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向四面八方激射的銀色光箭,秦桑又向后退了退,以免受到波及,暴露行蹤。
銀色光箭射進溝壑里,立刻消融在怪風之中,隨著怪風吞噬越來越多的銀色光箭,顏色發生變化,溝壑表面仿佛蒙上了一件銀灰色的披風。
這時,秦桑看到那些斗篷人同時催動一種法門,便有流光自他們袖中飛出,旋即化作一枚寶珠懸浮在他們面前。
除了最中間的那一位,其余六個斗篷人都祭出一模一樣的寶珠。
寶珠大小如拳,渾圓無暇,閃爍瑩光,仿佛只有一層琉璃外殼,內部是空的。
他們將體內血氣源源不斷灌輸進寶珠,傳出嗖嗖風聲,甚至一度壓過了風災的聲勢,接著以寶珠為中心,生出六團旋風。
斗篷人站在原地,任由旋風將他們卷走,忽地旋風一收,六人皆不見影蹤,原地留下六枚寶珠。細看之下,每一枚寶珠內部都多了一道人影,他們竟主動鉆進寶珠里面。
‘嗖!嗖!嗖!’
六枚寶珠齊動,圍繞著僅剩的那位斗篷人旋轉起來,留下一圈圈醒目的軌跡。
這些寶珠仿佛成了他的護體法寶。
斗篷人專注地盯著圓盤,銀色光箭仍沒有停歇的趨勢,彌漫在溝壑上方的‘銀灰色披風’愈發厚重。
忽然,‘銀灰色披風’中間扭曲了一下,好似被下方的一股力量擰動,出現了一個肉眼可見的漩渦,將‘銀灰色披風’撕開一個空洞。
空洞迅速擴大,從中傳出怒喝聲:“誰敢擾我清修!”
秦桑訝然看過去,透過空洞,看到溝壑內部時間靜止一般,風勢驟停,接著靜極而動,以更快的速度向空洞下方聚集,匯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影。
此人異常高大,腦袋如一座小山,身形卻顯得輕盈和飄忽,給人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
“這是…風靈?”
秦桑想到了一種可能。
世間萬物,地風水火,皆可化為精怪,連靈符都能誕生靈昧,化形為人,在大風原這種地方,孕育出風靈并不奇怪。
這類精怪最常見是火靈,在地底火脈興盛的地方都能找到。
只不過這些自然誕生的靈物、精怪,條件苛刻,往往因某種特殊環境而生,一旦環境發生改變,就離滅族不遠了。
放眼靈界數量不會少,可太過分散,相比于人妖巫等族,不成氣候,談起靈界大族時,并不會刻意提起它們,現在更是被籠統歸進了妖族里面。
沒想到這里竟藏著一頭煉虛后期的風靈,風災盛行的大風原正是風靈的樂園,這頭風靈能夠隱藏這么久,可見本領了得,不知怎么被這些斗篷人發現了,被堵在家里。
風靈龐大的身軀完全由風組成,碩大的腦袋頂著兩個空洞,里面不是眼珠而是旋風,仿佛兩團燃燒的火焰,射出令人心悸的視線,怒視斗篷人。
斗篷人不慌不忙,抬手將圓盤攝入掌中,手指輕輕拂過圓盤,溝壑上空的‘銀灰色披風’驀然卷起,層層迭迭涌向風靈。
倘若風靈不能阻止,下場就是被‘銀灰色披風’裹住全身,成為束縛它的牢籠。
以風靈的實力,顯然不可能坐以待斃。
“找死!”
風靈正在家中靜修,禍從天降,早已憤怒到了極點,抬起兩只巨大的手臂,在胸前用力一扯。
‘呲啦’一聲,虛空好似被風靈撕裂了,赫然出現一道黑色的裂縫。
細看原來不是虛空裂縫,而是一道風刃,‘銀灰色披風’被風刃斬中,雖沒有被當場劈開兩半,仍出現一道肉眼可見的裂痕。
‘嘩!’
狂風從裂痕吹出來。
這不是普通的狂風,距離那么遠,秦桑也從中感受到了威脅。
斗篷人首當其沖,他的注意力似乎還在圓盤上,只見圓盤在他手中逐漸變得透明,最后憑空消失,‘銀灰色披風’的聲勢隨之暴漲。
與此同時,斗篷人周圍的六枚寶珠聚集在他的頭頂,組成一圈珠環,寶珠內部的人影隱約可見,他們擺著相同的姿勢,掐著同樣的印訣。
‘嘩!’
