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仙記 680 雙標
蠣蛻心中自有忐忑,連意心里也不平靜。
她不是蠣蛻,她自然不可能知道它此時心中對她的忌憚和獨白。
相反,此時的她很有些懊惱。
擒獲后又脫手的獵物比起從未擒獲過更加令人意難平。
再者說,她心中忌憚蠣族吸收混沌元氣的本事,一旦讓蠣蛻脫離了她能掌控的范圍,她不可避免的就會想,
蠣蛻是不是已經躲到某一處開始吃他們廣眉星域的混沌元氣了。
以她的性子,廣眉星域的混沌元氣被蠣蛻沾染一分,她都覺得跟割自己的肉一般難受。
另則,混沌元氣于蠣族來說是大補之藥,連意也怕它背著她,實力不僅恢復,
甚至還能更勝一籌。
若是如此,會讓她殺它這件事更加的難辦。
比起蠣蛻改變主意,從之前的躍躍欲試到現在的隱忍蟄伏,她雖然隱身在暗處,對于蠣蛻的殺心卻從未停止。
蠣蛻剛剛強行突圍,連意感覺到了它的一絲勉強。
甚至遁逃之時,連意還聞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氣味。
可見,之前的陣法對于蠣蛻來說,許是時間倉促,它根本沒法毫發無損的破陣出來,居然還因此受了點小傷。
這是個對連意來說,很好的消息。
它強行破陣又匆忙,如今時間尚短,蠣蛻有很大的可能還在附近,并沒有走遠。
只不過,它隱藏的更深了。
完全不用過多的考慮,連意瞬時便做出了決定。
一定要把它挖出來,越快越好。
心隨意動,
決定的一剎,外界在虛空之中游曳無序的藤蔓游曳的速度突然變快了。
之前慵懶,
這會子整個都凌厲起來。
葉片之上,再次長出了一顆又一顆的小果子。
它們無聲的生長,青澀、成熟,再到綻開,循環往復,不知疲累。
隨著藤蔓游移所過之處,似乎有什么東西,逸散出去,卻又讓人無知無覺。
至少蠣蛻就是感覺不到什么。
它突然看到藤蔓之上居然還墜著果子,只覺得詫異,然后,見著那些果子長出又綻開,它心底就有一絲寒意突兀的襲過。
它非常篤定,那綠色的果子有問題,也清楚那些東西應該是用來對付它的,但它不清楚那玩意兒能怎么對付它?
它下意識的想要遠離那些東西,可是,蠣蛻思索一二,還是放棄了亂動。
它就如一塊隱形的石頭,
緊緊的蟄伏在那里,
好像已經在原處呆了千年萬年。
比起動彈,倒不如這般。
只要它不動,它的本體每一絲每一毫都會沉寂下來。
比石頭更像石頭。
蠣族,靠著這個本事,曾經死里逃生過無數次。
它的前輩們、其他蠣族可以,它也可以。
這時候,比的就是耐心,蠣蛻潛意識里覺得,若是這時候它動了,可能會死的很難看。
不過,樹欲靜而風不止。
蠣蛻想裝大石頭,也得看連意愿不愿意。
比起守株待兔,她更愿意主動出擊。
藤蔓到處游移的同時,虛空之中,蠣蛻就發現下起了金色的雪花。
蠣蛻隱隱一顫,什么雪花?根本不是,那是凝成實質的陣紋。
一朵陣紋,看起來輕渺渺的,毫無威懾力,可是蠣蛻再清楚不過,那玩意兒心可黑了。
但凡碰到一點,就甩都甩不掉了。
它們蠣族天生通宵空間,蠣蛻哪怕之前再看不上連意的修為,但是對廣眉星域的陣君之陣,它可從來沒有看不起過。
如今親身嘗試,個中甘苦,只有自己心知肚明。
它忍住要動彈的沖動,這些陣紋下落速度不快,虛無之地如此之大,它們落下來,碰到它的可能性也并不大。
它不由慶幸,如今的自己縮在殼中,隱在暗處,且為了方便,它把自己龜縮的無比的小。
大約不過手掌大小。
它這般小,那些陣紋也細碎微小,便是它不動,想要兩者相碰,也極不容易。
只是……
這么多日的消磨,蠣蛻也弄明白了一點,一計不成,這藤妖會很快的生出另一計。
她那腦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天下通靈智,且靈智卓絕的生靈種族之中,蠣蛻從未聽說過什么藤類。
藤妖更是低賤的種族。
蠣蛻藏在蠣殼之中的眼睛定定看了游移不休的藤蔓一眼,以前,它不大信那個關于藤仙連意的傳說。
說她是什么廣眉星域的星域之子這話它是信的。
星域有靈,哪怕再小的星域,甚至是一個小千界,它想要形成,都是有大造化的。
而其中的萬千靈性,都會有所匯聚。
一般都是匯集在人類修士身上。
因為人修,是這世上最聰明的種族。
靈氣匯聚在一人之上,此人便是界域之子,或者星域之子。
他們往往集世界之靈性大成,機緣豐厚,所能達到的境界也不可估量。
當然,這樣的人,得到了天道的饋贈,自然要有所付出,他們天生就對自己所處的世界感情深厚無比,愿意為自己所在的世界付出一切。
所以,這樣的界域之子,有不少人都認為,那就是每一個世界給自己找的守護者。
所以,藤仙連意,是廣眉星域的守護者。
這一點,蠣蛻不覺得有什么。
守護者怎么了,廣眉星域尚且沒有發跡,它的守護者能發跡到哪兒去呢!
