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夢的延續

路明非已經做好了自己身體即將撞在地上的準備。

雖然只是開玩笑的，但原始電池魔術瓶的潛能激發狀態應該還有一些持續時間，路明非只能默默在心里頭祈禱，這一下子震出來的內傷，能趕在結束之前好過來。

哦對了還有，要是哪根骨頭斷了之后卡到了奇怪的地方，但愿面癱師兄下手‘矯正’的時候能夠輕點。

最后的最后，路明非模仿著輕小說魔法禁書目錄里，那個每次戰斗受了重傷，都能有艷遇的刺猬頭男主角，喊出了他的那句“不幸啊！”的口頭禪。

并沒有帶著某種桃色的期待。

僅僅是死宅的習慣罷了。

仔細想想，路某人能跟楚子航那么合得來，主要還是因為他總是能一本正經的接上梗吧？

（不妙啊，開始痛起來了，廢柴師兄送的電池總算報廢了么......）

路明非閉上了雙眼，準備迎接大地母親的痛吻或者熊抱。

——但是沒有

沒有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算寬闊懷抱。

身體先是猛地一沉，緊接著路明非聽到了有人的悶哼聲。有人接住他了。然后便是臉上貼上來了團柔軟的觸感......

怎么回事？路明非的腦袋有點暈乎乎，他下意識的以為這是楚子航，因為只有楚子航有這個力氣將他這從幾十米高空上掉下來的一百二十六斤肉穩當當的接住。

可臉上這觸感是怎么回事？楚子航是那種如豹子般精瘦強壯的男人，沒聽說過有如此發達的胸大肌啊。

路明非這樣想著，有些勉強的撐起了沉重的眼皮，然后就有淚水打在了他的臉上，順著臉往下一滑，落到了他的唇上，卻沒有味道。

接住他的人，居然是身上布滿了好似電路板圖片紋路般的，奧爾加瑪麗。

“身體強化系的魔術跟格斗術，可是現代魔術師在校的必修課”

路明非有些茫然，他看著淚水不住的往下滑落的奧爾加瑪麗，明明他們已經贏了，奧爾加瑪麗的話中也滿是喜悅，但她為什么要哭呢？

喜極而泣嗎？路明非有些手足無措，他不知道應不應該出聲安慰奧爾加瑪麗，不知道要安慰什么，也沒有那個力氣了。

“當初在學校的時候，拼盡全力通過了綜合魔斗術考試真是太好了，至少在最后，沒用的我總算幫上了點忙......”

路明非想說你其實幫大忙了，要不是姑奶奶你接住我，這一摔我不死也要掉半條命，帥不過三秒也就算了，贏了還殘廢那就太搞笑了，這方面來講你簡直就是我的大恩人吶！

可是他說不出來，因為他實在是太累了，疲憊與痛苦的反噬逐漸襲來，他連動動嘴皮子的氣力都沒有了。

奧爾加瑪麗緊緊地攥住了他的手，她嗚咽著，喜悅與悲傷令人不解。

“太好了啊，路明非，你打敗了怪物，打敗了女神，你現在是英雄了！你太了不起了！”

迦勒底的指揮部內。

在場幸存下來的基本都是對注重傳統的魔術師貴族社會有了解的人，路明非聽不出來，但他們卻知道奧爾加瑪麗的話是什么意思。

羅曼醫生有些感慨的喝了口幸存的食堂大媽送來的熱乎的黑咖啡。

路明非有著奇怪的領袖特質，這種特質不是領袖魅力什么的，而是一種特別的孤獨感，缺愛的孩子總是容易互相引起共鳴，而后聚集在一起。

奧爾加瑪麗一直很擔心迦勒底御主組里那些背井離鄉，被聯合國強行帶到了迦勒底這破旮旯里來的少年少女們，擔心他們因為孤僻缺愛而走歪路，心理咨詢的課程就是奧爾加瑪麗強行要求加上去的。

但羅曼知道，這個迦勒底里最大最缺愛的小屁孩，其實......是奧爾加瑪麗啊。

她才是最容易得到共情的人，看到了她人的成功，仿佛她自己也得到了無上的喜悅。

當奧爾加瑪麗開始哭著笑著稱贊路明非，迦勒底指揮部也像是被打開了話匣子，許多還沉浸在最后震撼場面里的人們開始振臂歡呼。

“太強了臥槽！”

“ويناه！”

“牛逼啊！”

“Götter töten！”

“スタープラチナ！最強の身代わり！”

“路哥牛逼！”

