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索倫堡難民營

有人說帝國的內陸繁榮富足，但列農·科恩從來都不信這些，因為他的祖父，就是在帝國內陸飽受欺凌，難以安穩度日，這才在歷盡千辛萬苦之后，幾經輾轉，來到了這片荒蕪的土地上。

按照自己祖父的記憶，那大概是第一次東進運動的時候。

在好多年以前，包括伊達爾領在內的帝國東部，還是巴塞爾王國的土地，諾曼帝國通過對外擴張，強行奪占了這片位于帝國東部的廣袤土地，并且使得東南方向的巴塞爾王國，徹底認下了諾曼帝國這個老大哥。

而諾曼帝國國內的第一次人口遷移——東進運動，便是在這一背景下開始的。

在當年的戰爭勝利之后，許多飽受貴族壓迫的最底層民眾開始朝著帝國東部的荒涼偏僻之地進行大規模遷移。

起初，貴族老爺們對此并不怎么在意，可是當他們發現人口的大量遷移使得自己所能夠壓榨出的油水明顯減少之后……普通民眾的遷移之路，便被設置了重重的枷鎖與阻礙。

而大量的利率極高的借貸，也正是從那時起開始在諾曼帝國的國內風靡。

貴族們從未想過要減輕民眾身上的負擔，他們覺得……這些賤民們之所以還有力氣往東遷移，歸根結底是因為自己的太過仁慈，對于民眾的壓榨還不夠狠！

所以，只要這些平民的身上有了貴族老爺放出的債務，那么一旦他們想要向東遷徙，貴族麾下的鷹犬，便可以毫無顧忌地將他們直接抓回來！

欠了錢還想跑路？

直接將你世世代代貶為農奴，就問你怕不怕！

這些曾經的往事都是列農·科恩的祖父講給他的，也正是因此，他從未幻想過安穩的生活，只要掌權的貴族能夠讓自己和家人不至于餓死，在他看來便已經是極為良善的貴族老爺了。

然而，奧丁人的入侵卻打破了他原本就極為艱難的生活。

雖然在瓦倫斯平原上的屠城慘劇發生之后，奧丁軍隊并沒有在帝國東部再度醞釀過大規模的屠殺，但是劫掠百姓作為奧丁人的傳統藝能，卻是從來都未曾缺席。

奧丁人的劫掠讓本就無比艱難的生活雪上加霜，貴族們逃離這片土地時又帶走了幾乎全部的錢糧，以至于像他這樣的窮苦百姓，只能靠著樹皮、草根以及偷偷積攢下的存糧度日。

直到……一支自稱為伊達爾人的隊伍出現。

伊達爾領的軍隊與官僚接管了這片曾經被置于無良貴族統治之下的土地，他們帶來的糧食，恢復了秩序。

在這些伊達爾人的統治之下，他第一次吃上了一次飽飯。

不僅僅有大塊的黑面包，甚至還有腌制好的咸魚！

這是列農·科恩這輩子第一次吃魚，淡淡的咸味以及一股濃重的魚腥味并未上他有絲毫的反感，因為……魚肉也是肉啊！

而且，伊達爾領的士兵們也不曾搜刮這些底層民眾們一丁點兒的東西，反倒是會和他們這些流民們交流。

也正是在與士兵們的交流之中，列農·科恩第一次知道，原來就在帝國的東部，竟真的有一個能夠讓民眾們不再忍饑挨餓的貴族領，竟真的有一個能夠靠著自己的一身氣力生存下去的地方！

而這個貴族領的名字……叫做伊達爾領！

據其他人講，伊達爾領是一個蒸蒸日上、日新月異的貴族領，統治伊達爾領的斯圖亞特家族始終在不遺余力的維護著那片土地的和平與安定，

甚至，列農·科恩還親眼看過一支上千人的部隊向北挺進，據說……那是要與奧丁帝國決一死戰。

面對著兇殘的奧丁人，他從未覺得伊達爾領能贏得勝利，可是就在幾天前，奧丁潰敗的消息卻開始在帝國東部的這片土地上流傳！

然后，那些來自于伊達爾領的官員便開始在帝國東部招募流民做工，提供住所，按照付出的多少給人工錢。

雖然列農·科恩的心里仍有疑慮，但是帶著對于伊達爾領的好奇，他還是報上了自己的姓名。

而今天，是列農·科恩來到索倫堡難民營的第三天。

圣索菲亞大教堂的修建，靠的是來自于帝國東部的流民。

布魯諾的心里十分清楚，只要讓這些帝國東部的民眾們明白，在斯圖亞特家族的統治下能夠吃上飽飯，那么帝國東部的社會秩序就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甚至可以得到幾乎所有人的擁護。