修為低微是毋庸置疑的。
居然還不是人修。
那就更沒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了。
后來有一陣子,仙界都說,藤仙連意是無極天尊選定的對付魔族的終極殺器。
蠣蛻當時的反應是嗤之以鼻。
怎么可能,無極天尊選個殺器對付它們?何必舍近求遠,在仙界選擇不是更好?
這無極天尊,從它們蠣族來到這一方世界,他就沒有出現過,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對于蠣蛻來說,這就是個懦夫,仙魔大戰之后,逃之夭夭,此后一去不回。
那代表他膽怯了,知道不敵它們蠣族和始魔一族的聯手。
對于這樣的一個人,蠣蛻除了鄙夷,一點畏懼都沒有。
更逞論他還選了個什么終極殺器對付它們?
誰信吶?
這會子,萬籟俱寂,就連藤蔓游移,陣紋落下,都無聲無息。
蠣蛻突然想到了這個說法。
然后,這說話如同烙刻在它心間。
它突然就是覺得,可能這個說法是真的。
既然是無極天尊選擇的終極大殺器,必有過人之處。
這么久的時間,它已經領教過無數次連意的過人之處,但顯然,還沒有結束。
它在不知不覺之中,怎么就跟這么個大殺器攪合到了一起。
它不知道,從它偷窺著外界的眼睛之中,若有似無的溢出絲絲縷縷卻又無法忽視的恐懼和后悔。
它的心早就亂了。
戰場之上,兩軍交戰,拼的是耐力,實力,更有心境,其中最為重要的還有一點,那就是信念。
輸人不輸陣。
這氣勢一旦輸了,基本上就輸了一多半了。
此時連意和蠣蛻的對戰之中,正是應了這一點。
便是無極天尊親臨,大約也看不透其中的變數和變幻莫測的轉機。
金色的雪花紛紛洋洋而下,雪花越來越大,速度也越下越快。
不僅如此,落下之后,它們也沒有消失,更沒有墜入到更深的虛無空間。
它們排布在虛無空間之中,一個接著一個,似乎要盡可能大的把周邊的空間框起來。
蠣蛻只能看著,之前它還在躊躇動不動的事情,這會子,它卻是不得不動。
它知道,一旦被這些雪花陣徹底的框住,可能境況還不如現在。
這怎么行。
蠣蛻煩躁,終于到了它再也無法忍受的時候。
它瞅準時機,就往那雪花堆積的缺口而去。
它是看準了那個缺口的。
路途之中,連陣紋落下的時機和速度,它也反復思索過,以它的速度,它自以為可以無聲無息的沖過去。
只要沖過去,再躲起來,就會離藤妖距離越遠,它也能越安全。
興許還能趁機走的更遠一點。
怎料,就在它距離那缺口只剩下幾丈罷了,以它的速度,瞬息便過去之時!
突然那缺口之處,斜刺里飛來一片雪花,那雪花其大無比,恰好堵住了它的逃生去路。
蠣蛻一頓,下意識的后退,就發現前后左右,都有金色雪花如墻壁一般朝它堵來。
它抬起頭,果然,天上,也有一朵雪花牢牢的蓋了下來。
遭了,中計了!
