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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社會性死亡?

更新時間:2021-04-14  作者:避重就輕
人在大唐本想低調 第一百章 社會性死亡?
入暮時分。

神都城下起了暴雨,寒風陣陣。

紙錢在雨中飄散,招魂幡吹得颯颯直響,在這凄楚的長街中,傳來那聽得讓人斷腸的長聲幺幺:

“魂兮,歸來……”

崔府籠罩在一片蕭瑟慘淡之中,大門上掛著白花,連燈籠都換成了白色。

幾大家族在京話事人祭奠后,便轉進密室商議。

聽著外面靈堂愈加響亮的哭聲,崔挹抹了一下眼睛,哽咽道:

“湜兒死得凄慘,博陵崔氏與張巨蟒不共戴天!”

室內氣氛有些沉悶。

鄭愔怒發沖冠,大喝道:“放心!我滎陽鄭氏愿意為小湜報仇!”

其余人微不可察的皺眉。

你女兒十六歲守寡,你作為崔湜的老丈人,本應當給女婿報仇。

可咱們真心不想摻和。

張巨蟒豈是良善之輩?

朝野無人不忌憚他的威名!

王景善略默,斟酌語氣道:“天子腳下自有國法,朝廷會給崔侍郎一個公道。”

“還指望皇帝?”崔挹冷笑連連:

“皇帝不見外臣,任何奏書都進不去甘露殿,她擺明態度偏袒張巨蟒。”

清河崔氏崔元綜聽完后,面無表情:

“我覺得讓朝廷三司會審,徹底定下張巨蟒之罪,我等再聚眾彈劾……”

“夠了!”

鄭愔截斷他的話,目光掃視眾人,語氣森寒:

“爾等想袖手旁觀?”

“那也行,以后陛下打壓你們,休想崔鄭兩家相助!”

盧賁暗嘆一口氣,身不由己吶。

門閥彼此之間互通婚姻,關系盤根錯節,很多時候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崔家有難,必須幫助。

他凜然道:“博陵崔氏打算怎么復仇,需要之處盡管開口,我等責無旁貸。”

“好!”

崔挹長吐出一口濁氣,一一告知:

“第一,焚燒張巨蟒的詩集,禁止他的詩文傳播。”

“第二,禁止定州張氏踏入我等勢力范圍。”

“第三,用商業手段擊垮張家所有商鋪。”

“第四,搞臭他的名聲,再編撰一本惡人傳。”

話音落下。

幾人瞬間面色凝重。

太毒了!

尤以第四點最甚,他們這些門閥望族主導著士林輿論,惡人傳一經流開。

可想而知。

張易之名聲會漸漸腐爛!

雖然他制造神皇犁、制造水泥,贏得民間一片贊譽。

說出四句圣言讓天下讀書人敬佩。

但是。

論名聲和威望,在千年門閥面前又算得上什么?

“我不同意!”

崔元綜驟然開口,厲聲道:“關于第四點,清河崔氏不參與。”

“怎么?張巨蟒去了一趟清河郡,還跟你們產生情誼了?”

鄭愔略帶著嘲諷斜視著他。

崔元綜抬手打住,用不容置喙的語氣道:

“其它三點可以商議,但堅決不參與編撰惡人傳”

崔挹壓抑著憤怒,“呵呵,博陵清河本是一脈,你眼睜睜看著湜兒慘死,竟無動于衷!”

崔元綜直視著他:“盡力而為,并非不擇手段。”

“你……”

“崔侍郎此言有理啊。”

王景善撫著美鬢,正色道:“門閥望族自該有氣度,編撰書籍的手段有點下作。”

明顯偏向崔元綜。

(崔元綜是刑部侍郎,崔挹是禮部侍郎。)

以其它三點針對張巨蟒,尚有緩和的余地。

真編撰惡人傳,那就是不死不休了!

張巨蟒曾在皇城里說不在乎身后名。

那是死后!

死后不在意史書的評價議論。

可人還活著,誰不要名聲和尊嚴?誰愿意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如果太原王氏在惡人傳上面著名,那只要張巨蟒掌權一天,王氏子弟就惶惶不可終日。

盧賁同樣是這個想法,他索性直言道:

“如果非要強迫的話,那沒什么好談的。”

眼看變成翻臉的節奏。

崔挹趕緊緩和口氣:“那就前三點,希望諸位助我。”

說完起身長揖及地,態度非常誠懇。

“嗯。”

……

馬車里。

十三歲的崔政瞥了父親一眼,有些遲疑。

“說吧!”