鋪天蓋地的贊美反而讓路明非開始不好意思了起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翻譯器出問題了，總感覺有好多奇怪的語言混了進來，倒是那位日本老哥的話路明非聽懂了，要不是沒力氣，作為一只JOJO的死忠粉他真想跟著用不標準的工地日語來一句“食堂潑辣醬嗨賽強的！”

路明非的眼角余光抽到了楚子航，面癱師兄的腿部石化還沒解除，但也沖他豎起了大拇指，萬年不變的面癱臉的嘴角，似乎也有了一點點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的上揚弧度。

（老大這功勞有你的一個半好吧）

路明非呲著牙，雖然說不出話，但他知道，楚子航肯定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這一戰終究是結束了。

終于，可以休——

路明非的思考能力，在瞬間便被蝕骨的劇痛所剝奪。

腎上腺素瘋狂分泌，意識中斷的最后，他只看到了奧爾加瑪麗驚恐的臉，還有失蹤掉線許久了的小魔鬼的一聲輕嘆：“為了這些人類，你這又是何苦呢，哥哥。”

路明非昏死了過去，不僅僅是昏迷，整個人——體內的肌肉與神經均是在以肉眼可見的程度瘋狂抽搐！

抱著路明非的奧爾加瑪麗直接被嚇傻了，她下意識的將路明非請放在地上，手足無措的時候，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楚子航。

“人工呼吸！搶救！你上！”

這次就算沒翻譯機所有人也都聽懂了楚子航的意思!

☆

路明非只覺得自己掉到了深海區的大海里。

他不斷的掙扎，試圖用迦勒底干員課上學到的技巧上浮，但什么用都沒有，他的身體依舊在不斷的下沉，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拽住了他的腳脖子。

路鳴澤又出現了。

只是，這一次這個自稱推銷員的小魔鬼，面對路明非這位鉆石VIP客戶，臉上卻沒有那一如既往的諂媚笑容。

小魔鬼看著不斷下沉的路明非的眸子中，只有如死水般沉寂的悲傷。

“你就這么看重他們嗎？看重這些所謂的‘家人’？”

“他們或許都是善意的，但就結果而言，他們也的確是為了保護自己，而傷害了哥哥你”

“我們跟他們不一樣啊哥哥，我們......是棄族”

路明非完全聽不懂小蘑菇在那自言自語個什么，但他連吐槽或抱怨都做不到，沉重冰冷的海水不斷的從嘴里鉆入他的體內，讓他的肺部承受著好似被撕裂的痛苦。

“......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突然失去了很多東西，然后一下子怒了、黑化了，就能無厘頭的變得強大了吧？”

“哥哥，那些悲傷的感情并沒有消失，他們只是被憤怒與絕望壓下來了，最大的絕望是什么？是你甚至忘了它們，不愿意想起那些感情”

“暴走只是暫時讓你忘了罷了”

“如果不是那個家伙同意了與我的交易，成為了哥哥的英靈從者，讓你的絕望......”

“讓你覺得‘能幫你遮風擋雨的大哥們都不在了’的絕望、逼迫著哥哥變得強大的這份絕望，因為他的歸來露出了破綻......”

“繼續這樣下去，哥哥你早晚會崩潰的吧，名為路明非的人格早晚會消失”

“......有個詞說的不錯”

“心魔”

“......我是站在你那邊的哥哥，我沒有害你”

小魔鬼輕聲呢喃：

“只是，你需要發泄一次，你需要好好地大哭一場，將悲傷與痛苦回想起來”

“然后才能重新站起來，繼續走下去，而非變得......不再是你。”

“我相信你，哥哥。”

“希望你也相信我。”

“我不會害你的......因為我們才是兄弟啊。”

小魔鬼的模樣與聲音都漸漸遠去。

然后......路明非想起來了。

一些記憶中的畫面涌上心頭。

不是想起來了遺忘的記憶，而是想起來了感情，想起來了被憤怒所壓抑，被絕望所選擇性遺忘的感情。

被遺忘的感情并不是悲傷。

而是......幸福感。

——路明非看到了自己最幸福時候的記憶

那不過是發生在一周不到前的記憶，那時候的他手里拿著包阿拉伯土豪同學送的寶石，身后跟著浩浩蕩蕩的幾百來號人，有的叫得出名字，有的經常見面，有的已經習慣了與他們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

