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新世界(二)

然而……

還未進城，姐弟倆的車隊便被城門處的警衛們給攔了下來。

“尊敬的索托侯爵和費羅娜小姐。”

身著制式警服的伊達爾警衛，朝著兩位遠道而來的客人點頭致意：

“很遺憾的通知您，根據伊達爾政務廳頒發的臨時通告，在十一月一日到十一月十五日之間，白天禁止馬車數量超過三駕的車隊入城。”

“如果二位的車隊想要入城的話，可以在夜間正常通行，當然，也可以選擇乘坐伊達爾公國的出租馬車或黃包車在白天進城。”

為首的警衛指了指在道路的一側等候著的數輛黃包車，平靜地說道。

聞言，費羅娜不禁目光微凝。

這倒并非是刻意為難，而是因為冬日的臨近和阿爾罕布拉宮的修建。

阿爾罕布拉宮作為將會矗立在伊達爾城中的又一座建筑奇觀，在雇傭了大量的人手進行修筑之余，自然還會有大量負責運輸建筑材料的車架一次次來回往返。

而這幾天，不但是往建筑工地上集中運輸建筑材料和補給輜重的時候，恰好也是來自于伊達爾公國各地的無數的流民涌入城市做工的時候。

因此，伊達爾政務廳也就臨時出臺了這樣的限行通告。

可剛剛進入到伊達爾公國的費羅娜姐弟倆，卻并不清楚這些。

進入伊達爾城的車隊竟然還要限行？

而且……

根據那名警衛的意思，夜間的伊達爾城竟然依舊會城門大開？

雖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城門處排隊等候的車隊，卻意味著這并非是伊達爾人對姐弟倆的刻意針對，那些排隊等候的車輛依次排列在伊達爾大道的一側，竟綿延數千米！

其實費羅娜·和喬哈恩并不在乎所謂的限行，因為這里畢竟是斯圖亞特家族的地盤，在無數貴族勢力盤根錯節的內陸，姐弟倆早就學會了坦然面對各個貴族領不同的對待。

但最讓他們感到萬分詫異的，實際上是伊達爾警衛對于二人的問候。

自從通過了荊棘谷海關的查驗之后，兩人幾乎未曾在途中進行任何的停留，車隊也收起了代表著索托侯爵和格拉夫家族的徽章與旗幟。

但縱然如此，在城門處值守的伊達爾警衛卻仍舊準確地叫出了兩個人的名字！

而這也就意味著，來自于荊棘谷海關的訊息，早在他們抵達之前，便已經被伊達爾城的警衛們熟知！

這等信息傳遞效率和執行速度，怎能不讓人嘖嘖稱奇？

見狀，費羅娜和喬哈恩倒也沒有貴族們身上常見的桀驁，并沒有跟警衛們爭論些什么。

吩咐車夫和傭兵們在伊達爾警衛的安排下在城外原地休整之后，姐弟倆索性便入鄉隨俗，在伊達爾警衛的協助下招呼了一輛黃包車，帶著幾名貼身的侍從進了城。

他們此行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希望得到伊達爾公爵布魯諾·斯圖亞特的庇護，讓格拉夫家族得以在帝國內陸的亂局之中得以存續。

