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二章 回游于時間長河
不同于外界的喧囂嘈雜，光環內一下子靜了下來，徐越與邪尊在無聲的對峙。
直到一聲脆響后，邪尊身上裂開了，年輕有力的肌膚在迅速崩潰，如同被烈陽暴曬的干泥，不斷脫落，露出了里面枯枝殘葉般的殘體。
“咳咳…”
邪尊萎靡，劇烈咳嗽，每咳一聲，都有烏黑粘稠的血液噴出，散發著惡臭，讓人作嘔。
剛才，他雖然擋住了徐越以準仙器揮出的軒轅服太虛，但付出的代價，就是耗盡了最后一點生機，如今，快要走到盡頭了。
“可惡…若是老夫身處巔峰…若是你沒有這把劍…若是…”邪尊捂著胸口，似在強忍難以想象的劇痛，不甘地對著徐越低吼。
可他還沒說完，就被徐越無情的打斷。
“哪有那么多若是？若是我為天玄境巔峰，何須欺你年老體弱，又何須借軒轅劍之威？同階一戰，斬你，一念之間罷了。”徐越站起身來，瀟灑揮劍，言語間，充滿了對自己實力的自信，有無敵之姿。
看著已經恢復些許力氣，再次站立的徐越，邪尊瞳孔微顫，似乎還想反駁，但最后也只能張了張嘴，啞然無聲。
他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經老了，屬于他的那個時代早已結束，如同奔流的時間長河，一去不復返。
“唉…”
最后，一切的一切都化為一聲嘆息，邪尊不再糾結于未知的假設，而是盯著徐越，緩緩道：“說起來，想要催動準仙器，必須要有龐大的生機和體力支撐，否則，一招出，自身亦隕！這種消耗，哪怕是天玄境巔峰都不一定抗得下來，而天玄境初期的你卻可以…”
邪尊似乎恢復了冷靜，審視著徐越，分析道：“兩招驚天之劍下來，你竟沒有力竭氣盡而亡，甚至還有一戰之力？這種情況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你得到了這把黃金劍的高度認同！催動它，并不需要你付出太多的代價！而且我剛才也說了，這劍，不是仙域之物，其內蘊含的厚重古樸氣息，屬于另一支人族！你…就是來自那里吧！”
聽著對方篤定的判斷，徐越無言，就那樣手持著華夏圣器軒轅夏禹劍，靜靜地站著。
“所以，老夫不得不重新審視你的價值，并再次代表圣族，向你發出誠摯的邀請——加入我們吧！先攻下仙域，再引導吾等去你的世界，將那里也歸于王土！如此做，你可為兩個世界的王，統督諸事！你的地位，也將僅次于王上之下，遠超吾等，甚至以你的資質，成為王上的接班人，也不無可能！”邪尊伸出手做邀請之勢，神色和言語都變得無比嚴肅。
而這一次，徐越也清晰感受到對方是認真的了，不再像之前那樣包藏禍心。
“王上的接班人…”
場外有妖魔喃喃，目光飄忽不定，神色帶著憧憬，無法想象那是何等的榮耀和地位。
“兩個…世界的王么…”
藍萬初等人也不由暗暗握緊了拳頭，看著那手持金劍的身影，生怕他會做出出人意料的決定。
所有人都盯著徐越，他接下來的回答，將決定仙域，乃至另一個世界的命運。
時間凝滯了幾息。
直到軒轅劍的光輝再次耀眼，圣劍顫鳴！
“可笑的老鬼！居然還不死心，想要本大爺和你們同流合污？癡人說夢！成為那王上的接班人，徐哥我不稀罕！至于你等腌臜之物，竟還想侵略我的故土…”
說到這兒，華夏兩個字，浮現在徐越的心頭，那片深愛著的美麗富饒之地，讓他的目光變得前所未有的冰冷，殺意彌漫間，手中的軒轅劍，也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妖魔這等四處燒殺搶掠，豺狼鬣狗般的卑劣種族，根本不配存于世間！遲早有一日，我徐越要將你們全部鏟除，一個不留，以謝天下！！”
轟隆！
徐越的聲音如同雷鳴，擲地有聲，又如同道誓，隱隱引起了天地共響，刻進了世間萬物的運轉規律里。
妖魔們臉上原本羨慕期待的表情消失了，它們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將再也不可能成為它們的同伙，且毫無回旋的余地。
