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當中不乏奇人異士,這一點許多前輩們都多次強調過,賀難雖然見識的還不多,但聽來的也不少。
而其中有一門罕見、古怪卻十分厲害的派系,被稱之為“魔音”。顧名思義,魔音是一種利用聲音來戰斗的門派,他們將真炁融入于喉部或樂器當中,利用真炁的加持來充分發揮聲音的威力,尋常手段極其難以防范。
只不過“魔音”對于修行者的要求非常苛刻,所以江湖當中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見此門中人,大眾云掌握了魔音的高手已經絕跡——但賀難卻從兩個渠道當中了解到了這神奇的武功。
其一便是這魔音功與佛門的獅子吼有相似之處,寶音和尚的絕技便是此功,閑聊之中便有所談及,只不過他也未與掌握了魔音的高手較量過,不知孰優孰劣,但他本人卻始終認為佛門正宗的獅吼更勝一籌,并引以為傲。
此外,倒是李遂曾經言及年輕時遇上過一位魔音高手,對方身手相當一般,內功修為也并不深厚,距離已初獲病貓名號的李遂相去甚遠,然而就是憑著一嗓子攻守兼備的魔音,居然與李遂相持了許久,音浪施展開來之際,快如李遂都難以見縫插針,最后以平手而告終。
有李遂的警告在前,賀難也知悉了一些魔音的特質和弱點——按理來說,魔音的掌握者輕于體術,從殷悅的表現便可知一二,對于近身的攻擊缺少防范和 破解的辦法。
但這個人…卻有著極快的速度。
能無聲無息摸到賀難背后的,可沒有幾個。
“你終于現身了…但口氣倒是不小。”賀難也沒有想到,這個殷浪能來得這么快,倒是有些措手不及——如果他剛才從背后偷襲自己,能反應過來么?
按理來說,利用聲音進行攻擊應該是大張旗鼓的才是,對方可以悄咪咪摸過來,但出招總會引人注意,但賀難也不敢輕敵——誰知道這魔音功有沒有什么幺蛾子招式突然糊在自己臉上?
“少廢話。”殷浪是個挺拔的青年,長相倒是和殷悅很相似,只不過五官更加鋒利——而那雙眼睛更甚,哪怕在夜幕之下都讓人感覺到不舒服,就像兩柄陰毒的刀子頂在脊梁骨上一樣:“把我妹妹放開,然后準備領死。”
賀難輕哼,他本來并不準備與這對兄妹為敵,但一個兩個的好像都不像是能聽人說話的類型——而且他也不能放開殷悅。
近年來多次死里逃生的經驗告訴他,只要自己失去了人質,那么就有可能被瞬殺。更何況只有握住殷悅,才能讓她那個哥哥好好聽自己說話。
“你在教我做事咯?”賀難的嘴臉十分輕蔑,那兩條炁蛇也狐假虎威地昂揚起來,將殷悅卷得更緊——至少在表面上看來是這樣的:“你要是不把她的命當回事的話,那就盡管來吧!”
殷浪的臉色變了變,顯然意識到這個敢綁架 自己妹妹的惡徒不吃自己這一套,不過這種情況下最怕一方服軟,他也擺出一副兇狠強硬的樣子喝道:“你以為我會怕你么?”
“哦?”賀難笑了一下,雖然昏暗的環境之下看不到殷悅的臉色,但她痛苦的呻吟聲卻清晰地傳到了另外三人的耳中:“你沒有資格跟我討價還價…
“這樣吧,我給你個臺階下——我保證不傷害她,然后咱們好好聊聊,如何?”比起挑起爭端,賀難更希望能解決問題,于是他主動示好,將殷悅身上的束縛放松了一些。
殷浪還是以仇視的目光鎖定著賀難,但成亮卻已經走上前來對他說了些什么,這大哥似乎是罵了兩句,但最終還是稍有些緩和,才不情不愿地說道:“怎么?你想跟我談什么?”
“關于李九高…我想聽你吐露實情。”賀難望著殷浪,語氣頗為誠懇:“我知道你們對我的身份和目的可能存在一些誤會,但我并不想害 你們,我只希望所有人都能得到一個公正的結果。”
殷浪看了賀難一眼,發出了冷笑,不過在成亮的協調之下,他還是將過去的故事娓娓道來——雖然和成亮所述出入不大,無非就是換了個視角,但賀難還是聽得非常仔細,倒是個沒什么破綻的故事。
至于半月之前發生在李宅的兇殺案,殷浪則表示得非常痛快:“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么做?我也只不過是做了大多數人都 會做的選擇而已——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報仇雪恨,天經地義。關于耳爺和李九高的故事,洮陰縣隨便找個四五十歲往上的全都知道,只不過他們不敢、也不能反抗李九高罷了。
“但我可以明擺著告訴你…李九高是我殺的,但他的家人是怎么死的我也不清楚,你就自己調查去吧!反正我殺他的時候沒有驚動別人,殺完人之后就離開了。”
賀難皺了皺眉,殺一個人和殺十個人都是獲罪,就算殷浪想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有良心的復仇者”,恐怕也沒有必要在這兒作假——看來十一哥的推理沒錯,當夜的確還存在其它人,只是究竟是誰?