畢竟，縱然明知道伊達爾公國對于貴族有著極為嚴格的限制措施，但是相比于帝國西部和諾曼皇室的某位皇子，費羅娜反倒對于這片位于帝國東部的土地更為看好。

而且在這片土地上的所見所聞，也愈發堅定了費羅娜的看法。

要知道，雖然格拉夫家族人丁凋零，家族的嫡系也只剩下費羅娜和喬哈恩二人，可侯爵畢竟是侯爵！

作為在帝國內陸經營已久的貴族世家，在帝國內陸的諸多貴族之中，格拉夫家族擁有著不次于諾曼皇室的情報網絡！

哪怕是發生在伊達爾公國的諸多改變，費羅娜也同樣略知一二！

費羅娜一直很重視那些商人與傭兵們口中的傳聞，也正是通過那些行走于各地的商旅，費羅娜知道了伊達爾公國工分制度，知道了伊達爾公國的變化與改革。

她更知道那些在伊達爾公國不斷矗立的奇觀，聽說過伊達爾人立志出海遠航的野望，甚至還了解過伊達爾中央情報局的名號！

換句話說……

費羅娜和她所代表的格拉夫家族，是對伊達爾公國的了解最為清晰、最為客觀的帝國貴族！

可是，

這些畢竟都只是聽說，只是經過了交叉比對之后得出的情報。

也正是因此，在下定決心前往伊達爾公國的時候，費羅娜是糾結的，最終拍板的喬哈恩也是頗有些心虛的。

因為……如果伊達爾公國不像姐弟倆所想象的那般，那么格拉夫家族不但會失去世襲的土地，更會遭受無比沉重的打擊。

直到現在，她終于親自來到這片土地，第一次用自己的雙眼看到了正在這片土地上發生的變化！

這一次，她想憑借著自己的雙眼來丈量這片土地，來親眼看一看，這里值不值得堵上格拉夫家族的全部籌碼。

而很顯然，至少到目前為止，伊達爾公國給予了姐弟倆與一種與帝國內陸全然不同的感受，也讓費羅娜的心中擁有了些許底氣。

格拉夫家族所擁有的觸手與情報網絡，讓費羅娜擁有著遠超其他貴族的籌碼。

她希望能夠憑借著自己的游說，在這片位于帝國東部的土地上，為格拉夫家族爭取更多的利益。

畢竟……

在費羅娜看來，如今的伊達爾公國就像是一艘剛剛啟航的巨輪，只有盡早登船，才能夠為格拉夫家族謀取更多的利益！

黃包車緩緩穿過城門，伊達爾城中廣闊的街道，終于呈現在了姐弟倆眼前。

初冬的伊達爾城，依舊人來人往。

或許是由于那些在平日里從事農業生產的民眾們終于得到了幾分閑暇，再加上大量平民涌入城中做工，伊達爾城中甚至要比平日還要熱鬧了幾分。

不但往來的客商旅人絡繹不絕，甚至還有不少民眾專門從周圍的村鎮中趕來，為的就是在這城里新開的百貨商場中，置辦一身過冬的衣裳。

在這個時代，很多人身上的衣服都不知穿過了多少年，過冬的棉衣早已破舊不堪，本就老舊的衣服上，到處都是縫縫補補的痕跡。

對于很多的家庭而言，過冬的衣服那都是祖父穿了父親穿，父親穿了兒子穿，兒子穿了孫子穿，由于生活的困窘，多少年都不見得能夠添置一件。

直到……伊達爾紡織廠的建立。

時至今日，珍妮機的大規模使用以及連通奧丁帝國與伊達爾公國的海上商路的興盛，直接導致成衣的成本大幅度降低。

再加上民眾收入的普遍增加，給自己的家庭添置一件新衣幾乎已經成為了無數伊達爾民眾在一年里給自己定下的小目標。

所以，臨近寒冬，不少年輕人興致勃勃地領著自己仍舊在世的祖父去剛剛開業的百貨商場購置衣物。

而在這段時間里，《伊達爾日報》中也涌現出了不少讓人啼笑皆非的段子。

比如說……

如果今年能夠添置一件新衣，那么祖父身上的舊衣服就能傳給父親，父親身上的衣服就能夠留給母親，母親的衣服就能夠交給妻子，妻子身上的衣服就可以穿在自己的身上，而自己已經穿了好久的棉衣，也終于可以傳到兒子的手中！

總之，這其實并不只是段子，而是很多家庭的現狀。

若是一家里能夠添置一件新衣服，那幾乎相當于是人人換新衣，可謂是其樂融融。

或許有人會說什么男款女款，但是……這是什么時候？

能有件厚棉衣穿就不錯了，哪里會有人去管什么款式樣式？

坐在黃包車上，費羅娜和喬哈恩兩個人，就像是土包子進城一般，瞪著倆大眼珠子，好奇的打量著周遭的一切。

雖然他們身為貴族，見慣了奢華的宴會以及金光浮現的首飾珠寶，可是沒有任何一座城市的市容市貌，能夠與伊達爾城相提并論。

寬敞整潔的道路，各有特色的沿街商鋪，衣著簡陋但卻面色紅潤的底層平民，還有那些吆喝著沿街賣報的小報童們……

與伊達爾城相比，就算是身為帝都的圣羅倫斯，也同樣難以企及。

“那……那是什么東西？”

正在這時，一旁的喬哈恩突然說道。

他的話音竟微微有些顫抖，聲音之中滿是疑惑，甚至還透露著些許茫然。

聞言，費羅娜連忙轉過頭，只見幾輛模樣怪異的車架，竟在不遠處人群之中穿行。

兩個輪子……

沒有牲畜驅動……

甚至還不時的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響……

那是什么？

“那是自行車，是伊達爾公立大學的工匠們最近才打造出來的玩意兒，最近在伊達爾城里的銷售很是火爆……”