崔元綜半闔著眼。

“阿耶,此案透露出詭異,兒子懷疑張子唯是被污蔑的。”

崔政的聲音有些稚嫩,話說出來卻底氣十足。

剛被彈劾入獄當天夜里,崔湜就遭到刺殺。

書上說,巧合之下可能暗藏陰謀。

這案子簡直破綻百出,為什么都認定張子唯是兇手?

他其實很崇拜張易之……

不希望偶像遭受千夫所指。

崔元綜目光泛著欣慰,平靜道:“你以為他們不知道么?博陵崔氏那晚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事后也會反應過來。”

“啊……”

崔政驚愕萬分。

“那為什么?”

崔元綜意味深長,“真相不重要,只要符合所有人心里意愿,它就是事實。”

崔政還是迷糊。

“這么說吧。”崔元綜直白解釋:

“經過有心人推波助瀾,在大眾看來,千年門閥遭到張易之踐踏,嫡子任其宰割。”

“當所有人都這么看,博陵崔氏便騎虎難下,只能懲治張易之挽回恥辱。”

“這就是為聲名所累!”

崔政似懂非懂,板著臉生氣道:“那阿耶為何要助紂為虐?”

“呵呵……”崔元綜摸了摸他的腦袋,苦笑道:“在你眼里,張易之成了好人,我等卻是惡人咯。”

“不是么?正確做法應該查清兇手,還張子唯清白。”

崔政善惡分明。

“政兒。”崔元綜目光深邃,唏噓道:

“自唐以來,門閥跟皇權的斗爭向來最嚴肅,最沒有妥協余地。”

“門閥根植地方壟斷文化,占據國家政權頂層,所以跟皇權天然對立,陛下登基以來,數次打擊門閥望族。”

“我們幾家必須聯合起來,才能相抗衡。”

“所以此事對錯又何妨?博陵崔氏提出要求,我無法推脫。”

崔政年紀小,顯然沒有這個覺悟,依舊在糾結對錯:

“阿耶,你們這是混淆黑白,有違圣賢書所言。”

崔元綜默不作聲。

圣賢書?

沒有千年門閥,天下還能保留圣賢書?早在一場場戰火中毀掉了。

門閥于漢文化傳承有功,就有資格定義圣賢書中的善惡。

門閥稱惡。

便是惡。

如張易之。

……

時間一天天流逝。

轉眼就是第九天。

連日的瓢潑大雨,終于有停止的跡象。

皇宮。

武則天沿著白玉欄桿緩步而行,靜靜地欣賞著薄薄雨霧下的花花草草。

可是,伴在她身旁的上官婉兒,柳眉似籠似舒,隱隱罩著一抹輕愁。

就如那遠處輕煙般繚繞不去的雨幕,顯得心事重重。

可是每當武則天轉首與她說話時,她還得急忙換一副顏色,生怕武則天看出來。

“婉兒,外界情況如何?”武則天笑著問道。

上官婉兒措辭嚴謹道:“張督作成為眾矢之的。”

武則天:“具體呢?”

“民間稱他為殺人狂魔,大儒寫文章抹黑他……”

上官婉兒驟然停頓,不想再說下去,“總之張督作名聲很爛。”

武則天瞇了瞇鳳眼,譏諷道:

“瞧瞧,這就是世族的能量,天下是朕的還是他們的?”

“還有這群大臣煽風點火,看來真怕神皇司,真怕子唯。”

“他們越懼,朕越要立!”

上官婉兒咬了咬唇,低聲道:“陛下,可張督作名聲至此,他還能做司長么?”

民意不可違!

天下人一起抗拒,陛下真要強硬實施,必然被罵成愚昧不明的大昏君。

武則天飲一杯醴酒定了定神,神色平靜道:“朕相信子唯,拭目以待。”

一種來自帝王的直覺。

她相信張易之能完美處理。

如果被這點荊棘扳倒,那就不是朕的子唯了。

……

司刑獄。

一號牢房。

“張督作,御史臺提審。”

十幾個官吏推開鐵柵欄,注視著牢內那個俊逸男子。

張易之目光一如既往溫和甚至澄澈,坦蕩得令懷疑他的人竟覺得慚愧……

彭黎踱步上前:“張督作,按程序應該三司會審,先御史臺,再刑部,后回歸大理寺。”

“沒時間。”

張易之神情淡淡。

彭黎眉頭一擰,加重語氣道:

“外面民怨沸騰,士林都在指責三法司,我等承受很大的壓力,請張督作配合。”

“荒謬。”張易之背負著手,冷笑道:

“證據沒找到,天下就已經給我定罪,那沒必要再提審了,多此一舉!”

