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瘋魔之瞳

北天路，沉悶的撞擊聲不絕于耳。高天之上，巨大的天網封鎖八荒四極，無數風刃夾帶著寒芒，在一道人影的馭使下，鋪天蓋地攢射向另一道身影。

天穹撕裂，風云變色，整個北天路都在隆隆劇震，猶如末日來臨，在天網的籠罩下哀鳴。

蘇恒衣衫浸血，即便是以真體的修復速度，也趕不上“疾風血殺”的破壞力。清亮的眸子不再平靜，一抹瘋狂之色在其中醞釀，少年以天碑環身，手腕翻動，遞出一槍。

仿若攜帶著一片青天砸落，無數道風刃在混亂天槍的掃殺下紛紛崩碎。蘇恒不管不顧，一槍洞穿向許寧心口。

許寧，有“三瘋”之稱，傳聞其瘋狂程度有三層，每深一層，他的理智就少一分，戰斗力也越強一分。

大戰至今，他的雙眸已由正常轉變為淡紅、深紅、到如今的殷紅。這之間的變化，正好是他瘋狂程度的外化表現。

現在的他，可以說是九分瘋狂，一分理智。

面對蘇恒的一擊，許寧不閃不避，大踏步而來，有氣吞山河之勢。滿頭的長發瘋狂舞動，如有神性，那對殷紅如血洞的眸子更是充斥著野性和冷酷，桀驁不馴，睥睨蘇恒。

“來！”

許寧大喝，無數風刃在其手中匯聚，變成了一桿參天大戟。大戟粗壯無比，許寧手抓著它，就像是一個三歲孩童在扛著一把萬斤巨錘。

渾身青筋如虬龍般隆起，許寧癲狂冷酷，揮動大戟，猶如一條山嶺在甩動，朝混亂天槍迎面撞擊過去。

他是瘋子，卻不是傻子。幾番交手后，他知道混亂天槍的厲害，若是一直傻乎乎地徒手硬接，落敗的絕對是他。

混亂天槍槍頭如梨花搖擺，大平亂訣通天徹地，讓整個天網空間都沸騰了，毀天滅地的力量瘋狂沖擊向大戟，當場將其擊潰，重新散作無數風刃，爆碎開來。

強烈的沖擊力將許寧沖擊得橫飛了出去，骨頭爆碎的聲音接連響起，這個瘋子胸口都塌陷了幾分。蘇恒同樣付出了代價，后方的部分風刃撕裂天碑防御，斬殺而至。

不等蘇恒抵御，前方的許寧已然再次殺來，逼得蘇恒不得不回擊，只能以肉身硬撼風刃絞殺。

滾燙妖艷的血花在背后綻放，蘇恒冷酷，依舊以大平亂訣殺來，不死不休。

“我為先天元磁真體，肉身無敵，先天不敗，以傷換傷，以命換命，你如何跟我斗？！”

蘇恒發怒，又是至剛至烈的一槍落下，霸道無比，以摧枯拉朽之勢破滅無數風刃，倏地洞穿了許寧的身體。

“破！”

他大喝一聲，聲如雷震，吼碎山河，如神魔降世，在眾人的屏息凝視下，欲將許寧整副身體活活撕裂。

在近百個回合的交鋒后，他終于抓住了機會。

“好凌厲霸道的槍訣，這就是他得自天凰神界的大平亂訣么？果然可怕。”

外界的觀戰人群中，滅蒙鳥和巨人王心神搖曳，目光驚懼地看著戰場。

同時，他們的心里也有些苦澀，自己與這少年的差距更大了。

自從四象誅仙陣一戰后，滅蒙鳥與巨人王雖然險死還生，好不容易撿回了一條性命，卻已是肝膽皆寒。在蘇恒這里，他們生出了平生第一份恐懼，最后，他們放棄了天女之爭。

他們怕了。

那個如神似魔的少年，在他們的心里留下了無法抹去的陰影。

來到九霄閣的天凰神界至尊榜上的老對手，現在也只有天璣子一人還在和蘇恒對抗。

“真體無敵，凌天蘇恒逆天了！”有人驚呼，“曾打敗過碧焰峰三小魔的瘋子許寧，要被真體終結了嗎？”

“大平亂訣對決玉源山仙術，誰能更勝一籌？”

高臺上，玉虛道人也緊張了起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北天路那兩道瘋狂的血影，生怕錯過分毫。

