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兇猛 第一九O章 紅衣
宿命之所以稱為宿命,正是因為其是無法回避的。
花有開敗日,人無少年時。
飛揚古離開的時候,背影落寞。與之對映的是,雀躍不已,對未來躊躇滿志的三弟敖鯤鵬。
少年不識愁滋味,飛揚古對他來說,除了是慈祥的祖父,也是嚴厲的老師,更是一座看不見的大山。壓的少年那顆狂飆天下的雄心不得舒展。
張瀟沒有告訴三弟飛揚古回去要面對什么樣的宿命。
飛揚古雖然老了,但依然是土系大圓滿圣境強者。面對年輕的挑戰者,他的強者自尊不允許他有絲毫怯戰之心。他之所以對張瀟說出內情,不是為了尋求援手,而只是想交代好身后事,然后無所忌憚的投入到即將到來的那場大戰中。
這是圣道之爭,既關乎強者尊嚴,又關乎圣道傳承,除了兩個當世強者,任何人都無法插手。
張瀟能做的只有祝老人家好運,并保證會為他辦好身后事。
黑龍城停頓修整了半月有余,處理了許多雜務,個人修行也沒撂下。
服下半成龍元后,張瀟身上最顯著的變化是那些刀疤消失了。全身皮膚都變得細膩光滑許多,肌肉的線條少了一些棱角遒勁的猙獰,多了幾分更契合自然運動規律的柔和線條。
雖然不確定距離不壞身大圓滿還有多遠,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踏步斗罡真氣護體狀態下,防御力絕不比阿漢的不壞身大圓滿稍差。
同白凌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吸納過程相比,張瀟吸收龍元的過程實在太簡單容易。
陰神推動龍元在全身經絡運行大周天,轉換為身體最契合的真氣,然后將這些命源真氣管入身上那些新發現的氣穴內。卻不料只填充了足三里,尾閭和陽池三處便消耗的干干凈凈。
擴充后的氣穴在陰神的觀察下如星耀一般閃爍在密如蛛網的經絡之間,而沒有擴充的氣穴則是黯淡無光的。前者能儲存真氣為我所用。而后者則只能感知到它們的存在。
張瀟數過那些氣穴的數量,足足720處。半成龍元只夠擴充三處氣穴,可想而知全部填滿要多少命源精華。
此行最大收獲,歷經四年光陰終于摸索到了神變境界大圓滿的門檻。陰神離體聚真氣成無形有相體,可以隔空搬物,還能克制一切陰靈之流。只是目前陰神能量還不夠,否則就可以凝聚出更精純的真氣能量體,搬山填海都不在話下。
陰神本身就收納著青龍的神魂,每時每刻都在運行大周天煉化。
所謂煉化其實更準確的說法是同化。青龍神魂被陰神抹去自我意志后便成了無自我意識的純靈體,在陰神引導下運轉大周天的過程里,熟悉張瀟的身魄后就會被同化融入陰神中。
這個過程很慢,但卻是水滴石穿點滴成河的滄桑大道。
陰神能量越雄厚,吸納導引真氣的速度就越快。相應的導引真氣填充經絡氣穴的效果也越好。雖然比不上吃藥補充來的立竿見影,但每一分積累都是可以用來開發擴充體內氣穴本命真元。
氣穴開發的越多,體內積蓄的真氣自然更多。連帶吃藥補充真氣的效果都會更好。
這道理并不復雜,如果將真氣比作水,把氣穴比作水池,修陰神導引真氣填充氣穴就是在挖水池,挖的越大越多本命真氣積蓄的就更多。一旦與人交手本命真氣耗盡時,吃藥補充進來的真氣也會更多。從前原本喝三口水就撐了,池子挖大了不僅存水多,喝水也能多喝許多。
除此之外,還得到了一道肝經中的木系真氣。同本命真氣不一樣,不管是肝經木系真氣還是肺經中的銳金真氣,都只針對所處的臟器經絡有很好的滋潤作用。這兩道真氣分別代表了天地間兩種能量物質的氣化狀態,運用方法也不盡相同。
銳金主殺和破壞,附著在武器和拳頭上會大大增加破壞力。木系真氣主生,能化解體內積累的各種毒素,增強五臟六腑的生機活力。它們存在于五臟肺經和肝經中,不增也不減。
一路無話,這一天回到了奉陽。