陡然之間,它就想清楚了一切。
那綠色的綻開的豆子有異。
它突然想起來,在之前它短暫的被束縛前夕,飛葉之間也躲了這些綠色的豆子。
明明,以前藤妖也喜歡用藤,藤蔓,藤葉,她都用。
但是這個藤……果,它以前沒見過。
這第一次見到,它明明藏的好好的,就被發現了。
它清晰的記得,那時候它似乎沒來由的,火氣特別大。
這一次也一樣,無端的想起一些本不該在這時候想起的東西,然后,它就忍不住的心顫,恐懼。
那些藤……果有問題,如同幻陣一般,會放大人心之中的努力、恐懼等情緒,撩撥對手,令之心態崩塌。
隨之就會在行動之中令它露出破綻……
惡毒,實在是太惡毒了。
藤妖居然用這種卑劣的法子。
蠣蛻如同困獸,怒吼出聲:
“藤妖,你真是卑鄙無恥。”
連意卻是被它罵的忍不住冷笑不已。
卑鄙無恥?!
這世上,再沒有比侵略者更卑鄙的種族了。
蠣蛻能夠猜測到她的迷幻之術,并不令她感到意外。
她就是為蠣蛻的天真感覺到可笑罷了。
怎么?只準你們侵略別人,別人就只能被動挨打?
你們自己沒本事落進了別人的圈套,就暴跳如雷,輸不起?
說到底,她的迷幻可不能無中生有。
蠣蛻情緒波動,導致它自己的形跡暴露都是咎由自取。
迷幻不過是放大了它內心深處的不安罷了。
若是心如磐石,打磨的無比堅毅,哪兒就能被她的手段給攻破了。
不過就是它技不如她而已。
她連一句話都不愿意跟它說的。
包圍住蠣蛻的陣紋突然臨空自動拆解,然后以讓人壓根無法反應的速度重新組合,成為了一個包住蠣蛻的金色牢籠。
籠壁之上,流光溢彩的金色,充斥著蠣蛻非常厭惡的赫赫雷氣!
它確定以及肯定,藤妖的實力在增長,它不止一次被她囚于密閉的空間之中。
這一次給它的感覺是最不妙的。
短短三個月,她所布之牢籠從它之前能夠輕松破之到現在明顯已經不行,它甚至對那金色的籠壁有了強烈的膽怯。
還未等它再多想什么,牢籠之中,突然一拳朝它面門直擊而來。
速度奇快,它尚且包裹在蠣殼之中,思緒飛轉,它的蠣殼突然自動打開一條縫隙?!
然后,一物行若無物,極快的鉆了進來,突然化成一個綠拳,對著它就爆錘而下。
一拳得手就撤,若不是它感覺到了自己腦袋被打的昏沉劇痛不止,它怕不是以為這一切都是它在做夢。
那拳撤走以后,什么都沒有。
依然是金色的雷勢空間,平靜之中像是再憋著更大的招……
而它,已經莫名其妙的被打了一拳。
不是藤妖還有誰!
這是對它的羞辱。
她不知道從哪兒窺知了打開蠣殼的辦法,居然當著它的面呢,打開它的蠣殼,什么都不做,就為了給它一拳。
不是羞辱是什么?
蠣蛻在愣了三息后,暴跳如雷:
“藤妖,別跟本尊玩陰謀詭計,有種光明正大出來打一場。”
幾乎瞬時的,周遭響起了連意涼涼的聲音:
“本座憑什么聽你的?”
哦,你想讓我出來我就出來?那我想讓你出來的時候,你干嘛不出來?
做人……不,做蠣,哪兒能這么雙標呢?
不過,這些話,她是不會說給蠣蛻聽的。
比起說這些,她現在發現,無論是始魔一族還有蠣族都有聽不進人話的毛病。
既然說了沒用,它們麻木不仁,心狠手辣,不如大耳刮子打過去。
果然,這一巴掌抽上去,她心中頓然一松,像是多日的郁氣都被疏散了。
真是爽利。
這一回,既然抓住了蠣蛻,連意不可能再讓它逃跑了。
就讓它好好嘗嘗臨死之前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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