彭黎微不可察的嗤笑,嘴上卻恭聲道:

“這是流程,已經耽誤十幾天,督作別讓御史臺難做。”

“難做么?”

張易之環視著眾人,一字一句道:

“那就別做了!”

說完猛抽出手,狠狠甩向御史彭黎。

啪!

清脆響亮的一記耳光。

眾人震驚。

啪!

在彭黎呆滯羞怒的目光中,張易之又甩過去一巴掌。

“你算什么東西,也配審問我?啊?”

靜!

狹小的牢房陷入詭異的沉寂。

兩記耳光。

拍在御史的臉上。

也同樣意味,在羞辱中央審判機關——三法司!

此人簡直目無王法,跟蠻荒野人一般!

張易之斜睨著眾官吏:“拿陛下圣旨來,有圣旨,我接受三司會審。”

“狂妄!”彭黎怒火攻心,臉上火辣辣的疼痛讓他口不擇言:

“去外面聽聽,我要是你,立馬拔刀自刎,名聲惡臭之徒!”

張易之淡漠的看了他一眼:

“滾!”

“張巨蟒,你猖狂不了多久的!”

彭黎帶著一眾御史灰溜溜走人。

等人走干凈了,張易之靠在椅子上。

眉眼森寒,氣不可遏!

該死的黑鍋!

草!

就好像在前世,up主發出一段剪輯過的視頻,故意凸顯視頻中的某某。

不明真相的網友就會跟著謾罵,用最惡毒的語言去展現所謂的正義。

這就是被輿論裹挾的人群。

過了很久,當事態出現反轉,誰會在意?

又有誰會給人家道歉?

在視頻出現的瞬間,人家恐怕已經社會性死亡。

何其相似?

門閥的輿論攻勢何其強大?

強大得徹底摧毀張易之的名聲。

這時。

“大鍋!”

鐵柵欄外一個小不點接連蹦跶兩下,搖著小屁股進來。

身后跟著張昌宗。

張易之奇怪道:“你們怎么來了?”

“兄長,張家已經淪為人人喊打的對象。”張昌宗皺眉悲戚道。

張易之略默,點點頭:“我知道,臭道士跟我說了。”

“謠言不反駁就等于默認,你怎么不去跟陛下解釋?”

張昌宗坐下后,痛心疾首道。

張易之:“眾口鑠金,我怎么解釋?謠言蔓延,該如何堵住天下人之口?”

心里有苦難言。

這玉簪除了黑山老妖,誰能拿到手呢?

皇帝讓背黑鍋。

難不成還將鍋扔回給她?

只能硬接。

還憋在心里,跟誰都不能說。

至于武則天的意圖,張易之也清晰明了。

不僅背鍋,還要擋槍。

還得沖鋒陷陣,跟門閥望族去掰手腕。

阿姨,我太難了!

望著兄長鐵青的臉,張昌宗黯然傷神,幽幽道:

“就這樣被唾棄謾罵,我倒債多不愁虱多不癢,就怕娘和窈窕承受不住。”

“大鍋!”小麥芽嘟嘟嘴,不服氣的說:“我不怕!他們都是蠢包蛋,一群傻蛋!”

頓了頓,又卡巴卡巴眼睛,低落道:

“只不過,學堂不允許我上學了,我沒朋友了,他們罵我是惡魔的妹妹。”

“抱歉。”

張易之將她抱在懷里,寬慰道:“都是為兄的過錯,連累窈窕了。”

“沒有呢。”小麥芽豪橫的揚起小臉:

“誰敢罵我,我揍他們,學堂一群人被我揍趴下。”

“還有,我有一個小本本,把他們記下來,以后慢慢算賬。”

張易之嗯了一聲,寵溺地撫摸她的腦袋。

“可是大鍋……”小麥芽癟著嘴,憤憤不平道:“崔家女人好可惡,上門罵我。”

“罵你什么?”張易之冷聲問道。

小麥芽頓時淚光點點,掉下幾顆金豆子,把頭埋在張易之胸膛。

低聲抽噎:“她們……她們詛咒我臉上長膿,變成天下最難看的丑八怪。”

“還要扎小人詛咒娘!”

轟!

轟!

一瞬間,張易之殺機四起。

博陵崔氏。

厲害。

望著滿臉陰冷的兄長,張昌宗勸慰道:“被罵又少不了幾塊肉。”

他真怕兄長一怒之下。

又要見血。

到時候事態更不好收拾。

張易之寒聲道:“我有幾樣秘方交給你,你派人制作。”人在大唐本想低調 第一百章 社會性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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