城頭下,先一日到達,已經送別王袍等人的王箭單騎一人獨立在官道旁。
白馬紅衣,形單影只。
白凌霄沒有說什么,該說的話早就在那些夜半無聲私語時的時刻說盡了。夫婦之間真正的信任不在于說多少,而在于為彼此做過多少。她一直都很清楚張瀟為自己做的那些,用一輩子的愛都不夠去還。她要去四明山閉關,出關后便接替二叔的位置成為廣德書院歷史上最年輕的,也是唯一的女性院長。
二叔陷入了思想矛盾區,一直處在閉關中。
書院不能一直沒有院長。
廣德書院是北地未來發展的基礎,只有白凌霄知道張瀟的野心很大,男人是要將廣德書院辦成媲美蒼穹的所在。
嫁入張家門這十個月,白凌霄親眼目睹了男人一樁樁一件件的作為,看著男人厚積薄發迅如奔雷的掌控北地局勢。許多個夜晚,她和他依偎相擁,徹夜傾談。她是最了解他的女子,這一點,她有絕對自信。
白凌霄很清楚自己在男人心中的位置,更曉得這男人需要什么樣的妻子。
她淡定的說:“你們談,我去四明山,可能需要閉關一陣子。”施施然而去。
王箭懷抱竹筒狀魂導器,默默注視白凌霄瀟灑離去的背影,對著單獨留下的男人說道:“別在心里頭拿我跟她比好嗎?”
“為什么這么說?”張瀟微感詫異。
王箭悠悠道:“從前也不喜歡跟她比,因為覺得她不配,現在更不喜歡了,因為我不夠資格。”
張瀟嘆道:“是我不該招惹你,害你平添了這么多傷感,初相識的你是那么飛揚跋扈舍我其誰。”
王箭輕輕搖頭,道:“我還是我,只是對你和她的看法有了變化,我姑姑說,白凌霄是個了不起的女子,素先生在她身上看到了長七公主葉凡和林道靜兩個人的神韻風采,淡定且堅定,有著我動搖不了的信念。”
“你剛才還說不要跟她比較。”張瀟不希望她太多關注白凌霄,愛可以讓人寬容也可以讓人嫉妒。
王箭含笑搖頭:“這是最后一次,今后不會了,我是王箭,還是王袍的女兒,看你敢不敢欺負我。”
“你大權在握,我巴結你還來不及。”張瀟不確定她為什么這么說,只好半真半假插科打諢說道。
王箭道:“我爹離開前對我說,你是配得上與姑父為敵的男人,他還說我在你面前跟個孩子差不多,所以他讓我不要去試圖用手里的權力去牽制你。”
令尊真是個老機靈鬼兒。張瀟心里吐槽一句。笑道:“伯父未免太過譽了,我豈敢與首相大人比肩。”
“我爹要進入蒼穹書院文史館七層閣了。”王箭道:“而后會閉關一段時間,之后就代表蒼穹加入到一個叫做最終陣線的神秘組織,可能還要輪流出海去某地值班。”
蒼穹文史館?不就是白凌霄師父所在的地方?
“七層閣是什么意思?”張瀟問道:“為什么閉關以后要代表蒼穹去加盟那個什么最終陣線?出海去哪里值班?”
王箭道:“七層閣是蒼穹書院文史館的第七層樓,蒼穹書院的文史館有八層,對所有人族開放,但是進入到每一層都需要經過考試,每一層的考題難度不同,樓層越高考題越難,我也曾到過那里,最終止步于第四層。”
“進入七層閣有什么好處嗎?”
“那里有很多關于修行的文獻和秘策。”王箭道:“原則上東大陸所有圣階強者都必須接受蒼穹書院的調遣,好處就是可以成為蒼穹書院的終身名譽院長,得到自由進出書院七層閣的特權。”
又道:“最終陣線是個什么樣的組織我也不知道,爹從前都沒跟我說過,至于他們要出海去某地值班的細節就更不知道了,我爹臨行前只是對我說了這些話,然后讓我轉告你,如果你和那位三千先生只是想破壞某個秩序,而沒有打算好建立一個讓人族變得更強大的秩序,那就不如什么都不做。”
嗯?張瀟心中一動,這句話有點意思了。從凌空五子,到‘別緒三千’,這個時代的頂尖強者們對待天才人物似乎總是格外寬容。就比如那個離經叛道的葉玄,按理說,就他的所作所為,在統治階層眼中該是十惡不赦的。但現在,這個人依然在凌云閣中活的好好的,甚至據說還有機會坐上蒼穹院長的寶座。
為什么會這樣?強者為尊的世界里,圣人們為何會對可能威脅到他們的天才人物如此寬容?
