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仙冢 第二十七回(上)地底溶洞相依為命 忘清池
第二十七回(上)地底溶洞相依為命忘清池前詛咒纏身
滴嗒……
滴嗒……
滴嗒……
一滴一滴水珠落地的聲響,在陰暗封閉的寂靜洞穴/里被放大許多,水珠滴落的頻率并不高。
好幾息光景,從洞穴穹頂倒懸而下的鐘乳石柱才會滴落下一滴水珠,故而,洞穴地面比較朝濕,卻沒有積起水洼,更枉論聚成水池。
石念遠與流風雪正雙雙昏睡在漆黑洞穴中央。
流風雪緊閉的眼皮跳動了幾下,手指不自然的抽搐了幾下,繼而,渾身劇烈疼痛陣陣襲來,流風雪悠悠醒轉。可是,由于失血過多,流風雪感覺腦袋如同灌了鉛水一樣沉重。
仙道修士六識強化,瞳孔感光度提升,比起肉眼凡胎見明不見暗,在黑暗環境中視物不算太難,不過,也僅可見模糊景相,與在光線充足的環境中無法相提并論。
由于失血過多,身體貧血,流風雪眼瞼、面龐、口/唇,甚至全身皮膚都蒼白無比,同時,因為血氧缺失,血壓驟降,流風雪感到四肢厥冷,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從久昏初醒的迷糊中逐漸清醒,流風雪當即心頭一震。
“念……呃……”想要呼喚石念遠的名字,可是身體在失去大量血液的同時,水分同樣過分流失,口干舌燥無比的流風雪嗓子干啞,呼喚變作喉間干枯呻吟。
渾身乏力的流風雪,想要起身尋找石念遠,可是身體并不聽從意識使喚,重傷之下,靈力與靈識雙雙沉寂,流風雪只好以眼睛左右環視,看到石念遠昏睡在自己身后,奮力挪動身軀爬近,一手爬上石念遠脖頸動脈,感受到雖然微弱但卻在一下一下顫動的脈搏,流風雪一顆懸在半空的心這才落下。
四下仔細打量了一番周邊環境,只能看出來這里是一處封閉的幽深洞穴,洞頂懸下許多鐘乳石柱,地面長有許多鐘乳石筍。
滴嗒……滴嗒……
流風雪朝正在緩慢滴落水珠的鐘乳石柱下方爬去,好不容易爬至后,從俯趴變作仰躺,平日里簡單無比的動作讓流風雪無比痛苦,畢竟身上最重的兩道劍傷都在后背處,流風雪感覺額間與渾身上下寒熱溫涼不定,想來盡是冷汗,實則僅是錯覺,由于身體脫水嚴重,流風雪根本流不出一滴汗水來。
一滴……
一滴……
流風雪想用嘴接住從鐘乳石柱上滴落的水珠,可是,洞穴/里有微弱的風在拂動,并不是每一滴水珠都能滴進流風雪嘴里。
流風雪接了很久很久……久到下顎脫臼,久到好多次差點忍不住再次昏厥過去,全憑心中執念堅持了下來。
終于接到了半口水,流風雪舍不得喝下,鼓著腮幫子,極力克制無比想要將水咽下的本能,一寸一寸爬回石念遠所在。
所幸石念遠本來就是仰躺在地,不然,流風雪現在可沒有力氣扶動石念遠。
流風雪右手在地面緩慢挪動,抬手這個動作同樣變成奢侈,流風雪借由石念遠的臉頰,緩慢借力將手挪上石念遠的唇,手指撐開石念遠那與自己一樣干燥龜裂的嘴唇。
流風雪將唇印了上去,緩緩渡過清水,七分擔憂,三分難為情,流風雪用舌頭頂開了石念遠的牙齒。
仰身接水,奮力爬近,害羞喂服,再爬到鐘乳石柱下,張開脫臼下顎以嘴接水……
這樣的動作,流風雪重復了很多很多次,期間,幾次昏迷了過去,醒過來后再繼續如此循環。
幽深洞穴中,此間無日月。
流風雪自己也不清楚到底過去了多久,喂了石念遠多少水,總之,就如此這般的一次次機械重復,直到石念遠蒼白的臉色稍見好轉,流風雪這才仰躺到鐘乳石柱下,飲下了第一滴清水。