大家都跟個傻子似的在起哄。

他也跟個傻子似的在笑，一邊笑一邊扔寶石，后邊的家伙們就跟接花球似的在邊起哄邊搶。

一個傻子，帶著一群傻子，笨蛋一般的大家庭，最后一起在朝陽的天幕下，笑著、唱著、暢想著未來。

路明非衰了十七年，才找到了一個這樣讓他覺得幸福的地方。

他不想去思考什么陰謀不陰謀的，也不想去琢磨大家是善意還是別有用心。

迦勒底，就是他的家。

他的幸福就是與接納他，關心他，愛著他的家人們在一起。

如夢一般的幸福。

基爾什塔利亞隊長、奧菲莉亞大姐、芥雛子前輩、雷夫教授......還有好多好多人。

......然而那份幸福，卻被突如其來的爆炸，毫無征兆的奪走了。

羅曼醫生告訴他，還有希望，還有轉機，迦勒底這里有時間機器，這里是神秘的世界，魔法與奇跡都是存在的。

所以他勉強自己，用憤怒讓自己去遺忘，遺忘掉幸福感，那么剩下的就只會有百分之一千的怒火。

但路明非就是個缺愛的衰小孩，是一個瘋起來連自己都打的死小鬼。

這樣的男孩心中怎么可能沒有絕望、沒有悲傷、沒有痛苦呢？

只是遺忘了幸福，那悲傷似乎也就沒有沉重了，痛苦似乎就沒有那么的撕心裂肺了。

所以在路明非怒不可遏的時候，小魔鬼選擇了沉默。

而現在，雖然只是一點，但隨著楚子航的歸來，稍稍放下了點那個“只有我能拯救大家了”的孤獨，終于出現了缺口。

于是小魔鬼幫他釋放了出去。

現實中。

好不容易通過急救措施將路明非搶救過來的奧爾加瑪麗，還在不好意思的擦著嘴的她，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突然撲到她懷里，像是在釋放某種巨大的感情似的，痛苦流涕起來的路明非。

膽小鬼奧爾加瑪麗，這才想起來，路明非不過是個剛滿十八歲的少年罷了，而她已經二十三歲了，自己才是大人，哪怕要靠孩子戰斗，大人也該盡到責任。

奧爾加瑪麗猜得到路明非為何痛苦悲傷。

所有人都知道。

原本這個工作應該讓瑪修那孩子來做的吧？奧爾加瑪麗嘆了口氣，小聲默念了句“瑪修對不起。”

然后溫柔的抱住了路明非的，輕輕地拍打他的后背，撫摸著他的頭發，有些笨拙的對他說著不知道他聽不聽得到的安慰話語。

已經夠了，路明非。

你不用再孤獨的將一切自己一個人承擔了。

因為大家都在你身邊啊。

向來追求效率的楚子航，這時候也不催促立刻動身，去與瑪修與立香匯合——根據Caster剛剛過來協助急救時提到的情報，那兩個女孩之前已經被他救了，現在正躲在新都那邊安全的地方。

楚子航很識趣的將時間與空間都留給了他們。

自己則是作為護衛在周邊戒備。

☆

路明非自己都記不清剛剛都發生了什么。

他只記得自己昏了一次，又哭了一次，然后又昏了一次，最后才醒來。

按照楚子航的說法，他最后一次昏迷似乎沒過多久，也就五分鐘不到的時間，就醒來了。

路明非醒來的時候枕著奧爾加瑪麗的大腿。

疲憊的奧爾加瑪麗也在打瞌睡，她歪著頭，有一搭沒一搭的‘啄’自己的肩膀，手指還在不自覺的撫摸著路明非的臉頰。

楚子航聞訊而來，路明非下意識的嘴里就跑出來了：“哇塞，美少女的膝枕唉，該不會以后我每次戰損歸來都能有艷遇吧？”

楚子航沉默了一小會兒，腦海中冒出來的想法居然是：膝枕這種程度對你來說就能算是艷遇了嗎？

他只得硬生生的憋了句干巴巴的“你艷福不淺”出來。

好在以此楚子航的性格，他現向來是有正事那就直接進入正題的。

楚子航拿出來了雅典娜留下的靈核，還有達芬奇為路明非準備的，最后一個特殊的魔術瓶。

“休息好了嗎？享受完畢了嗎？明妃你要是喜歡的話，下次我能給你提供跟咱的殺必死服務喲~別的不說，我對自己的肉體還是很有自信的吶~”

大碧池滿是愉悅的聲音從通訊器的另一頭傳來，嘴里還開著輕佻的玩笑話。

在羅曼的催促下，她笑著進入了接下來的正題。

“好了好了，在出發與瑪修立香匯合之前，讓我們抓緊時間——”

“開始，進行試驗吧！”

——to be continued！路明非挑戰FGO 67、夢的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