而邪尊，也緩緩放下了伸出的邀請之手，神色徹底變得冷冽。
“既然如此，你已成我族永世大敵，當誅。”邪尊輕聲道。
“現在的你做得到嗎？就憑那滿身的死氣？”徐越譏諷，心神卻高度集中，時刻警惕著四周。
邪尊沒有回話，只是默默地看著他，可就是這份沉寂，讓徐越有些不安。
直到三息后，情況變了，邪尊頭頂的那座黑色小人突然瘋狂旋轉了起來，綻放著無比耀眼的黑光，如同黑洞，閃爍在光環的正中心處。
這光，似乎起源于開辟的時代，是天地間最本源的大道法則，被邪尊煉成無上神術，融入己身。
現在，要發揮它的威能了。
“瀕死又如何？既然即將身隕，那不若再讓你這無知小輩，領略一下本魔將當年的神威。”
邪尊話音落下，頭頂那尊黑色小人轉的越來越快了，而且每一轉，都灑下一片玄妙的光輝，鋪向天地四方，眨眼就覆蓋了整個光環。
“徐越小心！”
藍萬初心中一緊，不由大吼，連在陣外的他，都感覺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
徐越自然也不敢怠慢，立刻將軒轅劍橫在身前，做出防御姿態，同時心中沉重，暗道這妖魔的強者果然不簡單，哪怕是臨死的反撲，也有大恐怖！
下一刻，奔涌不息的時間長河再次從虛空而來，這是邪尊的本命秘術，相當強悍。
“噗！”
緊接著，邪尊竟一點自己的咽喉，面色一紅，噴出一口鮮血，飛濺到河水之中，將這一小段時間長河染成猩紅之色。
當然，他身上的死氣，也更重了。
“事已至此，也不妨告訴你，這些年，都是我在負責監視你們仙域的青元仙國，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而老夫，也不斷觀摩對他們對過去碑的使用，獲得了一些靈感，并將其融入術中，合二為一。”
嘩啦！
語畢，鮮紅的時間長河翻滾的更厲害了，一朵朵浪花不斷躍起，各種異象顯現，仙光澎湃，撕裂了時空，讓光環內徹底不為人見。
“天地秩序被擾亂了！那里幾乎已經不在現世！”
有仙域的天玄境巔峰神色狂變，聲音狂顫的驚呼，感受著邪尊那極盡綻放的偉力，想竭力看清里面的情況，卻又只能發現一片迷霧。
轟隆！
場內，邪尊動了，帶著渾身的死氣，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徐越身邊。
“殺！”
徐越揮動軒轅劍，金色劍氣橫掃，足以劈開諸星，然而此時斬在邪尊身上，卻如同風過草群，水穿簾洞，沒有造成一點傷害。
“怎么會！”
徐越大驚，可下一瞬，就被邪尊一把拉住，猛扎進了時間長河里。
撲通！
周圍頃刻被血紅的河水淹沒，徐越在奮力掙扎，卻還是像墜進了一片無根無底的深淵，不斷下墜。
“不要抵抗了。”
四面八方傳來邪尊的聲音，他似乎已經和這段河水融為一體，像民間傳說的水鬼，不斷拉扯著徐越全身。
“我說過了，此術乃是我以自身本源命法為基礎，參考青元仙國對過去碑的使用而成！仙碑宗的手段，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現在，就隨我一起暢游時間長河！”
咕嚕！
在邪尊瘋狂的話音落下后，周圍的水流頓時洶涌了起來，冒泡聲不斷，徐越也被一股巨力拉拽，竟逆流而上，朝著時間長河的上游游去。
“啊！！”
徐越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他動彈不得，被困在了一個恐怖的領域，身體在被詭異的力量重塑，連元神都在變化，不為自己的意識所控了。
這種感覺，還真就與青元仙國設置的“悟道”陷阱十分相似，不過比之更加兇險，因為將你拖進過去時光的，可不是過去碑，而是真正的時間長河，殺人之術也不是靠不可控制的悟道化道，而是有一個化為河水的天玄境巔峰，時時刻刻盯著你。
“老鬼…你是要…與我同歸于盡嗎！”徐越在怒吼，身體明暗交雜，竭力抵抗著時間長河的沖刷。
他不信，同樣身處于河水中的邪尊，可以凌駕于時光之上，不受任何影響。