石念遠氣海丹田處,安靜懸浮的斷劍顯得更加灰暗了,滿布裂紋劍刃如同高度風化的沉積巖一般,仿佛一觸之下,就會化作灰塵飄散。
石念遠其實處在清醒狀態,靈識感知得到流風雪的動靜,身體感受得到流風雪的動作,可是,意識卻仿佛被斷劍強行困鎖,無法去操控身體。
一縷血紅靈力忽然從斷劍上溢出,沿石念遠經脈流轉到四肢百骸,修復破損經脈。
當血紅靈力流轉至腦部,一道封印脆如紙糊,即刻消散,一段記憶完全解封——那是一株擎天紫竹,無數流瑩匯成道道光河,義無反顧撞向紫竹……
石念遠突然感到頭痛欲裂,靈識混亂,口中發出痛苦呻吟,正在接飲水珠的流風雪一驚,奮力朝石念遠爬近。
“念遠……你怎么了……你別嚇我……”流風雪聲嘶力竭。
本就虛弱無比,聽到石念遠的呻吟聲,不管不顧的奮力爬近的流風雪再也抵擋不住陣陣襲上的眩暈與疲憊,腦袋趴伏在石念遠胸膛,沉沉昏睡了過去。
蒼云郡,留鄴城,武侯府。
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讓還未從過年的喜慶當中回過神來的留鄴百姓猝不及防,大量房屋坍塌,死傷慘重,一片愁云慘淡的景象。
武侯府大管家李書圖驟逝,直屬六司一時無首,祝嫻蘭又不得不蟄居江桃院,無法主持留鄴城與武侯府內務,導致留鄴城對這場天災應對得手忙腳亂,好在李青云尚未返回西疆大營,臨危受命,手持石念遠留下的武侯府印,暫攝六司總執守一職,這才逐漸穩住混亂局面,理順救災相關事宜。
魚龍營駐地處在留鄴城西郊,平坦寬闊,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除去讓戰馬受驚,四散奔逃掉不少,士卒雖有傷者,卻無亡故。來不及追回逃逸戰馬,劉山不用等候命令,主動領魚龍營三千甲進城,協助李青云,配合護城士卒四處救援。
武侯府浩大府邸由于緊急啟動防護靈禁,更有精于靈禁的若湖主持法陣,除去幾座柴棚馬廄倒塌,并無大礙。
江桃院中,祝嫻蘭與若湖正在院中仰首望天,天際上,血紅靈霧在地震停息后已經逐漸減淡,卻還未完全消散無蹤。
“怎么可能!”若湖眉心血契魂印突然顯化,感知到石念遠所在位置,若湖失聲驚呼。
祝嫻蘭一驚,看向若湖眉心血契魂印,擔憂無比。是什么事情,讓通黎境大妖失色至此?
“好孩子!怎么了?”祝嫻蘭連忙問道。
銀發如瀑的若湖頭頂上冒出來兩只雪白尖耳,不安的聳動著:“念遠……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那么遠的地方……”
祝嫻蘭秀眉一蹙,凝重問道:“念遠在哪里?”
若湖扭頭望向西方,不太確定道:“西方,幾乎遠在萬里之外……并且那處地域擁有靈禁遮掩,血契魂印傳回的感知十分微弱……”
“怎么可能!”祝嫻蘭同樣情不自禁的發出驚呼,根據若湖所說,沉吟呢喃道:“西方……萬里……西淵……葬情宮……”
若湖不掩滿面憂色:“那么遙遠的距離……除去仙道六圣地的古傳送陣,基本不做它想。可是……通天塔尚未現世,古傳送陣怎么會開啟?”
祝嫻蘭心頭震驚于若湖竟然如此了解仙道六圣地與傳說中的第九福地通天塔,不過,基于某個理由,對血契魂印無比了解的祝嫻蘭知道,若不是石念遠遇到危及生命的險情,血契魂印是不會主動傳回感知。
想到石念遠因為未知原因,極有可能正處在西淵葬情宮,祝嫻蘭不由心跳加速,擔憂問道:“念遠遇到什么事情了?”