“你說殺人時沒有驚動旁人…但我看不見得吧?”賀難倒也不認為這是個疑點,但從殷悅的招式來看,魔音功的動靜可不是一般的刺耳,也就是現在夜深人靜荒郊野嶺,否則一定會嚇到人。
殷浪露出了一個難以言喻的表情,冷笑著說道:“不信?要不然你來試試?”
賀難搖了搖頭,他可不想像李九高死的一樣慘,又道:“既然是這樣,看來殺害李家其余人員的另有兇手——殷浪兄也不想被人嫁禍吧?不如咱們合作一把,聯手把那家伙找出來如何?”
“哼,你少跟我稱兄道弟的,先把我妹妹放開,然后再談合作的事情。”殷浪抱著膀子,冷漠地說道。
賀難嘆了口氣,松開了殷悅,正想接著 話題說下去,沒想到這小妮子居然突施冷箭而來!
先是一聲直擊腦海的高音,然后一道足以犁開磚石的音波于女子口中轟出,而那招式的終點正是賀難的軀干!就算是他也沒想到殷悅如此不可理喻,慌忙于周身升起濁流,泥沼般的陣勢頃刻間蔓延開來,將那音浪吞沒其中,不見蹤影。
“哥!咱們不能相信他!”殷悅見偷襲沒有得手,連忙跑到了長兄身邊,與殷浪、成亮二人站在一起。
明明是個相貌姣好的女子,但出手卻如此狠辣,直接就奔著自己的命門而來,更別提壓根就無法交流——泥人都有三分火氣,賀難的脾氣也沒有表面上那么好:“所以說…你們今天就非得要見血不可么?”
駭人的氣勢從賀難身上流露出來,與胡部大祭司海日古的“勢”如出一轍,看樣子是學到真本領了。
這是賀難頭一次產生了一種不可理喻的殺意,要把這對不可理喻的兄妹吃干抹凈!
殷浪很清楚,對面這個年輕人并不是自己的對手,但不知為何他還是向后退了一步,雙手本能地護住了另外兩人:“呵…就算合作,我也得看看你…”
賀難罕見地沒有答話,也沒有禮貌地等待殷浪說完,那鬼影般的身體已經撲殺了上來——他口中的尖嘯并不像魔音那樣具有殺人的威力,但就像梟鳥的報喪。
殷浪運炁于喉部,震耳欲聾的狂嘯迎面拍在了賀難 的身軀之上,將那人形打成了碎屑!然而軀干爆開的瞬間,數條長蛇于體內踴躍而出,已經鎖向了眾人的肢體!
成亮不會那兄妹的魔音功,全憑自己的拳腳,他見一條蛇正要咬在殷悅臉上,便要伸手幫忙,卻不知為何動作變得極慢。危急時刻還是殷浪出手,上下兩排白牙一磨,便像是有一簇小箭從他口中射出般將那蛇頭擊碎。
殷悅這邊也是一樣,只不過她是吹出 口哨聲,雖然來的慢了些,但也堪堪幫助哥哥解圍,有兩條蛇頓時僵硬住身軀消散而去。
然而他們疲于應付蛇海,卻漏掉了賀難本身,那黑影握著一柄黑刀從殷浪背后閃現,殷浪反應頗快,喉中已積蓄好魔音,仿佛要毀天滅地——然而賀難也只是佯攻,立刻收刀躲避,趁此機會施展出殺陣來要將這對兄妹細細碾碎作粉塵!
哪怕有些失去理智,賀難也沒把成亮卷入其中,只是將對方困在濁流里動彈不得,但噼啪連續數響已發生在兄妹的身上,殷浪尚且有炁障能抵御陣中的殺氣,可殷悅修為還不到家,兩只手腕已崩出裂口血流如注,左腳踝已然被扭曲到骨折!
見妹妹突然栽倒在地,殷浪也是雙目噴火,將全身炁力用作護體,只待接近賀難之后便使出殺招——與擊殺李九高那一式異曲同工,卻威力遠勝!
“王八蛋,吃我這一招‘滅曲’!”
此乃魔音之中的秘技,只要接 觸到對手的身軀就能在極短時間之內利用無聲無形的音震將對方的五臟六腑連同骨肉震為碎片,雖然賀難出招非常小心,只是揮刀砍來,但殷浪握住刀后也是一樣的。
一瞬之間,賀難便感覺到渾身劇痛,這種震動與他的殺陣有些類似,只不過殺陣是從體外施加壓力,但滅曲卻是由內而外的爆發!
賀難渾身一軟仰躺下去,只那一瞬臟腑間已受了沉重的內傷,而殷浪要追擊過去抓住賀難故技重施之時,身子卻突然向側面歪了過去。
“阿難,醒一醒!”楊不輟落地,先踹飛了殷浪,又將差點大頭朝下躺在地上的賀難接住——他那一腳保守估計踹斷了對方的三根骨頭。
然而賀難卻沒有因為十一哥的援救而感到雀躍或放松,反而揮手便朝著楊不輟的胸前抓來,留下三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