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上面有大小不一的七座古屋,風格大方、裝飾簡樸,最重要的是,她能察覺,充盈著偌大山洞的靈力,就是一陣一陣從這些古屋里散發出來的,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氣息,熊巍不在這里。
這些靈力沒有惡意,她邁開往第一間屋子去的步伐,甚至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靈力也活泛了很多。
七間屋子沒有耗費她多少時間,陳月歆頭一次感覺自己辦事這么有效率。
“從一到七,從鼠踞貪狼到馬踏破軍,又與這周圍山柱上的圖案能聯系起來…原來是這么回事。”她自言自語分析了一陣。
正在思考下一步該如何的時候,那最大的第五間屋子門突然開了。
一道金光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最后摔在離她大約三五米遠的地上。
熟悉的聲音緊接著傳來,“哎喲!”
這聲音里的熟悉感是刻在血液中的,陳月歆還沒抬眼看,腦子里就已經出現了那個溫婉的身影,再定睛一看,果然與心里所想無二,“…霏霏?”
她走上前去,身體率先一步反應伸出了手將人拉起,“你怎么從那出來了?”
張霏霏儼然也沒想到從里面摔出來后居然會見到許久沒見的好姐妹,借力起身,又欣喜又擔憂,“月歆?真的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昆侖的事都結束了嗎?你怎么樣?”
密密麻麻的回憶在陳月歆腦海里翻涌了一陣,她想過很多如何質問張霏霏的話和場景,但當人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她突然感覺什么難聽的話都說不出口了,所以那些情緒,只能壓抑地堵在自己心里。
“嗯,我們已經從昆侖返回了,”她概括了此前發生的事,又講了汪文迪所做的安排,“我是和阿巍一起進來的。”
“文迪沒事?他就在我眼前摔下去,我差點以為真的失去他了。”張霏霏眼睛更亮了幾分,抓緊了她的手,心里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松了口氣道,“巍哥呢?”
“我和阿巍決定分頭行動之后,就沒見到他了。”她如實答道。
“得到吳建亥前輩的指點后,我立刻進了第一間屋子,想盡快找到破解結界的辦法。”張霏霏也跟著詳細講述起來。
結果沒想到,她剛一接觸到屋子里的七星燈,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給扯了進去。
再睜開眼時,她竟然回到了張宅。
別墅內熱鬧的氛圍還沒有完全褪下去,四周的傭人正在手腳勤快地收拾著殘羹冷炙、打掃著五彩繽紛的氣球和彩帶,她面前那個已經被瓜分得差不多的三層蛋糕,上面還插著醒目的數字‘16’。
再一轉眼,精神矍鑠的老人滿臉笑容,正拍了拍熊巍的肩膀,平和開口,“阿巍,你先帶小江去四處逛逛,我還有話要跟霏霏說。晚點你送我和小江去一趟集團,處理點工作。”
熊巍朗聲應下,“好。”
他轉向那白衣青年時,還有些初次見面的拘謹,“跟我來。”
江宇推了推金絲眼鏡,面上掛著禮貌的微笑,跟在熊巍后面一起出了門。
張霏霏如墜夢境,可眼眶不由自主地熱了,“爺爺…”
張德音無比自然的應了一聲,上前掏出手帕親昵地替她擦拭眼角,安慰道,“霏霏,今天是你十六歲生日,多高興的事兒,怎么還哭了?是不是不喜歡爺爺送的禮物?沒關系,明天爺爺帶你重新挑過!挑你自己喜歡的!”
她連忙握住張德音的手,“不是的爺爺,你送我的禮物我都喜歡。我只是覺得,每年生日爺爺都為我親自布置準備,我真的覺得很幸福。”
張德音和藹地笑著,“爺爺就你一個孫女,不心疼你心疼誰呢?我只盼你平安喜樂、健康順遂,其他的事,統統有爺爺給你做主!”
知道,我爺爺是世界上最好的爺爺!”她像少時那樣依偎著這個為她撐起一片天的老人,與張德音一同進了書房,視線始終專注著,輕聲許下從未說出口的生日愿望,“以后的每年,都想爺爺陪我一起過生日。”
“這孩子,高興的說傻話了,”張德音忍俊不禁,拉著她坐下,“總有一天,爺爺會老去,那時候,不管霏霏成沒成家,都要開心地過生日,知道嗎?”