若湖眼瞼低垂,搖了搖頭:“距離太遠,感知太模糊了……”
在望北崖底水月洞天之中,若湖能相隔次元搜尋到石念遠并強行攫回,其一,是因為若湖那時借助了水月洞天整座靈禁大陣之力,其二,也是更加重要的原因,石念遠在無名山谷時由于那古怪劫雷穿梭次元,相當于那古怪劫雷是在無名山谷開啟了次元界門。
次元界門,其實就是將兩處相鄰的空間褶皺暫時擠壓重疊,將鄰近異空間互相連接,比如水月洞天與外界。
空間存在的方式,如同胡亂堆疊在一起的羊皮卷,故而會存在如同水月洞天望月臺那樣,與外界空間近乎重疊的空間褶皺,這也是在望月臺可以看到外界月相的原因。
而嘲風泉眼,則是與外界相隔水月洞天褶皺的另外一處空間褶皺。通黎境修士可以初步干涉空間法則,故而若湖可以花費巨大代價將石念遠從嘲風泉眼強行攫回水月洞天。
而像現在這樣,若湖與石念遠相距近萬里,并且同在穩定無比的空間之中。除非若湖可以強行折疊覆雨大陸存在的空間,形成靈墟通道,打通次元界門,才可以用近似的方法將石念遠攫回。
若湖努力通過血契魂應感知石念遠的狀態,雖然感知模糊,但是能確定石念遠命元緊鎖,沒有性命之憂,若湖松了一口氣,安慰道:“姨娘,別太擔心了……念遠沒事的……”
祝嫻蘭聽得出來,若湖同樣是在安慰她自己。
沒有仙道圣地古傳送陣,從鳴雷帝國蒼云郡到達帝國西疆,再穿越遼闊西域到達西淵葬情宮,哪怕是乘坐靈舟極速飛行,都需要近乎一日光景才能趕至,更何況,仙道六圣地因為特殊原因,嚴令禁止散修擁有私人靈舟。
二女相顧無言,思緒都飄到了石念遠身上。
嘲風泉眼,水墨世界。
天際,血紅靈河洶涌奔騰,地面,數座火山狂猛噴薄,血紅靈力巖漿肆意奔流,在巖漿侵蝕下,水墨世界到處墨跡暈染,水墨靈禁根本修復不過來。
黑袍人手握鐮刀長武,懸浮在半空,桀聲大笑。
仙道六圣地。
各圣地掌握的創世圣器同時震顫,圣器巨大虛相同時顯化而出——中原烈陽山麓的九黎壺,西淵葬情宮的神農鼎,東川輪鏡澤的昆侖鏡,北漠熠煌寺的伏羲琴,南荒問劍冢的崆峒印,冤魂海枉死城的東皇鐘,原本沉寂或者僅僅初步復蘇的器靈在同一時間完全覺醒,有血色靈力從圣器本體上溢散出來,圣器虛相上,靈紋流轉血光,同時朝天際射出血色靈力光束。
整個世界的靈力濃度提升,眾多凡夫俗子突然旋照,眾多超凡境以下的仙道修士境界突然提升,靠近烈陽山麓的修士,甚至有境界直接拔升一品的情況。
在丹田氣海上懸浮的斷劍一直將石念遠的意識強鎖在丹田氣海中,雖然六識與靈識俱在,感知外界無礙,卻無法控制身體。
腦袋仿佛被千萬蟲蟻啃咬的極度痛苦終于平復,石念遠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如同風箱一般。
斷劍終于沉寂,那種血紅靈力不再溢散,石念遠睜開了眼睛,流風雪還趴伏在自己的胸膛上昏睡。
石念遠經過血紅靈力自主調養,經脈已經恢復大半,不過后背那道血肉翻卷的傷口還在傳來劇痛,石念遠以手撐地半坐起來,靈識探入須彌戒,想要取出儲存清水喂給流風雪,可是突然發現,體內靈力回路中散布稀疏血紅靈力絲線,仿佛珠網一般束縛住原本靈力流動,沒有靈力啟動須彌戒靈禁,無法開啟空間靈寶。
石念遠眉頭緊皺,輕柔的將流風雪的腦袋移開,蹲起身來時忽然感到身體一陣虛弱,差點再次栽倒。
石念遠苦笑一身,踏足仙道,特別是在破境塵微之后,體內靈力回路自動運轉,無意中對身體有加持效果,如今體內靈力盡鎖,身體與凡夫俗子無二,一時間實在不甚習慣。
石念遠一手扶起流風雪,小心翼翼的不去碰到流風雪后背兩道劍刺傷口,一手從流風雪大小腿連接處的股骨外踝穿過,抱起了流風雪。