對方沒這個實力，否則的話，自己早被一招秒了，戰局也不是現在這般模樣。
“嘿嘿，是又如何！不過先死的人，一定是你！”
河水中傳來狠辣的尖嘯，將徐越徹底吞沒了。
隨著一聲泡沫被扎破的輕響，徐越似乎被邪尊拖著穿過了河水最湍急的對流層，來到了真正的深水區。
這里沒有光明，沒有聲音，甚至連血紅色的河水都看不見了，只有無盡的死寂和冰冷，不斷刺激著他昏昏欲睡的神識。
“累了吧…再睡一會兒…吾便送你永世的長眠…”水深處傳來惡魔的低語，徐越想努力睜開眼睛，卻一下忘了自己在干什么。
“我在…干嘛？對了…我在玉宗，西漠有難，妖魔發動進攻了…我得…趕緊過去…”徐越發出如夢囈般的低語，記憶出現了錯亂。
與此同時，他還看到了一副畫面。
那是一片黑色的霧氣在滾動，成千上萬的扭曲妖魔正在大漠行軍，而自己的視角，則高高在上，俯視一切，周圍，還全是一些無比強橫的身影，隨便拖一個出來，都足以對戰仙域這邊的天玄境巔峰！
“這是…誰的記憶…”
徐越皺眉，可剛準備細想，一直隱藏在周圍的邪尊就再度發力，將他往更深更遠處游去，打斷了他的思維。
“意志力這么強！真是個棘手的家伙！邪尊冰寒的低喝，目光狂閃。
正如徐越所言，他雖是術法的發動者，但也不能無視時間法則，佇立于河水之中，隨著時光回溯，他的身體也在變化，出現不可抗的損傷。
只是，做為主動的一方，邪尊可以保持自己的意識不亂，而被動回溯的徐越則不行，他的身心都會被時間法則修改，不僅記憶在不斷前推，修為，亦會隨之改變！
這，就是邪尊的殺招！
只要將徐越的修為不斷回推，待他時弱小無力時，就可以一擊必殺了！
“只是，再這樣下去…”
邪尊不由看了眼自己的身體。
充滿死氣的軀殼已經搖搖欲毀，其中生機黯淡如死星，隨時可能熄滅。
若在這時間長河中，自己先一步支撐不住崩潰，那一切就白費了。
而且剛才說了，邪尊并不是不參與回溯，他的身心在回推時，記憶也會不斷浮現出來！
又由于自己是這股力量的主導者，所以，徐越可以通過術法的共鳴，共享自己的記憶，就像他看到的那般，妖魔大軍揮師東進，縱橫在西漠里。
“不行！不能讓他看到太多的東西！只待他跌落天玄境，我就立即出手，誅殺此人！”
邪尊心里計較，也不想等徐越的境界進一步跌落了，一邊繼續帶著徐越回溯時間長河，一邊在手中凝聚出虛淡的黑光，匯成一把魔刺，對準了徐越的天靈。
“煙兒…等我…”
徐越依然閉著眼，記憶繼續前推，已經到了與藍如煙分別之時。
邪尊依然沒有動手，因為徐越的修為并未變化，而他一旦介入，徐越就會瞬間清醒，到時候依舊是天玄境巔峰對戰天玄境初期。
與此同時，徐越也看到了一副畫面。
這一次，是一片河谷。
焦土河谷，遺族曾經的棲息地，不過已經被妖魔攻破占領了。
“邪尊前輩。”
一個人形妖魔走了過來，容貌竟然在邪尊的記憶中都看不清，似乎強大到天地失衡，外人不可見！
“我和邪孤等人就留在這里了，你可先率軍東去，不必與那群螻蟻死拼，試探即可，待吾等攻成，一蹴而就。”人影還頗為謙遜，對邪尊這個曾經的天魔將極其尊敬。
“善，若有情況，隨時聯系。”
邪尊點了點頭，帶著一旁的蟲妖八爪魚等魔，以及一部分大軍，浩浩蕩蕩向東而去。
“這是…”
徐越心中微動，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看到這些，但直覺告訴他，自己正在接觸一個秘密！
一個影響仙域存亡的秘密！
“繼續跟我走吧！”
這時，畫面之外的一道聲音又傳來了，場景崩潰，徐越再次被強行拉著在河水中回游。
“有人…在對我施法…”
“不滅天功正在觸發，宿主斬斷糟粕，抹去后患，破而后立，不斷蛻變，成無上神胎。”
在意識失去清明的最后一刻，徐越運轉不滅天功，眉心出現一點飛仙之光，總算是發現了什么，開始奮力抵抗。
不過，下一瞬，他的身體又輕松下來，順著邪尊的引導而動，放棄了掙扎。
并不是他破不開這術法。
而是他想看看，順著對方的路數，接下來，還會發現什么。
機不可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