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灝恒

一旁的芥寂大師正在眼巴巴的看著。

半晌，連意寫畢，將那本冊子給了芥寂大師，宣布：“大師，我要閉關了，這是我謄寫的我們眉昆界的從一到九階所有我知道的陣法匯總。”

芥寂大師銅人陣玩的很溜，可那銅人陣連意研究過了，其實大部分是機關術。陣道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這事說起來又要扯到界域的事情上去了。

啟疊界是一個小界域，之前連意就知道。

甚至，從他們眉昆界的人來看，這壓根不能稱之為一個界域。他們都叫這兒為啟疊山秘境的。

可是，啟疊界的底蘊感覺一點兒不差。這兒有機關術，還有修煉念力的一整套體系。

機關術連意倒是聽過，這也是一種很久遠的秘術。

老祖宗跟她講古的時候，曾經說過，在很久以前的古修時代，是有機關術的。

因為機關術對神魂強度要求很高的，傳說用到極致的機關術，可以制造出堪比身外化身的機關戰神。

而這機關戰神里面，就可以用特殊的法子放置自己的三分之一神魂，讓那機關戰神成為自己的一個分身。

因為有了神魂，機關戰神可以自主修煉，但是沒有獨立意識，一切還以主魂意思為主。

雖然，這是極少數人才會這么干的，而且聽說一輩子只能用特殊秘法斬魂一次，但是能這樣干的，無不是一方大能！

而這，都跟古修時代的修煉環境有關。

因為，在古修時代，眉昆界的修士不僅是要用靈氣淬煉身體，開辟丹田，也是要修煉神識的。

古修士講究身魂同修。

但是，聽說修仙界遭遇過一場浩劫，古修文明沒落，從此后，修士們變得只修煉身體，對于神識方面，連相關的功法都沒有。

對此，老祖宗的聲音里有遺憾，只恨自己生不逢時，沒有經歷過那輝煌的古修時代。

到了老祖宗那個年代，也只有極少極少的神魂異常強大或者得了什么修煉神魂秘術之人可以在化神階段，神識固化。

哪里像傳說中的古修時代，身外化身簡直是化神修士的標配。

而老祖宗再次醒來，發現，如今，連他那個時代也不如了。

老祖宗只嘆這世道一日不如一日，語氣中有一種連意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深隱憂。

如今到了啟疊界，連意才恍然，這啟疊界的修煉好像老祖宗口中所說的古修時代的修煉之法。

機關戰神一事，在連意看來，原本以為老祖宗夸大其詞了。

神魂這種東西，受了點傷都很難好，何況將之切割三分之一下來放在機關戰神的身體里？！

可是，這兒的機關術就是已經達到了這個層次，芥寂大師如今最厲害的二十四個武魂境界的銅人中，其中一個就被他放了自己的神魂。

連意初初聽聞，就震驚不已。

斬魂之后的芥寂大師，神魂都能如此固化，那不斬魂的話，是不是已經練就身外化身了？

這修煉神魂之術和機關術像極了老祖宗說的古修時代。

但是，大約這兒靈脈不多的緣故，對靈氣的修煉，啟疊界是匱乏的。

所以，才有人獨辟蹊徑，開辟了武修界域。

這啟疊界的典籍記載，原本的啟疊界是一個特別貧瘠之地，什么都沒有。

沒有肥沃的土地，啟疊界絕大部分都是連綿不絕的山地，因為環境的原因和物資的匱乏，這兒的人都以健壯強壯的身體為榮。

山林里有野獸和許多不知名的危險，無法種植糧食果腹，就只能打獵或者開辟山地種一些好養活人的食物。

住的地方都是挖掘的山石，搭造的石屋。

但是念石原本倒是有。原本念石也不叫念石，就是一種特別的石礦。

因為念石堅硬，顏色又是少見的純白色，似乎還有些肉眼可見的瑩瑩白光，看起來煞是好看又干凈，就被偶遇之人拿回去建造房屋。

后來幾萬年，人們慢慢發現了念石的妙用。

住在念石搭建的房屋中，似乎百病不侵，不僅如此，似乎住在念石搭建的石屋中的人更容易生出強壯的孩子。

這個世道，強壯的后代是多么重要，因為強壯的后代意味著能夠在克難的環境中活下去。

一時間，用念石建造房屋蔚然成風。

但是念石隨著年份的久遠，會逐漸失去光澤，變得和普通山石一樣。

連意知道，這就是念石之上的念力消失的結果，就跟靈石的靈氣被抽取一樣。

連意對念石很好奇。

念力就是精神力嘛！是信仰之力，意念之力，神念之力的匯集產物，但是念石這種，連意沒見過，也沒聽說過。

若說靈石的形成是因為五行相生，金木水火土靈氣的附著孕育出的靈脈！

那么念石是什么？要多么濃郁的念力才能附著在石脈上，形成念石？

連意對此，極為好奇。

按照芥寂大師的說法，念石也是有脈礦的。

連意還真去看過，看起來跟她見到的靈脈礦沒有區別，只不過和五彩斑斕的靈石脈礦不一樣，念石確實是純白無暇的。

她猶記得自己當時還很困惑的問過芥寂大師。

當時，芥寂大師只問連意：“連意，你覺得啟疊界什么最多？”