反正……只要不比以前更差就行！

列農·科恩現在的生活很是規律，每天的時間表都被列出了明確的時間表，什么時候上工，什么時候吃飯，什么時候睡覺。

而且，上工的時間甚至不僅僅只有白天！

伊達爾人不知道用了怎樣的手段，竟然可以使得工地上在黑夜里也宛如白晝，雖然不可能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開工，但是從早上五六點鐘到晚上八九點鐘，一直都有輪班的工人在工地上勞作。

列農·科恩對于那些不知是什么原理的燈光格外感興趣，以致于他在夜晚休息的時候，常常會對著那些明亮的燈火獨自出神。

他的確僅僅只是一個最為普通的底層民眾，也總也喜歡探究事物運轉的機理，只不過，在大多數時候，腹中的饑腸轆轆卻使他很難有力氣去思索這些，直到……他來到腳下的索倫堡難民營。

干活的確很累，但是伊達爾人給出的報酬和福利卻一點兒也不吝嗇。

伊達爾人提供的飯食雖然在大多數時候都只是最為簡單的黑面包，但是與他曾經吃的東西相比，卻已經不知道好了多少。

干得慢可能會被監工訓斥，但是卻不會挨鞭子。

因為伊達爾領的募工規定上寫的很清楚，干得多工錢就多，干得少工錢就少，監工也沒必要逮著一個人不放。

只不過……如果工分長時間達不到要求的話，那么就會被一腳踢出建筑隊。

好不容易才能拿到這么好的工作機會，傻子才會不珍惜！

不僅僅只是列農·科恩，底層的民眾們早就吃苦吃慣了，一個個那都是干活的好手，生怕被旁人落下，因此，超額完成任務自然是不在話下。

而在賣力干活的同時，列農·科恩也在觀察著自己所處的這片土地。

索倫堡難民營就位于索倫堡附近的土地上，在難民營的一旁，就是正處于緊鑼密鼓的建設之中的圣索菲亞大教堂。

雖然教堂的雛形還未顯現，但是單看占地面積，便可以知道這將會是一座多么宏大的宗教建筑。而伊達爾領所擁有的綜合實力，自然也就可見一斑。

在伊達爾移民管理局出具有效的身份證件之前，他們這些帝國東部的流民是不被允許跨過索倫河，進入到伊達爾領的核心區域的。

所以……他和自己身旁的流民們，時常幻想著索倫河南岸的模樣。

不過，

或許是天意使然，

列農·科恩意外地找到了一個能夠讓自己了解伊達爾領的渠道。

他敏銳地察覺到，幾乎每天下工之后，圣索菲亞大教堂的工地附近都會有一個衣著華麗的家伙坐在石頭上發呆。

而那個自稱為“伍利·丹尼斯”的家伙，絲毫沒有一點兒的架子，時常主動與列農·科恩攀談。

沒錯！

在前往伊達爾移民管理局請求加快移民進程之后，伍利·丹尼斯出乎意料地來到了索倫河北岸工地，去觀察這些被伊達爾人收攏起來地東部流民。

因為……

他清楚地記得，當自己提議主動增加移民花費之后，伊達爾移民管理局的官員說過的話語：

“移民費用僅僅只是一個方面，伯爵大人更看重的您能夠為伊達爾領帶來的東西，或者說……愿意為伊達爾領做出怎樣的改變。”