“知道。”她認真地答應。
“你已經十六了,一向懂事,學習成績更是從來不用我操心。你是咱家的獨苗,將來爺爺的事業,全部都要托付到你手上。”張德音如記憶中一般,在十六歲生日的夜晚,跟她講了許多大人的道理。
張霏霏沒有打斷,也和記憶力一樣乖巧地應著,希望這樣真實的感覺能多一秒,再多一秒。
說完公事,張德音的目光望向窗外的夜幕,輕嘆了口氣,像是在自言自語,語氣里全是心疼的愧疚,“霏霏應該很想爸爸媽媽吧。”
他做的再好,考慮得再周到,也終究替代不了父母。
那夜的回答,張霏霏記得一清二楚,她毫無保留地傾訴著對父母的思念,以及在周圍同學、朋友炫耀自己父母如何如何時,心底總會升起的那一點點小小的怨念,最后爺孫倆抱頭痛哭了好一會兒。
手心里張德音手掌溫熱的真實觸感讓她已經分不清這里是真是假,她只知道,在這個再次見到爺爺的機會中,她想說的,不是以前那些傾訴,她有新的、沒來得及、沒機會說出口的話想說。
張霏霏蹲到張德音身前,“我想我的爸爸媽媽,不過我更珍惜和爺爺在一起的時間。因為他們已經離開我了,爺爺還在我身邊,爺爺,我真的很愛您。從來沒有一分一秒覺得您遜色于我的父母。”
人真的會因為一句簡單的認可而崩潰嗎?
張德音想,會的。
哪怕他已經到了這個年紀,可以說閱遍人間無數事,卻在聽見張霏霏這句話的時候,落淚不斷。
他的肩膀顫抖著,“我的霏霏…”
張霏霏努力擠出笑容,眼淚仍是不聽話地落下,說著和記憶中不一樣的話,“我現在知道了,他們都很愛我。”
十六歲的夜很快結束,第二天的太陽照常升起。
她不知道哪一處會因自己做出的改變而改變,但她忍不住去做和記憶中不同的事,嘗試阻止那些已經發生了的悲劇。
陳月歆很快從她的敘述中找到了重點,稍顯驚訝,“你…只過了一遍輪回?”
“嗯,”她輕輕點頭,“在第一次改變之后,我發現所有的事情還是會通過其他的途徑走向已定的結局,我就知道那里是幻境中的輪回,可破局之法也在其中,我只能按記憶里的輪回重走一次。”
重走一次,意味著再清晰地經歷一次眾多的悲劇。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什么都沒做,卻從第五間屋子里被扔了出來。”她捏著下巴思考起來。
陳月歆靜靜的看著張霏霏,眼前這個渺小的人類,心理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強大。
就連自己,都不甘心的在那輪回幻境中嘗試了無數次。
她收回眼神,冷靜道,“根據其他人的經歷來看,什么都不做,即不改變既定的輪回,就應當能從輪回幻境中原樣脫身。”
江生和熊巍都是,打破輪回幻境后,就回到了原本墜入輪回的地方。
這第一間屋子和第五間屋子雖然從外觀看上去一樣,但肯定不會無緣無故發生這樣的變化,說不定是個從里面出去的關鍵點。
張霏霏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仔仔細細地思考起來。
陳月歆則打量著四周,如張霏霏所言,圍繞著孤島的確實有一片結界。
到浮島邊上,伸手就能觸摸到結界的屏障,靈力澎湃,遠超她們所看到的那樣,不過沒有什么主動的攻擊性,只有在人嘗試打破它時,會使出非凡的壓制力,難以一擊擊破。
張霏霏突然出聲,“我想到了。我在出來之前,也就是輪回幻境中走到來到越州之后,我和文迪在洞里看見龍虎相斗、猴壁上觀的那幅畫,然后來到此處,推論出北斗七星和十二生肖相關之事,要過河時。”
“那時怎么了?”陳月歆回身詢問,“是那女人不對?”
她點了點頭,“她還是讓我和文迪上船過河,可她自己沒下船。按她所說,‘折鏡’只能容納兩個人,我們行船到河中間時,船就沉了,我摔進了河里,還聽見一陣怪好聽的歌聲,再之后,我就被水流東沖西撞。”
在隱約看見光亮時,她拼命朝光亮使勁,結果一回神,四周河水倒灌,那光亮正是耀眼的七星燈散發出來的,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靈力橫掃了出去。
一邊聽著,陳月歆的眉頭已經一邊擰成了川字。
她往下望向那如鏡的河面,看不出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如果這女人才是關鍵點的話,恐怕很難出去。”她若有所思。
唯一的變數竟然不是吳建亥,而是一個來歷不明、不知為何出現在輪回中的女人,誰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