是慌亂緊張的扯過隨意丟在床頭柜上的衣裳,只不過,還沒將手中衣裳穿上,楊七凌就已經停下了手中動作。

楊七凌下床趾高氣昂的邁步走近,更有意的斜撞了董慧一下,再攙扶起被董慧推得后退數步,差點兒摔倒的步娟。

“娟兒,你沒事吧?”楊七凌溫聲問道。

“我沒事的,你怎么不小心一點兒?剛才都撞到小慧了。”步娟楚楚可憐的嗔怪道。

心頭忽然想到了什么,楊七凌再次無視董慧,將步娟拉到床塌坐下,拾起自己的上衣,從口袋里掏出一瓶包裝精致的熏香,塞進步娟手中道:“是你喜歡的味道嗎?送給你。”

步娟看著那瓶七天前楊七凌從自己這里拿去的熏香,知趣的一把搶過,打開蓋塞,并指揮動拂來香氣,閉目細聞幾息,繼而激動的欣然道:“我找這種薰衣草味道的熏香好久了,謝謝你,七凌。”說罷,還擺出一副嬌羞模樣,朱唇在楊七凌臉上一下蜻蜓點水。

楊七凌抬手幫步娟捋順額前凌亂的劉海勾掛到耳側:“你喜歡就好。”

董慧已經出離悲傷了……

以前與楊七凌在一起時的所有美好,在這一刻都變成了諷刺。

“為什么……”仿佛有一雙手握住了心臟,再殘忍的肆意揉捏,董慧的語調無比哀漠。

“為什么?”楊七凌扭頭看向董慧,冷笑道:“你問我為什么?以前是我瞎了眼,你現在跑到這里來傷害娟兒,還在那里惺惺作態,是還想繼續騙我?”

楊七凌大踏步上前,一把揪起董慧的衣領,身材嬌小的少女被健壯的少年輕而易舉的提起,只能盡力的踮高腳尖來緩解

窒息感。

“我說,鳴雷帝國蜀嶺郡伯府夫人,以前你既然不愛我,非要來招惹我做什么?行了行了,別擺出那副令人作嘔的委屈樣子,就算你真的有那么一點兒愛過,可既然不夠愛,何必非要跟我在一起?”楊七凌的聲音越來越大,一句句質問伴隨唾沫噴在董慧的臉上:“你這樣明面上跟我在一起,背地里又去偷會你的情夫,給我戴了那么大一頂綠帽子,很有趣嗎?”楊七凌的根本不加掩飾內心的憎恨與暴怒。

見董慧因為呼吸困難而漲紅了臉,楊七凌心底最深處徒然一軟,表現出來的卻是用力的將董慧朝前一推,令董慧后摔在地,腦袋磕到桌角,疼得尖叫一聲,捂頭呻吟。

內心里,心疼與快意矛盾的交錯,楊七凌譏笑道:“哦,差點忘了,人家可是堂堂的蜀嶺郡伯府大少爺,你也不一定就能當上夫人,勉強當個侍妾吧。”

董慧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容一如初見,深深望向楊七凌:“七凌哥哥,不鬧了,我們回家,好不好?有什么事情,我們回家再說。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一定毫不隱瞞、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訴你。”

楊七凌佯裝的強硬有一瞬瓦解,不過,很快就被少年重筑。

楊七凌摟過步娟,深吻了一口,再扭回過頭來不屑道:“別在那裝了行嗎?我真的覺得惡心。”看了一眼步娟,楊七凌復雜續道:“娟兒……至少坦誠,你算什么東西?跟那兩面三刀的田浩天簡直一丘之貉!也對……夫唱婦隨嘛。”

董慧極力控制著語調與表情,只是因為咬牙太過用力而從唇間流下的血跡出賣了主人臨近崩潰的內心:“在你出事以后,田公子幫你交了高額的扣罰學分,幫你找來凝血丹醫治醫療殿里那個身受重傷的女學子,為你爭取到了三個月的悔改時間,這份情義,我們得好好還。七凌哥哥,我知道,你和田公子的朋友之間有過誤會,所以,你對田公子有很深的誤解,但是,他為你做的這些難道不是情義嗎?我真的一直在想,你們能成為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啪——

一道響亮的耳光聲打斷了董慧的話語,楊七凌歇斯底里的放聲大笑起來,笑到眼淚汩汩不止:“田浩天做的?他是這么跟你說的?哈哈哈哈——這他媽的你也信?真他媽的太有意思了!”笑聲頓止,楊七凌沉眉凝目,沙啞道:“董慧,互相給彼此留下最后一點尊嚴吧,自己滾,別逼我把你丟出去。”

無聲無息間,仿佛有什么東西摔成了再也拼接不完整的碎片。

董慧依然在努力的笑。

因為,有人對她說過,他會一輩子守護她的笑容;他還說過,他知道自己脾氣大,如果以后他與她吵了架,麻煩她多讓讓他,只要她笑給他看,他就氣不下去了,只要他和她在一起,就沒有什么坎是過不去的。