以前，他不清楚這句話的含義。

可是當他放下自己身為貴族的架子，像常人一般走在伊達爾領的大街小巷上時，他似乎漸漸的有所明悟。

當他放下身為貴族的驕傲之后，他所見到的伊達爾領，和他用貴族視角來審視時的伊達爾領時所看到的東西，是全然不同的。

帝國內陸的所謂富足，是內陸貴族們的富足。

大量的底層民眾為帝國內陸的貴族們提供了一茬茬割不玩的韭菜，雖然這些窮苦的民眾們身上并沒有多少油水可榨，但是架不住百姓的數量多啊！、

通過強迫勞動、各種名目繁雜的稅收以及其余的各樣的手段，帝國內陸的貴族們一個個賺得盆滿缽滿。

而帝國東部雖然一直以來都被認為是偏僻荒涼之地，但是伊達爾領的和平穩定、繁榮發展，卻不僅僅局限于貴族層面，更是深入到了伊達爾領的所有民眾的身上。

他們能夠在買得起新的衣物，能夠填飽自己的肚子，甚至能夠送自己的孩童去學習拼寫與朗讀！

或許他們的生活艱辛，或許也需要按時繳納與往日相同的稅收，可是……伊達爾領的一切卻都有著規矩！

說是要繳納多少稅，便需要繳納多少稅賦，雖然沒有絲毫減少，但也沒有其他貴族領常見的層層加碼和各種各樣的苛捐雜稅。

況且，在伊達爾伯爵布魯諾·斯圖亞特的統治之下，伊達爾民眾的收入幾乎可以說是翻了一番。人均可支配收入更是得到了極為明顯的增長！

但是……伊達爾城呈現給戴爾伯爵伍利·丹尼斯的，都是布魯諾治理的成果，所以，他跨過了開闊團湍急的索倫河，來到了聚集了大量流民的索倫堡難民營。

作為曾經的一領之主，身為戴爾伯爵的伍利·丹尼斯自然見到過衣不蔽體、忍饑挨餓的流民，可是……當他看到那些聚攏在難民營中的流民的時候，他不由得驚呆了。

如若不是事先知曉，他絕對不會相信那些面龐上浮現著希望的民眾，竟然是伊達爾人從帝國東部收攏的難民！

他們為什么不哭嚎？他們為什么不哀求？

看著那些深處難民營中的民眾們，戴爾伯爵的心中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恐怕……這些人如今的生活，要比自己統治下的戴爾丘陵還要好吧……

他想要親眼看到伊達爾人對于這片土地的改變，而深處難民營中的列農·科恩卻也想要知道索倫河南岸的伊達爾本土究竟是什么樣子，所以……

一個是最底層的平民，一個是曾經的貴族老爺，這兩個原本應該沒有任何交集的人，竟然在著幾天里進行了無數次的交流。

伍利·丹尼斯第一次以一個普通人的視角，切身的體會到了伊達爾領正在給帝國東部，甚至是整個世界帶來的變化！

看著那些干了一天重活的民眾，竟然因為能夠啃上一口自己平日里連看都不看一眼的黑面包而感激涕零的時候，伍利·丹尼斯的心里被一種難以言說的情感所環繞，并且第一次對于自己的統治產生了懷疑。

“現在的日子好哇！只要肯干活，肯賣力氣，就能吃得起飯，還能拿得到工錢！監工們都說我干活肯賣力，還愿意鉆研，說是如果表現的好，還能夠讓我去學拼寫嘞！”

列農·科恩頓了頓，然后期待地問道：“您是個有見識的……在伊達爾領，像我這樣流民，也能夠學知識嗎？”

伍利·丹尼斯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肯定道：“伊達爾日報里有一句話，叫做知識改變命運，所有符合一定條件的伊達爾人，都可以在伊達爾河南岸的雙點學院學習拼寫和知識。”

“竟然這樣！”

聞言，列農·科恩的興奮溢于言表，情不自禁地說道：“若是奧丁人早點兒打過來多好，這樣的話，伊達爾領說不準會早一點兒接手帝國東部的疆土……”

伍利·丹尼斯：……

雖然列農·科恩無意間的話語讓戴爾伯爵就像是吃了一只蒼蠅一般難受，

但是……

看著眼前的索倫堡難民營，

回想起伊達爾領中的所見所聞，

他突然回想起了《關于帝國東部貴族往來通行辦法及貴族移民準則》之中對于移民的要求……為伊達爾民眾提供至少一百二十個就業崗位！

雖然自己的心中很不愿意承認，但是此時此刻，伍利·丹尼斯十分清醒的認識到，與斯圖亞特家族統治之下的伊達爾領相比，帝國的任何一個貴族領都是毫無疑問的辣雞！

在他看來，

布魯諾撈錢么？

肯定也撈錢！

如果布魯諾拿不出足夠的錢財，伊達爾領拿什么來建造諸如卡拉卡拉浴場、那慕爾要塞這樣的奇觀？

可是在布魯諾撈錢的同時，伊達爾領每時每刻都在不停地發展，不僅僅斯圖亞特家族賺得盆滿缽滿，就連伊達爾領民眾們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穩步提高！

如果假以時日，伊達爾領必然將會成為一個無比恐怖的龐然大物！

試想一下，

憑借著一個小小伯爵領，伊達爾領便能夠戰爭所向披靡的奧丁鐵騎。

如若伊達爾領將整個帝國東部都囊括到自己的統治范圍之中，

那么……

想到這兒，戴爾伯爵伍利·丹尼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陛下，奇觀誤國啊！ 第286章 索倫堡難民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