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4】抉擇

往常只是從橋上經過，卻不知道橋下竟然還別有洞天，成排的帳篷搭建在橋墩的避風處，這里儼然形成一處‘貧民窟’的樣子。

空氣中除了河畔的潮濕氣息，還夾雜著積郁不知多久的屎尿味。

不遠處有人圍聚在鐵桶篝火旁取暖。

當李欽停車時，幾雙目光都凝視而來，并從折疊椅上站了起來……

正當時。

砰砰。

車窗被敲響，嚇了他一跳。

轉頭才發現是穿著皮夾克的史密斯，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李欽打開了車門鎖，隨著他坐進副駕駛，又灌入一陣寒風。

“你嚇我一跳。”李欽抱怨時，目光重新落在那群人身上，卻發現史密斯上車后，他們坐了下來。

史密斯看見李欽的表情，笑道：“放輕松，他們都認識我。”

李欽覺得奇怪。

史密斯解釋道：“每個城市都有這樣的難民窟，要么是存在精神問題的人，要么就是身份不那么干凈，需要躲藏在暗處生活的人。”

“許多小偷小摸的案件都來自這里，我在擔任城區副警長時，經常來抓人，一來二去與這里的人熟悉了，有時候他們還會幫到我。”

簡而言之，這是屬于史密斯的地下網絡之一。

“怎么想到在這里見面？”

史密斯道：“fbi可不會在乎這群流浪漢的死活，自然不會盯著這里，而我今晚是從綠草坪徒步過來的，那邊的小巷其實有連通綠草坪社區的小路，是流浪漢們偷雞摸狗的專用通道……”

“即便fbi盯著我，大概也以為我在家呼呼大睡呢，我提前準備了一段錄音，在我的臥室播放鼻鼾的聲音。”

絕了。

就史密斯的套路，fbi怎么跟他玩？

車子啟動，通過橋下的匝道上橋，行駛過威拉米特河，便到了尤金的新興住宅區。

唐娜的房子也在這個區域。

只不過經過史密斯的指引，車子并未進入社區，而是朝著東南方向的幽靜小路開去。

相比起坐落有序的社區結構，這里的環境更接近鄉野，但與僻靜的農牧區又有區別，至少在路上還能看到尤金城區的燈光煙火。

以及道路兩旁的花叢帶，明顯有人工修整的痕跡。

每隔數百米才會有一棟住宅，擁有著巨大的花園，甚至有人家修建了噴泉……

李欽這才意識到：“這一片分散的都是莊園？尤金的富豪區？”

“你不知道？”史密斯反而對此感到奇怪。

“我上學時可沒工夫閑逛，經常去北邊的農牧區獸醫站，來南邊也只限于威拉米特河岸。”

“尤金為數不多的富豪都住在這里，一共有17座莊園，住戶大多是尤金比較知名的人物。”說到這里，史密斯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可我們的那位醫生小姐，并不在此行列。”

李欽愣了一下，今天貝斯主動提起過金妮的家庭情況：“但我聽說，她的父母是企業家。”

史密斯冷笑：“至少我在尤金生活了一輩子，在今天之前并沒有聽說過‘喬爾’這個姓氏。”

“企業家只是偽裝？而她的錢可能來自羅文？”李欽瞬間明白了史密斯的深意。

史密斯微微點頭，又搖了搖頭：“關于羅文的傳言，很多人都心照不宣，在金錢問題上，這對父子的手腳一直不干凈，但對于結果，我們顯然不需要去多余猜測了……”

他指著遠處亮著燈光的莊園，示意李欽減速：“我們要到了。”

車子停在門外。

史密斯下車按響了門鈴，那邊沒有回應，而是直接開啟了電磁鎖的大門，門扇自動分開，他重新上車。

兩人緩緩駛向別墅住宅的方向。

當車子在門口停穩，別墅的門內也走出了一個體態憨厚的人影。

“那是懷特？”李欽看著那白白胖胖的人道。

“對，今天是懷特的休息日，而且他是幾個人里頭腦最靈光的，顯而易見，這件事被他處理的很好。”