董慧撫了撫滾燙腫起的臉頰,上邊掌印明顯,看了看楊七凌,再看了看步娟,而后,真誠的朝二人深鞠了一躬:“步師姐,謝謝你將我領上售丹的路子,謝謝你在售丹盟里對我的照顧;七凌哥哥,謝謝你半年一路走來的陪伴,謝謝你努力為我做過的一切。”

聽到楊七凌冷笑一聲,見楊七凌就要再次出言打斷自己,努力堅持的笑容終于破滅,少女滿面慘然的請求道:“你讓我說完,我就走……”

兩行觸目驚心的血淚從少女的眼角滑落。

楊七凌心頭震駭,痛如刀絞,內心深處明明無比想要將曾經的摯愛擁入懷中,可是一想到她的謊言、她的欺瞞、她的背叛,表現在外的,卻是冷血的一句:“有屁快放。”

董慧深吸了一口氣,語調格外平靜的輕聲開口道:“七凌哥哥,我愛你,是真的;我現在心里刮骨削肉的難過,也是真的。對不起……是我不夠乖、不夠聽話。”頓了頓,董慧續道:“從現在起,我會努力把你忘記,重新開始。嗯……這一句也是真的。”忽然想起一事,董慧走到門口拾起落在地方的那枚合品靈石,再走回來遞向楊七凌。

看著董慧臉頰上的雙行血淚,楊七凌的意識還沒有向身體下達指令,身體就已經先動了起來。

見楊七凌伸過手來,董慧感激的一笑,將手抬高,沒有碰到楊七凌的手半分,手一松之下,合品靈石墜落到楊七凌的掌心里。

“七凌哥哥,我們就到這里了,連同我們的回憶,就到這里了……愿以后的我們在偶爾想起彼此時,不要是這些天的傷心難過,而是曾經的幸福快樂……”

“七凌哥哥,愿以后的我們都能在沒有對方的日子里,享受各自人生的悲喜歡愉。”

“七凌哥哥,愿以后的我們在失散的未來中,都能活成一個更加坦蕩,更會愛人,也更值得被愛的自己。”

楊七凌很想要說些什么,奈何心底那么多想說的話,卻根本沒辦法串聯成句。

“七凌哥哥,步師姐是個很好的人,你要好好待她。女孩子,是要花心思多哄哄的,以前……我們有過很多次的爭吵,互相鬧脾氣、擺臉色……其實,每一次,我都懂你有你的苦衷,我都理解你有你的難處,許多事情,我也尊重你非得那樣做的理由,我真的從來都沒有生你的氣,真的只是想讓你能主動哄一哄我……因為,每次吵架冷戰,從來都是我先去哄你,從來都是我努力的去維護我們之間的感情,總是這樣……我偶爾也會有那么一點兒失落,但是,即使這樣,我也從來都沒想過放棄與離開。”

董慧抬眼望向楊七凌的雙眸,楊七凌卻不敢直視董慧,撇頭躲開了。

楊七凌欲言又止,想要解釋些什么,卻又立時覺得——

算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七凌哥哥,你知道什么是失望嗎?”董慧凄然慘笑道:“就是以前看過去眼里有光的東西,有一天突然就被燒成了灰燼,讓你不得不把曾經所有的驕傲與有恃無恐都踩碎在腳下,不得不承認自己當初眼瞎。”

董慧將目光游移到步娟身上,續聲說道:“女孩子嘛,鬧起脾氣來大都是這樣的——本來只是想讓你哄一哄而已,結果兩人都犟起來,冷戰起來……你呀,脾氣真的該收一收,再好好學學怎么哄女孩子,不然,萬一跟沒有我那么懂你的女孩子鬧起脾氣來,你又不會哄她,就會讓人家失望,讓人家去思考與你的這段感情到底值不值得。”

“七凌哥哥,你知道我最遺憾的是什么嗎?”董慧自問自答道:“我最遺憾的,就是到了現在,我是真的失望透頂,才終于決定離開,而你,大概依然在以為是我不夠愛你,依然以為是我欺騙了你。”

“七凌哥哥,我從來都沒有后悔遇見你、愛上你、和你相伴一程,我……我只是真的很遺憾,我那么努力的愛了你那么久,到最后,我們之間連個像樣的交待都沒有……不過……我依然沒有生你什么氣,只是有點兒心疼……”

“七凌哥哥,我從來都沒想過,我們之間會那么快的潦草收場,所以,一時間難以接受,失了態,做了這些多余的事,說了這些多余的話,讓你見笑了……”

楊七凌喘著粗氣,雙目通紅喝道:“別說了!你演夠了嗎?”

董慧被楊七凌吼得愣住,宿舍里氣氛緘默,唯余三道緩急不一的呼吸。

良久,董慧抬手拭淚,放到眼前時,見到袖上血跡,無奈失笑。

“算了……你根本就不明白我在說什么……你頂多只是聽得懂這些字……七凌哥哥,愿你安好。”

董慧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楊七凌,而后轉過身,再無留戀的邁步離開。

白玉石門關上的下一瞬,楊七凌軟倒在地,嗚咽嘶吼,泣不成聲。

我們都是一群多么可憐的人,喜歡的人得不到,得到的人不珍惜,在一起的去懷疑,失去了又忍不住惋惜懷念,窮盡一生,滿是遺憾……

第五十九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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