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活著

張瀟和加貝蘭穿過風雨飄搖的后花園，頭上的隔道風雨也離開了園子，黃昏的余暉猶存，但這風雨偏偏不離二人頭頂。

“跟著風雨走！”張瀟作出判斷，真氣升騰，足下發力，速度絲毫不比天賦異力以飛行速度見長的加貝蘭稍慢。

穿過三道街，前面忽然閃出一片活水湖泊，這地方有個奇趣的名頭：眼鏡湖。

彤云重重，灑落一幕幕清輝劍芒將湖面籠罩。

“是結界。”加貝蘭一頭撞上去才揉著腦門兒后知后覺的說道：“好銳利！”

這所謂的魔神后裔平日里寡言少語，給人以精明厲害的錯覺，其實就是笨嘴拙舌還有點呆萌。

張瀟面無表情點點頭，撲面而來是一股很熟悉的氣息，沒錯，就是楚歌邪的劍圣領域。

探出左手，真氣附著在結界表面，忍著之前內腑的傷勢帶來的隱痛，發力撕開結界。

加貝蘭見狀贊道：“主人好厲害。”

劍圣領域內，無數道鋒芒銳氣縱貫天地間。

張瀟一進入其中，立即被不計其數的劍氣包圍，護體罡氣自動生成，道道劍氣切割在上面，憑空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在核心處，一團黑風與青芒閃爍的人形圣階強者正糾纏在一起，不遠處四個鮫人圍著白魚公主激斗正酣。

白魚公主是純靈體，戰斗方式以神識攻擊為主，這樣的戰斗不是她擅長的，已經處在下風，如果不是一旁的黑色龍卷風時不時分出一道風刃支援，白魚公主恐怕還支撐不到此時此刻。叫道：“青鱗，你我姐弟相稱兩載，你怎忍心這么對我？”

“白魚，你何必明知故問，我家主上的判斷無錯，燕鴻飛早存異心，而你就是她的靈相分身。”青鱗童子為首的三個鮫人列陣圍攻之勢不減，“之前咱們是盟友，如今緣分已盡，燕鴻飛公然與曹公為敵，死有余辜，為防她死灰復燃，今日留你不得，多說無益，我奉主上之命取你性命，絕不會手下留情。”

黑風當中傳出風神的聲音：“張瀟，你快帶白魚公主回府，這里交給老夫來應付。”

不用他提醒，張瀟已經吩咐加貝蘭上去幫忙了。

黑鷹與楚歌邪交手，并不占據上風。

作為老牌圣階強者，他的戰力并不弱，只是因為遇到了克星才無法占到便宜。楚歌邪是器魂相圣階強者，本命靈相是無形有相的劍意，幾乎不受風的影響。入圣以后更具備了模擬風系大天象的能力，面對風神正可謂是知己知彼，占盡了便宜。

占了上風不等于就能取勝，無論是異力積累，還是經驗和韌性，楚歌邪都遠比近兩百歲高齡的黑鷹遜色很多。

黑鷹取勝無望，糾纏卻游刃有余，唯一擔心的是白魚公主不能及時送達，耽誤了燕鴻飛浴火重生。

加貝蘭呼嘯而上，口中發出刺耳的銳嘯，青鱗童子為首的四名鮫人聞聽后，頓時全身震顫，立在原地發起呆來。

魔神族的魔嘯神音是頂尖精神力攻擊魂技，對那些精神修養稍差的異類妖族尤其有效果。

加貝蘭身如輕風略過，三個鮫人耳后的腮頓時張開，發出奇怪的充滿恐懼之意的沙沙聲。短短的瞬間，加貝蘭的素手從四名鮫人頭上掠過，其中三個氣血浮動，順著打開的腮頁狂噴鮮血，只有青鱗童子還能勉強支持住。

他動作奇快如電，身形一晃就追上了加貝蘭。

銳嘯再起，青鱗童子眼光呆滯，加貝蘭趁機飛撲上去，手足并用發起狂攻，這看上去如仙露奇葩的精靈少女，發起攻擊的時候卻是無比瘋狂嗜血，雙手如爪，專門對著青鱗童子的耳后腮和眼睛兩處弱點痛下殺手。

青鱗童子速度奇快，防御也非尋常鮫人可比，畢竟是能跟阿漢打個有來有回的鮫人天才，緊閉六識抗住加貝蘭的魔嘯神音，又封閉了耳后腮，聽憑加貝蘭如何攻擊都難以撼動分毫。

魔神族是來自深淵的異族生命的統稱，精靈只是其中之一。其他還有各種奇怪人種，目前已知的有身材更勝巨人族的獨眼巨魔，有身材矮小全身綠皮精通木系異術的樹人，還有身材矮小脾氣暴躁天賦土系異力的地精魔族，全身燃燒的熔巖精靈，一身藍皮青面獠牙的冰川巨魔，極其罕見能冰封九海的雪魔女王。

據廣德書院的藏書記載，精靈與熔巖精靈和冰川巨魔同為魔神族中三大王族之一，精靈族男惡女善，說的是男精靈必定形容丑惡，女精靈則個個美顏絕倫。男精靈性情暴躁，擅長騎射，女精靈則普遍具有極好的異人天賦。

