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治標不治本

凌晨兩點，楊戈抱著雙臂窩在九院的椅子上打瞌睡。

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傳來的悶沉動靜，吵得他煩得不行，他更加用力的抱緊雙臂，好像這樣就能聽不到煩人的悶沉動靜。

他太疲憊了，只想蒙頭睡上三天三夜。

也太需要一點時間、一點空間，來將這短短一天之內發生的所有事，好好捋一捋，沉淀沉淀。

“哥哥，哥哥……”

清脆的童音在楊戈面前響起。

這回，他就是在想繼續睡，也只能強撐著睜開雙眼，就見到一張慘白得滲人的透明小臉兒杵在自己眼巴前。

楊戈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回過神頓時暴怒，揚起手掌：“我尼瑪……”

“啪！”

他的手掌沒能拍下去，一只好像鐵鉗一樣的大手，穩穩的攥住了他的手腕，“你干嘛？他還是個孩子啊！”

楊戈回過頭，就見到雷虎叼著一根煙，滿臉疲憊的站在自己身旁，“大，大哥，您什么時候來的？”

“剛到！”

雷虎隨口回了一句，重重的坐到楊戈身旁，伸出砂鍋大的手掌，輕柔的做出撫摸的姿態，揉了揉小鬼兒怯生生的腦袋，和藹的笑道：“小朋友，你怎么在這兒啊？”

楊戈剛睡醒，腦子還昏昏沉沉的一團漿糊，見狀疑惑的問道：“您怎么能看見他？”

雷虎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撇了他一眼：“當然是有人給我開了眼，你當誰都跟你似的，生了一對陰陽眼？”

楊戈頓時也覺得，自己問了蠢問題。

小鬼兒眨巴著卡姿蘭黛大眼睛，瞅了瞅雷虎那一臉橫肉的打臉，怯怯的往后退了一步：“我在這里等媽媽……哥哥，能把我的球球還給我嗎？”

球？

什么球？

楊戈四下看了看，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彎腰，看向椅子底下，就見到椅子底下的確有一個球……也是透明的。

這……應該是這孩子的親人燒給他的吧。

他無奈的笑了笑，起身道：“小弟弟，哥哥碰不到你的球呢，你自己撿吧！”

小鬼兒連忙一骨碌的爬到椅子底下，把他的球撿出來像是什么寶貝一樣緊緊的抱在懷里，起身就跑：“謝謝哥哥，哥哥再見！”

楊戈看著他的身影，撞入一間病房內。

“嘖嘖嘖……”

雷虎叼著煙，唏噓的感嘆道：“可憐啊，才這么小，都還沒能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就沒了……”

楊戈抿了抿唇角，強笑道：“可憐的，應該是他媽媽才對吧。”

雷虎沉默了幾秒，點頭道：“也對。”

楊戈再次看了一眼那個小鬼兒消失的病房，輕聲說道：“大哥，這孩子也是鬼物吧？”

雷虎把嘴邊的煙頭取下來扔到腳下，一腳踩滅，再順手摸出煙盒掏出兩顆煙，扔了一顆給楊戈，自己點燃一顆：“不算是……”

楊戈捂著雷虎遞過來的火，把煙點燃，大力的嘬了一口，問道：“不算？”

雷虎疲憊的倚著椅子靠背，抬頭抽煙：“鬼物分很多種的，有游魂，有惡鬼，有厲鬼，還有更強的鬼將、鬼王……嗯，我也只見過厲鬼，見過鬼將和鬼王的，墳頭草都枯榮了好幾季了。”

“人的魂魄要成為鬼物，也是有條件的，要么天生魂魄陰氣就重，就像你那朋友，要么死得很冤、很怨，就像那些穿著紅衣裳跳樓的蠢貨！”

“像這種只憑著一丁點執念存在的小鬼兒，只能算是幽魂，他們是鬼里的廢柴，頂多存在個兩三年就會自然消散，無害的！”

“而且，你要知道，人有好人、惡人，鬼也有好鬼、惡鬼，不是所有鬼都愿意成為禍害人的惡鬼的……畢竟，鬼也都是人變的。”

這個道理很直白。

楊戈沉吟了片刻后，又問道：“大哥，所有人死后都會變成鬼嗎？”

雷虎奇異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你的陰陽眼是最近才出現的？”

楊戈略一遲疑，點了點頭：“是的，前陣子遇到了點意外，然后就突然能看到鬼了……”

雷虎：“難怪……人都有三魂七魄，死后魂魄離體，自然就變成鬼了啊！”