眼看著銷魂蝕骨的狂風將斗篷人吞沒,寶珠紛紛大放光明,一道明晃晃的光環懸浮在斗篷人頭頂。這道光環仿佛一種陣法,能夠過濾狂風中的危險,當狂風吹到斗篷人身上時,竟變成了溫馴的和風,僅僅吹皺了他的衣角。
風靈微微一怔,眼中怒火更熾,暴吼一聲,周圍的風災受到吼聲影響,威勢陡然暴漲無數倍,在溝壑周圍形成毀天滅地的颶風。
戰場的景象變得混亂無比,銀灰色披風猶如暴風雨中飄搖的荷葉,始終無法貼近風靈。
秦桑看到斗篷人一步跨出,攜六枚寶珠沖進颶風深處。
一時間,肉眼只能看到狂暴的颶風,以及六束無論颶風如何摧殘都屹立不倒的珠光。
秦桑全力運轉靈目,專注地盯著戰場。
風靈不見了,身軀好像被斗篷人打散了,實則颶風中的每一縷風都是風靈的一部分。斗篷人也不知去了哪里,似乎和銀灰色披風融為一體。
天地間只剩下兩種純粹的力量在碰撞,這兩種力量盤結交錯,難分難舍。
幸好天壁山脈環境特殊,山體堅硬,換做別處,早已被夷為平地,縱然如此,山石也在不斷崩塌,周圍幾座山頭紛紛傾倒,在颶風中化為齏粉。
風靈占據天時地利,斗篷人卻有六個幫手,秦桑的視線落在寶珠上,只見六枚寶珠在颶風中橫沖直撞,軌跡看似雜亂無章,每次撞擊都仿佛恰好撞中颶風的要害,颶風逐漸有渙散的跡象。
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怒號,颶風陡然四分五裂,分裂后的颶風碎片還想聚合,寶珠卻以更快的速度飛射過去,璀璨的珠光照耀戰場。
一眼望去,颶風分裂成了八團,其中六團颶風碎片各被一枚寶珠盯上,寶珠射進颶風碎片內部,猶如一枚釘子,將颶風碎片釘在原地,阻止它們聚合。
剩下的兩團颶風碎片,則被‘銀灰色披風’牢牢裹住,作困獸猶斗。
颶風雖被撕裂,風靈并未隕落,不斷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聲,還在反抗。
這時,斗篷人在‘銀灰色披風’上方現身,暫時收手,盯著腳下的颶風碎片,似乎在說什么。
回應他的卻是憤怒的咆哮。
“做夢!”
“做夢!”
咆哮聲在戰場回蕩,秦桑明白斗篷人剛剛應該是在勸降風靈,顯然被對方拒絕了。
斗篷人冷哼一聲,攤開手掌,指尖裂開,精血從傷口飛出,染紅他的手掌,接著他舉起血手,手臂仿若一根擎天之柱。
精血之力散發出宏大的氣息,天地之力為之震動,虛空中忽然涌現絲絲縷縷的灰氣。
無數灰氣不知從何而來,紛紛向他掌心聚攏,最終化作八道灰氣。灰氣一卷,分別射向八團颶風碎片。
看到這有些熟悉的景象,秦桑的神色不由一凝,他曾經見過弦影施展這種灰氣,記得狻猊族稱之為‘八風’!
八風沒入颶風碎片,好似刮骨的鋼刀,風靈的吼聲陡然變得凄厲起來,但仍然充滿寧死不屈的意志。
只見八團颶風碎片愈發渙散,風靈仍不投降。忽然,颶風碎片竟從內部開始崩塌,黑色的閃電彌漫開來,一道道閃電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毀滅氣息!
斗篷人徹底失去了耐性,反手按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伴隨著‘轟隆’巨響,八風裹著珠光和圓盤撕開颶風碎片,破風而出。
斗篷人終于下殺手了,聽到若有若無的嘆息聲,秦桑能明白他的無奈。
風靈這等強者,即便能夠擊敗,甚至擊殺,卻極難收服。倘若對方一心求死,幾乎不可能阻止。
這番勸降反而是給對方同歸于盡的機會,若非斗篷人準備充分,幫手眾多,定會吃個大虧。
狂風久久無法止歇。
待亂象稍稍平息,秦桑看到斗篷人取出一個紅色的寶葫蘆,打開木塞,將一縷輕靈之風吸進去,然后塞緊木塞,抓在手中。
‘唰!唰!唰!’