“葉玄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忽然對這個人很感興趣。
“這個張瀟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凌云閣里的紅衣男對著正埋頭于沙盤的青衫男問道。
“妙人。”青衫男頭也不抬說道。
“怎么個妙法?”紅衣男追問道。
青衫男沉吟了片刻,搖頭道:“我說不好,總之很妙。”
“比如呢?”紅衣男啟發對方道:“他做了什么妙事讓你覺得他是個妙人?”
“比如他拒絕向王袍索要任何寶物,要求箭兒留下,卻沒有任何附加條件,這個事就很妙,在我看來,簡直比當初謝安娶三姐還妙。”青衫男說道:“這件事就發生在我眼前,所以我很確定那不是三千先生教他那么說的。”
“那果然是有些妙。”紅衣男點點頭,道:“他若是要什么俗物,反而會被王袍瞧不起,不僅是王袍,我也瞧不起。”
“三姐跟我說謝安很生氣,因為王袍進階的事。”青衫男說道:“你這次有點過分了。”
紅衣男冷笑:“我沒求著林道靜和王袍去取龍元,本來這道局不需要付出這么大代價,是王袍為了女兒的事,自己做出的決定,如果玄水龍帝不死,青龍一樣會死,他們也會拿到他們想要的。”
“變數是張瀟。”青衫男道:“玄水龍帝死在他手上,你的局就這么被破了,感覺如何?”
“有點意思。”紅衣男笑嘻嘻道:“不過也算不上輸給了誰,北地現在的變化正是你我當初想看到的,甚至比我們預想的還好,棋局沒贏,卻拿到了彩頭,你說有意思不?”
“沒意思。”青衫男白了對方一眼,道:“看你這斗志昂揚的鬼樣子就知道又沒憋好屁,是不是對人家三千先生不服氣,還想再來一局?”
“哈哈,真知我者四弟也。”紅衣男笑著說道:“還要辛苦你再跑一趟北地。”
青衫男點點頭,道:“其實我也很想看看他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
紅衣男道:“他們師徒說的知行合一,我是服氣的,但想讓我徹底服氣,總得拿出些實實在在的東西,你我都清楚,人族天下只靠少數異人守護的模式五十年內必定走到盡頭,空羽城的那位就在七層閣上虎視眈眈,還有婆娑天奴搞的那一套我是非常反感的,如果張瀟在北邊真的立住了,我不介意向三千先生拜師求道。”
“你有什么打算?”青衫男提醒道:“我警告你不要太過分,張瀟雖然年輕,但絕非任人拿捏之輩。”
“他怎么想對我來說不重要。”紅衣男拍了拍手邊幾張信箋,傲然道:“我的對手是指導彩衣女修行的三千先生,只要他的真實水平有信中內容的一半,北地通過考驗便不成問題。”
青衫男已經看過三千先生寫給彩衣女的那十幾封信,除了前面幾封關于菲尼克斯浴火重生的內容外,后面的內容多為修身養性的學問。慨嘆道:“山進月遠覺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人有眼大如天,還見山小月更闊。”
“這樣的話至少我是說不出的。”青衫男接著說道:“還有這句更妙,吾心即道,不向外求,吾心常光明,則世無晦暗,真是妙啊,無怪彩衣女對他頂禮膜拜。”
“你不覺得他的字寫的不怎么樣嗎?”紅衣男見一向敬重自己的四弟這般推崇心中對手,不免有些吃味兒。雞蛋里挑骨頭說道:“字如其人,就他這一筆字便比謝安差遠了。”
“非也。”青衫男搖頭道:“世人重文墨,拘泥于定式,謝安號稱當代書圣,但我覺得他是以書掩其真人,而這位三千先生落筆隨行,無規而有矩,卻是以真人掩其書。”說著,順手將那幾頁紙珍而重之的收入袖中。
紅衣男面無表情,默默看著他的小動作,道:“拿人手短,你該知道我從彩衣女那里偷到這幾頁紙有多難。”
青衫男點點頭,道:“小弟明日便動身趕往黃石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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