加貝蘭就是個擅長精神類異術的女精靈，與此同時，她還有很好的身體天賦。難說到底有多強，張瀟只知道她吸收了蝙蝠大妖全部精血，那個量足夠瀟哥開啟五道氣穴了。

即便不用魔嘯神音，只是較量拳腳力量，加貝蘭和青鱗童子也能斗個勢均力敵。

張瀟稍微觀察了一下，加貝蘭擋住青鱗童子問題不大，拉上白魚公主就走。

頭上青芒大作，楚歌邪曼聲喝道：“還想逃到哪里去？”化作一團青光丟下風神黑鷹，飛撲而至。

在他的神圣領域內，完全元素化的劍圣可以隨時隨地一念而至。

撲面而來無數道劍意寒鋒，透著凜冽的殺意刺向張瀟和白魚公主。

楚歌邪殺心大起，劍意中含著無窮殺意，專破靈體。白魚公主的實際戰力不及本體十分之一，萬難抵擋。幸虧有張瀟及時釋出護體罡氣橫身將白魚公主護住，硬抗了楚歌邪的萬劍穿心大招。

“快走，我的時間不多了。”

張瀟正要用真氣去攻擊楚歌邪的元素真身，忽聽身后白魚公主說道：“浴火重生一旦進入肉身重塑階段，半個時辰內必須與靈相合魂，否則就算復活了，我也只能身魂兩分，再無機會合魂。”

便宜這陰魂不散的楚老鬼了。張瀟心中略感遺憾，元素真身狀態下的楚歌邪貌似無敵狀態，其實他的鋒芒銳氣元素在張瀟的真氣面前只是低層次的存在，對張瀟而言，反而比他本尊真身狀態更容易對付。

這時候元素化的風神化作黑色龍卷再度糾纏上來，將青芒劍意狀態的楚歌邪團團圍住。

張瀟趁機拉著白魚公主脫離了楚歌邪的劍意結界，外面就是眼鏡湖，帶著白魚公主凌空踏波往回趕。還沒脫離眼鏡湖范圍，下方湖面忽然轉起旋渦，一股恐怖吸力將二人從空中吸引落下。緊接著一頭赤紅色巨大鮫妖從水中飛躍而出，頭頂上立著兩個女子，一個穿白，另一個披紅，白衣女子光頭如月，紅衣女子豐腴艷麗。

那鮫妖張開血盆大口，頓時平地涌起無窮風波，席卷而上將張瀟和白魚公主裹挾圍困，張瀟感到一股無形束縛之力糾纏上來，心念一動，便要加速掙脫，忽聽身后白魚公主悶哼了一聲，張瀟不明就里，動作稍緩了一瞬，那股無形束縛之力頓時鋪天蓋地之勢襲來，將二人裹挾困住。

張瀟錯過了最佳逃離時間，只好外放陰神將自身裹住，真氣充盈，化作一個有形無相的巨靈體將自己和白魚公主護住。

鮫妖一擊未中，并不甘心，張開大口猛地吸氣，還要繼續逞兇，紅衣女子忽然開口說道：“紅寶兒且住口！”

這叫做紅寶兒的鮫妖頓時住口不動，紅衣女人對著張瀟說道：“張公子，咱們又見面了。”

張瀟早認出女子正是秦碧如，劍眉微蹙，道：“原來是你。”

秦碧如道：“上次天香樓外一別數日，張公子別來無恙？”

“秦碧如，你我之間沒什么交情，廢話就不必說了。”

張瀟冷然道：“你想擋我的路，就準備接下我的拳！”說著身形一晃，正要主動出擊，對面的白衣女忽然舉起一顆寶珠，釋放出七彩瑞氣霞光照過來，緊接著那紅寶兒張開大嘴吐出個紅色的泡泡，濃烈的血腥氣兜頭將張瀟罩在其中。

張瀟一時不察吸入了一口惡氣，頓覺氣息一滯，神魂為之蕩漾，頭腦一陣眩暈。不由心頭驚駭，這是什么鬼東西？連陰神都能毒到？

“你那么兇做什么？”秦碧如抿嘴一笑，道：“還沒給你介紹呢，這位是我結拜的妹子，大日壇宗的龍女戰仙婆娑天奴妹妹，今次專程為你而來，你可莫要不識好歹，辜負了我們一番好意。”

張瀟感到身上酸軟無力，陰神催動真氣運轉，嘗試將那口影響自己三魂七魄的惡氣驅逐出體外。

“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啦，中了紅寶兒的姹女妖紅之毒，便是神域巔峰強者也不要想立即擺脫。”秦碧如得意說道：“紅寶兒是天命紅鸞妖，它毒囊里的毒素是針對本命靈相的毒藥也是補藥，你越是掙扎毒素滲透的就越快。”

她說的是事實，張瀟明顯感到陰神的狀態很興奮，但就是不受自己控制。像一個喝美了的醉漢，對自己的意念完全沒有反應。又仿佛成了跟自己心神分離的第二人格。全身真氣提不起半絲來。

“你們想做什么？”張瀟一邊思忖對策，一邊說道。

“呵呵，你又何必明知故問，世人都贊你是一等一的聰明人物。”秦碧如反問道：“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

“我其實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張瀟嘆了口氣，道：“無論你們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都只能是白費工夫。”

“如果我們錯看了你，那就說明你沒有活下去的價值。”婆娑天奴說道：“接下來唯一能做的就是送你上路。”

張瀟繼續用意念去呼喚陰神，可惜沒什么效果。只好苦笑道：“果然好計謀，只是我不明白，你作為燕鴻飛的靈相分身為什么會聽命于她們，配合她們困住風神又把我吸引到此？”

“因為我也想活下去呀。”身后的白魚公主開口說道：“原本我是燕鴻飛的第二人格，不配擁有本命天賦也就罷了，甚至為了本尊人格變得強大，我付出了清白和不足外人道的艱辛在天香樓采擷異人魂力，到最后還要合魂獻祭徹底犧牲自我，憑什么？如果是秦姐姐點醒了我，也許現在我已經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為了活著？”

“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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