寶珠回歸,斗篷人紛紛從寶珠中出來,然后分頭進入溝壑。
不多時,這些斗篷人從溝壑飛出來,聚集在手握寶葫蘆的斗篷人身邊,說著什么,旋即就見手握寶葫蘆的斗篷人點點頭,眾人聯手抹去戰場上的痕跡,化作遁光,破空而去,看方向應該是要回洞府。
等他們走后,秦桑現身戰場。
方才秦桑猶豫要不要找個機會出手,不過風靈幾乎被壓著打,根本沒有他出手的機會。
不過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親眼看到斗篷人施展‘八風’,坐實了他們的身份。究竟是不是招風族派來的,還有待驗證,但必然和招風族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身影一閃,秦桑進入溝壑,看到面目全非的洞府,痕跡被清理的非常干凈,無從推斷那些斗篷人的意圖,不知他們是為了收服風靈而來,還是在尋找什么東西。
不久后。
秦桑和地行公出現在風漠邊緣,此行應邀去見弦影,秦桑打算順便完成承諾,幫地行公把仇報了,才能真正讓他歸心。
約定的地點離風漠不遠,秦桑趕到時,弦影已經在那里等他了。
“瑣事纏身,讓道友久等了,”遁光落地,秦桑面帶歉意,沖弦影拱了拱手。
弦影笑著還禮,“應該在下向道友道歉才是,過了這么久,才查出一點兒消息,總算不辱使命。”
“在下本就不抱多少希望,道友能查到線索,著實是意外之喜…”
他們寒暄了幾句,便進入正題。
弦影交給秦桑一枚玉簡,“線索都記在上面…非是在下邀功,查到這些東西,著實費了不少精力。不僅翻閱了無數典籍,還要親自去現場勘察、驗證,四處尋訪,才敢斷定真假。那些個小輩被我指使的筋疲力竭,現在見到我都躲著走。”
秦桑接過玉簡,神識掃過,便見玉簡中銘刻著一張復雜的輿圖,陵人先祖畫的簡圖嵌在輿圖里,兩種地名有少數重迭,但并非完全對應。
從輿圖上的標注能看出來,弦影也只能判斷大概的區域,無法斷定確切的位置。
即便如此,查到這個地步,也勢必耗費了難以想象的人力和物力。弦影竟然對這件事如此上心,有些出乎秦桑的預料。
秦桑故作詫異,輕咦一聲,“這個地方是在半妖國?”
“不錯!”
弦影點頭,“道友要找的那個地方,是在半妖的地盤,這下知道為何花費如此之久了吧?”
這時,秦桑發覺弦影似乎在觀察自己,心中一緊,便皺起眉頭,遲疑道:“這…不知周圍的半妖國,實力如何?”
“以道友的實力,想必在任何地方來去自如吧,那些半妖國根本留不住你。要防備他們攪局,確實會有些麻煩,不過道友無須擔心。正好到了狩獵的時節,在下也會東去,道友若是遇到難題,盡管開口,”弦影語氣輕松道。
“狩獵?”
秦桑猛然想到了什么,心中悚然而驚。
弦影嘿嘿笑了起來:“看來道友之前沒有參加過?”
秦桑當然沒有參加過,但他一直有些疑惑,和半妖接觸了這么久,好像沒有聽過有哪位大能干預諸國亂戰的傳聞,半妖的大能為何放任亂世一次次上演,血腥的歷史不斷重復,徒耗元氣?
秦桑一直以為,那些半妖的大能可能出于某種目的,都隱藏在各個大國的背后,將諸國當成棋子,因此他這一百年來非常謹慎。
萬萬沒有料到,半妖可能根本就沒有大能。或者說,半妖的大能都半路夭折了!
秦桑能夠想象得到,弦影他們狩獵的是什么獵物,無外乎推波助瀾,挑動諸國大戰,讓半妖內部消耗,并趁機獵殺半妖的潛力后輩,以及有機會突破合體期的天才。
半妖諸國其實是他們的獵場!
“何不將半妖全部滅掉,豈不省事?”秦桑有些不理解,既然妖族能夠掌控半妖的命運,為何養虎為患。
“許是擔心有傷天和吧,”弦影聳了聳肩,渾不在意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