北天路中，龍騰和虛太一遠遠地避開，看著舍生忘死血戰的兩人，心中波瀾起伏。

在絕大多數人都以為許寧要落敗時，他悍然抓住刺入體內的天槍，以血肉將槍桿死死夾住，隨后對蘇恒露出一個冷冽的笑容。

蘇恒心中一凜。

下一刻，許寧整個胸膛轟然爆開，露出其中血淋淋的臟腑。一條條血管經脈跟破布條似的零落掛著，場面血腥至極，見者無不震撼。

他自爆了半個身子，恐怖的神力波動立時將蘇恒狠狠掃飛了出去，真體受到震蕩，蘇恒吐血后退。

蘇恒心驚不已，不由抬頭望前，卻恰好和對方的眸子一個對視，身體陡然一僵。

兩束妖異的血色眸光倏地刺進少年眼中，難以言狀的恐懼如潮水般侵襲而來，蘇恒渾身都忍不住顫栗，大滴大滴的冷汗從額頭滾落。而那突如其來的震懾，也讓他暫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是怎樣的一對眸子？冷酷、血腥、暴戾……任何言辭都難以形容其中的恐懼。因為那股巨大的恐懼威懾力，已經讓人失去了所有的知覺和思維。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在山林偶遇猛虎，那近在咫尺的驀然虎嘯，就足以讓人恐懼得做不出任何反應。而許寧的那對血眸，正如猛虎的眼睛，讓蘇恒跟凡人一樣，如同被施了定身術怔住。

玉源山半人半魔、非瘋子不能煉成的禁忌仙術，瘋魔之瞳！

當日，許寧一個眼神就讓玉源山三名高傲弟子俯首臣服，就是靠的這對瘋魔之瞳。

“上次你將冥火蘊于雙眸，偷襲于我，如今這瘋魔之瞳，是還你的。”

許寧冷酷的聲音響在耳旁，瘋魔之瞳震懾住少年的心神，蘇恒一動不能動。而就在這時，天網霍然解體，所有的風刃鋪蓋了整個天空，形成一道龍卷風，化作最后一擊。

噗噗噗……

無數風刃化作一道長長的洪流，洶涌向前，嘩啦啦穿過蘇恒的身體。

那一幕，宛如萬箭齊發，千萬羽箭同時射進了同一個人體內，隨后穿透而過……

蘇恒不動了

北天路和外界霎時鴉雀無聲，勝與負的極速轉變，看得所有人都是眼花繚亂，然后呆住。

萬千風刃刺入體內，再破體而出……凌天蘇恒，敗了？

像夢一樣，一個無敵的神話就此破滅，讓眾人感覺格外不真實。

“蘇恒哥哥……”青兒捂住嘴，晶瑩的淚水奪眶而出，止不住地流下，滑過她精致的容顏，掉落在地。

小丫頭徹底失控，不顧一切地要沖向北天路，卻被楚煙拉住。

“汪汪……吼！”

驀然間的獸吼震天，讓滅蒙鳥的血脈都在顫栗，無數道驚訝的目光投來。楚煙懷中，小獸猛地跳落地面，仰天狂吼，暴戾的獸威直沖云霄，讓天地變色。

小獸一改乖順模樣，進入了狂暴狀態。食鐵獸的威壓彌漫，它這副狀態，讓楚煙一時都不敢去觸碰。

這是妖族至尊的氣息！

蘇恒身邊有頭食鐵幼獸的事情早已傳出，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眼下蘇恒遭劫，這頭食鐵幼獸也發狂了。

小獸將青兒馱起，赤紅著雙眼，就要沖進北天路。

云庸真人大手一揮，一道光幕自天際垂下，阻攔去路。

“天路之內，生死有命，任何人都不能違背規則。”

小獸大怒，兇猛撲向云庸真人，卻被后者禁錮住，重新拘了回去。

“看好她們。”他吩咐楚煙。

眾人搖頭嘆息，食鐵獸雖然厲害，但這不過是頭幼獸，怎么可能會是九霄閣大長老這種老怪物的對手？

眾人重新望向北天路。

一個睥睨天下的絕代天驕，以無敵之姿強勢降臨九霄閣，更是第一個踏入天路。可如今，第一戰就要落敗了么？

雖然有些諷刺，但沒有人會嘲笑蘇恒。

這個少年有多強他們心里都有數，現在落敗，只能說明許寧這個瘋子太過厲害。

“就這么結束了？”

沒有親自體會到瘋魔之瞳，很難想象它的恐怖。見蘇恒身子破如襤褸，龍騰不無惋惜地搖搖頭，“可惜了，都用不著我出手。”

他不禁看向許寧，眼中有忌憚，也有一絲興奮和狂熱的戰意。

虛太一默然不語，瞇眼看著一動不動的蘇恒，露出一絲惑色。

“凌天蘇恒，再見了。”許寧冷酷一笑，伸手一點，一道光束自指尖飛出，斬向蘇恒。

“噗”的一聲，先天元磁真體化作輕煙幻滅，整個消失不見。

無影無蹤，像是從未存在過一樣。

死了？

眾人相視無言。

然而，見到這一幕，許寧卻是瞬間變了臉色。

下一刻，悠悠的吟唱聲傳來，仿佛響自天外，宛如天籟，如夢如幻。

“鳳凰涅槃，神火燃天三十三，浴火重生，不破不立，舍卻一張舊皮囊，鑄就混沌元磁身；風中傲骨，子午天時衍造化，金蟬鳴夏，破繭成蝶，勘破永恒極樂境，得成萬古不滅神。”

天衍亂紀 第四百九十一章 瘋魔之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