二人下車，懷特看到李欽并沒有感到意外。

老史密斯忽然讓他在圣蒂斯醫院蹲守，這種行動是毫無邏輯關系的。

五人組早已猜到了李欽就是他們的大老板，那么忽然的行動指令，顯然與李脫不了關系。

懷特微微點頭示意，一邊為他們打開大門，一邊道：“喬爾夫婦依舊不是很安分，相比之下，金妮小姐很明白，積極配合我們的工作才是對他們一家最好的結果。”

走進大廳。

李欽迅速發現了地板上的血跡，目光稍稍停留時，引來了懷特的注意，他忍不住解釋道：“喬爾夫婦不太理性，所以我們……”

不等他說完，李欽就擺斷：“我明白，這種事難免會發生沖突，我們要首先為自身的安全考慮。”

米國家庭備有槍械很正常。

一家三口出發前往機場，卻被人逼迫返回……一路上給了他們充足的思考時間，而當他們回到自己地盤的那一刻，難免讓他們出現了‘我又行了’的錯覺。

三人耳邊，隱隱還傳來樓上怒喝謾罵的聲音。

度過大廳。

客廳中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子正坐在沙發上，她身前的茶幾擺置著快餐，但顯然沒有動過多少，反倒是煙灰缸內的女士香煙不少，而她手上也正夾著一根，偌大的客廳有些云霧繚繞的模樣。

當看到李欽與史密斯的到來，她猛吸一口，捻滅，又點燃一根新的：“這就是你的老板？”

史密斯懶得答復，為李欽清理出一個單人沙發，讓他得以坐下。

而金妮的神色逐漸從茫然到恐懼：“你是李，老鼠山的李？我聽說過你……”

“是我。”李欽微微點頭，坐在了單人沙發上。

“可為什么？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讓人綁架我和我的家人。”金妮發出質問。

但此時。

李欽卻笑了，微微搖頭，一言不發。

眼看他不說話，金妮再次道：“你笑什么？”

“金妮醫生，你的演技真的很差勁……”李欽若有所指。

金妮像是撒謊的孩子，神色慌亂，目光偏移到了一旁，卻還是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李欽道：“你已經被史密斯他們控制了整整一天，我即便不說你為什么忽然從圣蒂斯醫院逃離，甚至想要前往機場，離開尤金，只說在這幾個小時里，你應該已經想明白了，你與你的家人為什么會被我們暫時監禁。”

“所以，何必繼續裝傻呢？”

“大家其實可以少浪費一些時間，直入正題！”

金妮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她的確抱有僥幸心理，但當李欽的話說到這個程度時，她知道自己無法掩藏了。

對方已經肯定了自己隱藏著一個秘密，只是還不知道這個秘密的內容是什么罷了。

可真要讓她坦白，又需要一次漫長的心理斗爭。

當然。

李欽并不著急，時間本來就已經晚了，而為了羅文的把柄，耗費一個通宵的時間分明是很劃算的買賣。

“你可以慢慢考慮，只要在天亮前給我我想要的答案，那么你和你的家人就是安全。”

“不只是在我們手上是安全的，我可以想辦法送你們離開米國，隱姓埋名的過一輩子。”

“而你也不需要擔心誠信問題，如同你為某人保守秘密一樣，我在得知了我想知道的東西后，一樣會保守下去……畢竟，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為只被少數人知曉，如果我將它公之于眾，就起不到要挾與利用的價值。”

“那么，開始吧，我展現我的誠意，給你充足的時間，所以我希望金妮醫生也不要讓我失望……”

話落。

李欽站了起來，仿佛受邀而來的客人，對住宅內的裝修、裝飾感到好奇，四處打量。

此時，懷特有些無奈。

他覺得耗到現在，沒必要繼續浪費時間。

對方的棱角已經被磨平，內心充斥著恐懼，倒不如一鼓作氣拿到大老板想要的信息。

不過當他看向史密斯時，卻發現史密斯一如李欽的樣子，四周打量著，一副完全不在意金妮的樣子。

懷特皺眉……

始終想不通緣由。

可就在他再次聽到樓上被囚禁的喬爾夫婦，所傳來的不斷怒罵時，懷特忽然懂了。

現在還并沒有到極限。

金妮父母如今坐擁豪宅，不可能對女兒的秘密一無所知，可他們怒喝了一下午，顯然不是體力超群，而是在向女兒傳遞一個信號，我們還沒服輸。

所以，就連兩個中年人的心理底線都尚未被擊垮，金妮又憑什么直接放棄？

除非……

搞定她的父母。

一念至此，懷特跟上史密斯的腳步，低聲道：“我們的手段需不需要在狠辣一些？只要搞定了她的父母，她應該就會開口。”