“你來這兒多年了，除了去蓮山的那幾年，無論是你之前在紅兮國這樣的凡界，還是來了武者界域，你看到的最多的是什么？”

連意愣了愣，她看到的最多的是武館啊！除了凡界，這武者界域中也是有凡人的，不過這世道真的是到處是武館。

沒等連意回答，芥寂大師笑道：“是武館對不對？”

“那么武館內有什么呢？”

連意仔細想想，突然福至心靈：“您是說大宗師？！”

見芥寂大師一臉認同，連意有些恍然。

是了，這啟疊界有一名武者大宗師，傳說這啟疊界的修煉之道應他而始。

他的名字叫做灝恒。

連意在每個武館都見過他的像！無論是凡姐還是這武者界域中。

包括翠玉琉璃派中，清株寺里全是他的神像。

“啟疊界的規矩，所有的武館，都必須有瀚恒大宗師的神像，為他供奉永世香火！”

“瀚恒大宗師開辟了啟疊界武者的修煉之路，所有人的都愛戴他，尊重他，奉他為神。”

“大家對他的愛戴、崇拜、供奉的香火形成了信仰之力，連同武者尊崇的武道精神匯聚成了念力，念力附著在了一些石脈礦之上，就形成了念石。”

“念石被人取用，武者界域得以綿延，灝恒大宗師的香火不滅，武館長盛不衰，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武者拜祭于他，信仰之力，武道精神便循環往復，生生不絕！”

“這就是念石的秘密，你沒發現，那能形成念石脈礦的都是在香火極為鼎盛的大武館嗎？”

“比如翠玉琉璃派，其實就是幾千年前形成的大武館啊！”

聽完這些，連意只有佩服的地兒。

這灝恒大宗師實在厲害，開創了這樣一個武者界域。用這樣的方式，維持念石的循環不竭。

不過，她又對這灝恒的來歷有些好奇。

莫不是也是他界修士？

還是說，是來自古修時代的修士？

但是，時間上又不對。

連意思索過，按照她魂魄離體回凌霄宗的時間和回到啟疊界的時間，總覺得，眉昆界和這兒的時間有差異，差不多有近十倍的關系。

五千年前，灝恒突然憑空出現，若是在眉昆界的話，不就是差不多五萬年前嗎？

那會兒，古修文明不是沒落了嗎？

不過，這個點也很敏感。

連意記得，在眉昆界的傳說中，大約五萬年前，恰好是飛升通道從眉昆界虛空中消失，飛升塔問世之際。

古修時代的沒落，似乎到了那時候，就是徹底的終結。

灝恒是不是那時候的修士呢？若是古修士，知道這些似乎也說得通。

只不過，這些連意心中的猜測罷了，滄海桑田，這些過往早就埋沒在時光的洪流之中，再也不復見。

連意此次閉關，一方面也實在是急了，她在這兒十年，沒準眉昆界都過去百年了，也不知道家里、宗里都怎么樣了。

另一方面，她也是因為對灝恒猜測，自己有些啟發。

灝恒如果真的是外界修士，那么她能不能從他那兒得到什么法子？

好在，因為灝恒在啟疊界至高無上的地位，記載他的典籍太多太多了，雖然夸張的成分很多，把他敬若神明，但是里面也不一定是沒有真東西的。

連意就是想找到里面的真東西，然后看看，能不能得到些啟發。

同時，齊傷的各種秘辛事跡，連意也請芥寂大師把能找到的，都找來了。

她這次，也準備效仿齊傷宗師，閉個死關，沒找到修煉念力的法子，不出關。

這不，入關前，總要把芥寂大師拜托她的事給做完了。

“大師，這里面還有一些機關術和陣法融合的我的一些淺見，您先看看，待我出關，咱們再探討吧。”

芥寂大師喜滋滋的拿過那冊子，先是大致瀏覽一遍，珍而重之的收了起來：“如此，老衲就收下了。連意，你只管安心閉關，齊傷宗師也是百年才出關，成大事者總是要經歷一些波折的。”

芥寂大師是真的把連意當成半個徒兒半個知己來看，這么些年，他對連意的修煉之道多少也是耳濡目染過，知道他們修士修心，唯恐連意壞了自己的心境。

“老衲今日給你起了一卦，是魚入大海，龍出生天之局。”

“你呀，這一次我看能成！”

連意大笑：“有勞大師了，既如此，大師可別忘了我的好物。”

芥寂大師一愣，才想起了連意說的是什么，頓時無語：“連意，老衲覺得，你帶的食物夠你吃上十年了，當真要老衲每隔五年就給你送一些食材？”