這些信息，是網絡上沒有的。

楊戈驚訝的問道：“每個人死后都會變成鬼？那全世界得有多少鬼啊？就算都是幽魂，這么扔著不管也會出大亂子的吧？”

談到這個問題，雷虎不由自主的狠嘬了一口煙，緩緩呼出，濃郁的煙霧籠罩著他滿臉橫肉的大臉，憑空多了幾分憂郁、沉重的意味：“誰說不管？各大寺廟，都在建造往生塔，收攏幽魂，供奉香火，給他們一個容身之地，各個道觀，也都在頻繁舉行大醮，歸攏世間幽魂，凈化幽魂戾氣……雖然都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但以人間之力，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楊戈頓時明白，大災變之后層出不窮的妖魔鬼怪都是哪來的了。

每天都有活著的人死去，鬼物怎么可能清理的干凈？

“就沒有治本的法子嗎？”

雷虎：“治本的法子？有啊，什么時候地府之門重開，陰陽輪回重建，亡魂有地方去，人間自然就沒有這么多的妖魔鬼怪了。”

“地府？”

楊戈又想撓頭，“真有地府嗎？”

雷虎又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鬼都有，地府為什么沒有？”

楊戈：“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有人見過嗎？”

雷虎遲疑了幾秒，還是點頭道：“我見過，十幾年前，人間還有鬼差出沒……我們那一批的修行者，大多數都見過。”

十幾年前？

大災變之初？

楊戈震驚的看著這個中年古惑仔：“你還真見過？那地府之門為什么關閉？”

雷虎沒好氣兒的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閻王爺，我怎么知道……不過，據推測，應該是地府出了什么大亂子，擋不住往人間涌的鬼潮，才會關閉大門！”

楊戈還待再問，雷虎已經提前堵住了他的嘴：“好了，你是十萬個為什么嗎？這么多問題……喏，拿著！”

他從身旁的椅子上拿起一個牛皮紙文件袋，拍到楊戈的懷里。

楊戈：“這是啥？”

雷虎自顧自的吞云吐霧：“有問我這功夫，不知道自己打開看看？你手長在嘴里啊？”

楊戈只能拿起牛皮紙文件袋打開，往懷里一倒。

兩本紅皮的燙金證件，落在了他懷里。

楊戈看了看，一本證件上寫著“夏國武修證”、一本寫著“眾安市泰安局”。

一打開。

喲，兩本證件的姓名一欄，填得都是他楊戈的大名兒呢！

官方鋼印！

如假包換！

童叟無欺！

雷虎：“別謝我，我給你辦理入職手續的時候查到你還沒有辦理過武者認證，順手就給你辦了！”

“哦還有，你那槍收好了，以后別拿出來瞎比劃，以你目前的實力，持槍證有點難搞！”

武者證？

槍？

這都不是重點好么？

重點是，這才三個小時都不到，我怎么就變成你們泰安局的人了？

這還有天理嗎？

還有王法嗎？

楊戈看向雷虎，無語的問道：“沒有我的簽字，甚至都沒有經過我本人的同意，就給我辦理入職手續……真的好么？”

“呵？”

雷虎叼著煙，表情屌屌的瞥了他一眼，眼神兒里寫滿了不屑：“我們泰安局要給誰辦理入職手續，還需本人同意？”

霸氣側漏！

楊戈無言以對。

但就在這時候，一個端著輸液工具的小護士從走廊里經過，見到這兩個吞云吐霧的糙漢子，皺著眉頭說：“不知道醫院里不能抽煙么？要抽出去抽！”

“哦哦哦……”

二人慌忙將嘴邊的煙頭扔到腳邊，一腳踩熄：“不抽了，不抽了！”

小護士點了點頭，無邊表情的從二人面前走過。

二人面面相覷。

楊戈冷笑。

雷虎尷尬。

“好了！”

雷虎繃不住臉皮，一巴掌拍在楊戈肩頭上，起身道：“現在已經是周六，再給你一天時間讓你休息，明天晚上五點鐘，自行到思賢南路二十三號報到……”

頓了頓，他又低下頭來，面目猙獰的看了楊戈一眼：“小子，別想著腳底抹油，聽過我們泰安局的家規么？”

“凡我泰安局所屬，逢戰勇爭先、馬革裹尸還，臨陣退縮者，就、地、槍、決！”

說完，他再次拍了拍楊戈的肩頭，雙手插袋，溜溜達達的往樓梯口走去。

楊戈看了看自己懷里的兩本證件，朝雷虎的背影喊道：“明兒不是周末嗎？周末也要上班兒？”

雷虎頭也不回的說道：“團建！”蒼天當死 第十章 治標不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