拉黃包車的車夫一邊氣喘吁吁地拉車跑著，順便還跟后面的客人，介紹著這個最近才出現在伊達爾城的新物件。

“自行車？”

索托侯爵喬哈恩·格拉夫重復著，然后他轉過頭，看向了自己的姐姐，希望能夠從費羅娜那里得到更為詳細的答案。

見狀，費羅娜也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

沒辦法，

雖然格拉夫家族的情報網在整個帝國內陸的貴族之中，都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可是……這里是伊達爾公國！

在伊達爾中央情報局的嚴密偵察下，費羅娜收集的有關于伊達爾公國的信息，大多都是來自往來于各地的商旅與雇傭兵團。

而很顯然，這個叫做“自行車”的玩意兒應該是才剛出現不久，否則的話，這種可以騎在大街上的新鮮玩意兒，應該不至于沒有被人提起過。

“詳細說說吧，給你加錢。”費羅娜出聲說道。

“得嘞！”

聞言，車夫的心里頓時格外歡喜。

其實身為一名伊達爾城的黃包車夫，他平日里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給剛剛來到這片土地上的客人們，講解那些伊達爾城獨有的新鮮玩意兒。

而每當看到客人們一臉震驚的模樣，又或是聽到客人們驚訝的感嘆，車夫的心里就會產生一種伊達爾人獨有的自豪感。

你們這些貴族老爺不都很厲害嗎？

可是在咱們的伊達爾公國，這些東西都是你們想都不敢想，見都沒見過的東西！

伊達爾公爵布魯諾·斯圖亞特大人，那可是你們這些諾曼貴族溜須拍馬都趕不上的人！

車夫本就有意要好好的吹一吹伊達爾公國，而現在，后面坐著的兩位客人還主動加了錢，那車夫就更是興致勃勃地說了起來：

“要說這自行車啊，其實是不久之前才開始售賣的，據說是伊達爾公立大學的那些工匠老爺們設計了好些年的工夫，才終于投入生產。要我說，除了公爵大人，那些個目光短淺的諾曼貴族哪一個能夠擁有這般眼光？”

“這自行車不需要畜力來拉動，也不需要進行太多的維護，只需要人坐上去，然后兩腿一蹬，那自行車底下的兩個輪子便可以轱轆轱轆地轉起來。”

“而且最重要的是便宜啊！貴族老爺們的那些馬車，不但需要雇傭車夫，平日里還需要照料馬匹，一年下來至少也要數十枚金幣！”

“可是您看這自行車，總共才賣不到五百枚銅板，就算是尋常的人家，忙上大半年的工夫也足以買得起了……”

“雖然五百枚銅板可能看上去不少，但若是家里有人做工，那么路上能夠節省出多長的時間？在路上少費了些力氣，就能有大把的時間和經歷撲在工作上，這收入不也就水漲船高？要我說……”

就當車夫還想往下說的時候，費羅娜終于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語：

“等等……你剛才說，這自行車賣多少錢？”

“不到五百枚銅板，若是買那種便宜些的，大概只需要四百枚銅板就夠了……”

車夫如實回答道。

“嘶……”

費羅娜與喬哈恩對視了一眼，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平民們很窮，商人們有錢，貴族們有錢又有權。

這無疑是這個時代的統治階級的共識。

可是……

按照車夫此時的說法，在伊達爾公國的土地上，只需要半年的時間，一個家庭就可以賺到四五百枚銅板？！

怪不得那些平民都對眼前的這片土地趨之若鶩！

雖然對于貴族們而言，這樣的收入只是微不足道的，可是對于平民們來說，卻已經比帝國內陸翻了幾番！

聽到兩名客人倒吸冷氣的震驚的聲音，車夫不禁微微一笑，身為伊達爾人的自豪感頓時油然而生。

聽見了吧！看見了吧！伊達爾人就是牛批！公爵大人就是厲害！

于是……

“其實完全用不著大半年的時間，若是一個家庭有兩個成年的勞動力，那么大多只需要三個月的時間，便能夠買得起一輛自行車了！”

車夫興致勃勃地補起刀來。

聞言，費羅娜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為什么伊達爾平民的收入，能夠比其他的地方高上這么多？

伊達爾公爵布魯諾·斯圖亞特，又是哪里來得這么多的金錢來建設這片土地？又怎么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將這片偏僻荒涼之地建設成這般模樣？

或許其他貴族會覺得，這其實是伊達爾公國多年以來的積累，但是費羅娜卻清楚的知道，這的的確確是在幾年之內發生的改變！

她看不懂，也看不透。

陛下，奇觀誤國啊！ 第390章 新世界(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