頭一次見人閉關還要吃那么多的。

他們武修是不怎么辟谷的，因為只有多吃，才能長力氣。

但是，若是閉關，自己會估摸著時間給自己儲存糧食。

不過，大家閉關時間都不長，一方面是因為武者沒有這方面的需求，閉關是為了磨煉心境或者打磨法術和技藝，他們武者更看重相互切磋。

還有一個很現實的原因，因為昆布囊儲存食物的時效太短，大多數武者也不會做飯，閉關只能對付著吃點，所以寧可不閉關去膳食堂，都不想成天委屈自己的肚子。

所以，齊傷宗師被懷疑是外界域修士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他閉關了百年也沒有被餓死……這種事誰聽了都覺得不可思議。

連意也要閉關，對外有芥寂大師打掩護，倒不會引起什么人的在意。

只是沒想到，連意對吃食還有要求，她明明準備食物的時候，芥寂大師都看到了，感覺她比十個伍嚴那樣的大漢吃的都多。

就這樣，芥寂大師估摸著她能吃十年，沒想到五年就要送……

連意肯定的點點頭，一副肯定的模樣。

就這樣，連意閉關了，這一閉關就是七年。

而眉昆界，過去了一百七十年。

這一百七十年，是眉昆界高速發展的一百多年。

百多年前的臨魔城之戰，實在太可怕了，這血的教訓深深的扎在了每一個修士的心中。

只是自那以后，魔主依然沒找到，甚至連邪魔修似乎都消停不少。

只不過，修士們沒有懈怠的，這些年，門派、修士都有一個非常飛速的發展。

修士的進階速度變快，進階金丹的修士變多，甚至元嬰修士也多了不少。

而凌霄宗依然巍峨聳立，百多年的光陰，雖然不會讓眉昆界重新洗牌，不過勢力更迭，依然在發生。

不過，四大門派依舊，但是凌霄宗由于在疫獸和邪魔一事，加上更久遠的幽魔事件中，表現極好，不論是是身先士卒的魄力，還是發現事態的機敏，以及在這樣的重創之下，以極快的速度一直保持金丹、元嬰甚至化神修士最多的實力，都讓凌霄宗成為了四大門派之首。

說到底，這是個強者為尊的世界，若是凌霄宗沒有一直保持住自己的實力，那么即便有前兩個，那也成不了那個隱形的老大。

萬劍峰連家，似乎和往日沒什么不同。

幾萬年來，都是一個樣子。

只不過，此時愜意的躺在那棵連萬山最喜歡的靈果樹下的，卻不是連萬山。而是一個長著連晨遠的臉的器靈。

不多時，就聽見連萬山氣沖沖的跑過來的腳步聲，人未到，聲先到：“窺天，趕緊麻利點兒給我起來，那是我的位置。”

那里有連家人孝敬連萬山特地打制的躺椅，上面還放了靈蠶絲綿的暖墊，連意怕老祖宗凍著，被雨淋著，還放了個小隔絕陣，專門幫他擋風擋雨的。

如今，卻被窺天給占了。

窺天嘆了口氣，老老實實的爬起來了，連萬山它可惹不起，和他為敵，那就是和整個連家，哦，不對，還有鴻陣涯、青囊峰……或者說是整個凌霄宗為敵。

連萬山的身份沒人說破，但是，活了兩三百年的凡人，不老不死，活蹦亂跳的，是個人都知道他有問題。

窺天覺得，任遙飛、臨法這些人，哪一個不是人精來著？怎么會不知道什么？

若是不知道，臨法每次來，都畢恭畢敬的干什么，還有那亦可劍君和東來星君，時常來做什么？人家可是化神修士，以前連萬山沒回來的時候，可沒見過他們過來連家看一眼。

哪怕亦可劍君就住在萬劍峰。說起來連萬山是劍修，萬劍峰是當年萬劍宗的主峰之地，亦可劍君傳承的伊始，就是連萬山的劍法。

這嚴格說起來連萬山就是他的祖師爺，這會兒亦可劍君也不云游了，跑連家跑的比誰都勤快。

就是以前一直跟連家不對付的陳家，這些年，一點聲音都沒了，也再不找茬了，估摸著陳泊舟早就私下里警告過陳家人了。

而連家這百多年，人才輩出，空前強大起來。

有時候，連明世都有一種錯覺，仿若回到了連家最頂峰的時期。

沒法子，家有老祖宗，就跟定海神針似的，整個家里都很穩當。

連明世心愿已了，心境圓滿，如今已經元嬰初期了。

這一次，是他陪老祖宗來樹下喝酒來著，連長海夫婦自連意之事后，發奮圖強的很，自從知道連意在其他界域回不來，兩人也沒說什么，就是拼命修煉，用他們的話來說，總要活到再見閨女一面。

趕在壽元將近前筑基不說，這會兒兩人出門歷練去了。

而連晨遠，又閉關了，連晨松也在閉關，小輩們要么出去歷練了，要么就是連外，又去參加丹道大賽了，如今已經是七階丹師，金丹初期的七階丹師，眉昆界就沒有幾個。

感覺，這連家也就他這一個閑人，能陪著老祖宗了。

哦，還有窺天，就跟長在他家似的，趕都趕不走。

連萬山見窺天站了起來，他一把上前，撣一撣窺天睡過的地方，仿佛有什么臟東西。

然后一屁股坐下：“你上回說小意快回來了？”

藤仙記 127 灝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