史密斯笑道：“不必了，這是一個積累信任的過程！”

“什么意思？”懷特不懂，“解決了她的父母，難道還怕她不交代？”

史密斯道：“我們其實不知道她的秘密的具體內容是什么，她完全可以編造一個假消息出來，而我們的核實是需要時間的，在這段時間里，你以為她背后的人會一無所覺嗎？”

“所以，建立信任是第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

懷特卻哭笑不得：“死亡威脅之下，還怕他們不說真話嗎？”

史密斯皺眉，一臉不理解的看著懷特：“我一直以為你是他們中最聰明的那個……好吧，那我問你，換位思考，如果是你呢？”

“透露大人物的秘密，你會死！”

“而現在不說，你還是會死！”

“就生機而言，在你眼里，該如何選擇？”

懷特愣住了，思緒紛飛，許久后才呢喃道：“我……會說假話，至少先托住你們，還有可能活下來……”

史密斯再次問道：“那如果我透露出善意呢？你會動搖嗎？”

懷特這次沒有猶豫：“會！”

“為什么？”史密斯繼續考驗。

“因為在當下，我沒得選！就算我說了假話躲過這一次，但我保守秘密的當事人，卻會忌憚我的存在……我被綁架過一次，那么就有可能會有第二次……”

“只有死人才能永遠的閉嘴。”

“反之，如果我能就此離開米國本土，隱姓埋名，才是最安全的。”

史密斯重新露出笑容，微微點頭認可：“這就是李要傳達的信息……”

懷特又有疑問：“但僅憑這一點，很難取信于人吧？”

史密斯道：“時間會讓她的心境動搖，等堅固的鎖鏈松動了，無論談什么都會事半功倍。”

此時。

李欽已經順著樓梯走上了二樓。

來自喬爾夫婦的嘶吼聲愈發清晰，但他視而不見，只是來到某個空曠房間內的陽臺，注視著遠處尤金城寧靜的夜景。

約莫半個小時。

樓下傳來了聲響——

“我要見你老板！”

懷特上樓，與史密斯對視一眼，史密斯含笑起身，來到佇立許久的李欽身邊：“金妮小姐應該是愿意說了。”

來到樓下。

只有李欽與史密斯兩人。

懷特很聰明的知道避嫌，不觸及大人物的秘密。

金妮深吸一口氣道：“我該怎么相信你？如果我告訴你真相，你要怎么保證我與我家人的安全？”

李欽聳了聳肩：“你可以給出條件，如果我覺得是合理的、公平的，那我們就這么辦！”

金妮道：“兩千萬米金，你接受嗎？”

李欽面無表情，實則在心中算計起來……自己手頭還有多少錢。

要借給哈德曼的五百萬肯定有。

但再取出兩千萬，恐怕就要到下個月農產進項后了。

可面對此情此景，他顯然不能拒絕：“你覺得你的信息價值，匹配兩千萬嘛？”

“遠超這個數字！”金妮道，“事到如今，我們也沒必要兜圈子了，你我都清楚，那是涉及羅文議長的秘密，我不僅僅會告訴你發生了什么，還有絕對的證據能交給你。”

話落。

金妮掃視這座別墅：“我們一家能住在這里，并掩人耳目經營所謂的公司，全因為我掌握著證據，而他們不知道證據被我藏在什么地方。”

“我現在愿意交給你，但前提是……”

“兩千萬現款，讓我們一家離開米國，等我們覺得安全的那一刻，我會告訴你證據藏在什么地方！”

“成交！”李欽淡然笑道。

然而，在金妮臉上，卻流露錯愕的神情……

不會現在沒人玩QQ農場了吧 【544】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