由于躬身使力,背堂那道可怖劍傷撕裂,石念遠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看著少女蒼白如紙的臉頰,干燥龜裂的嘴唇,以及身上多道傷口,特別是與夏枯對戰的最后時刻,夏枯蕩出兩袖銀蛇的先發一道在其前胸劃開的劍傷,從左胸直達右腹。
那道銀蛇劍光若不是被流風雪強榨先天一炁,破境凝元的舍命一擊,與自己不顧經脈俱損蕩出的風刃劍光抵消掉不少,這道劍傷再深一些,估計已經劃破心臟。
而自己背膛遭受完整一擊,如今回想,正是胸口龍紋玉佩自主激發,形成靈盾擋住了大半威能,這才沒有斃命當場。
石念遠暗呼慶幸,將流風雪抱到滴水的鐘乳石柱下方,調整好位置,以手撐開流風雪的嘴唇,讓水珠滴進流風霜嘴里。
靈識受制于體內靈力回路禁錮,可沿伸范圍大大縮減,不過,配合眼睛視覺,已經足夠細細窺探這處洞穴。
洞穴極小,四面封閉,好在從洞穴有風從穹頂巖縫中吹進,空氣雖然不甚新鮮,滿是苔蘚霉味與泥土腥味,好歹尚算充足,沒有窒息感覺。
同樣,這也代表此處洞穴不是完全密閉,而是與外界連通。由于無法打開須彌戒,食物無法取出,而什么時候體內靈力回路恢復運轉尚且兩說,這實在是一個好消息。
仙道修士相比凡夫俗子雖然機體新陳代謝效率高、速率慢,不容易餓死,可是問過阿瑛多久可以餓死超凡境修士的石念遠可不想以身試法,試驗塵微境修士可以多久餓死。
由于洞穴微風,從倒懸鐘乳石柱上滴下的水珠時常滴到流風雪臉頰上,石念遠伸手沾取水珠,抹在流風雪干燥龜裂的嘴唇,扯起嘴角笑了笑。
“小姑娘家家,如狼似虎的……奪了初吻還不夠,這一次咬得那么兇,搞得我嘴皮子和舌條現在都還在疼……”
石念遠一邊抱著流風雪接飲水珠,一邊思緒飄飛,不知過了多久,感受到懷中有所動靜,石念遠回過神來,低頭看去,懷中流風雪緩慢睜開的眼睛趕緊閉上,假裝未醒。
少年笑了笑,也不點破。
時光如同鐘乳石柱水珠一般,一滴一滴緩慢流淌,再墜落到少女臉頰上濺開,少女覺得臉蛋與心尖尖一樣酥癢。少年修長手指輕觸在臉蛋,就像是觸到了心底。
流風雪嘴角自然而然勾起,在石念遠再次將水珠抹到嘴唇時,張口將石念遠的手指咬住了。
石念遠笑了笑:“不裝了?”
流風雪笑了笑:“不裝了。”
流風雪腦袋輕扭,朝石念遠懷里拱了拱,披肩金發柔順絲滑,從石念遠指尖一溜而下,石念遠忽覺有趣,拈起一縷把玩。
“念遠……”流風雪輕喚了一聲。
“嗯?”石念遠應道。
“我……我……”流風雪蒼白臉色泛上微紅,鼓起勇氣續道:“比身材,我比不上洋蔥頭,比臉蛋,我比不上小狐貍,比英氣,我比不上慕容姐姐,而且她們的仙道境界都比我要高,比我更能幫助到你……可是,如果比愛你,我一定不輸她們!我……我知道,小狐貍為你做了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情……可是,可是……”
流風雪仰起頭,在這樣陰暗的洞穴/里,眼睛竟然如同星辰,閃閃發亮:“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懂什么是喜歡,什么是愛,我懂的!”
石念遠心頭一揪,丹鳳眸子眼瞼低垂,輕撫上流風雪的臉龐,欲言又止,最終嘴角勾起,露出一張溫柔笑顏。
“嗯……”
星海仙冢 第二十七回(上)地底溶洞相依為命 忘清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