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慶功宴

“干杯！”

三只聚在一起的啤酒杯下，浸透了油脂的金屬網在炭火的炙烤中滋滋作響，讓桌上彌漫起了不同于室外涼夜的濃郁溫度。

結束了碰杯儀式，清水徹將酒杯放在嘴邊抿了一口，就看到對面的岸田正明咕嘟幾下將杯中酒完全飲盡，又隨手讓酒杯在桌上撞出一聲悶響。

“痛快！果然烤肉就要配啤酒。”

難得豪放的做派讓他旁邊許久不見的入江平一也一臉無奈：“岸田，你今天怎么大方到請客了？”

“這不是你來了嗎？不過主要還是給清水這小子慶功。”

清水徹夾起塊牛舌，隨口問道“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你那本《鏡之孤城》啊，首月銷量達到三十萬本，一年后突破百萬估計也不成問題。真是奇了怪了，一本校園欺凌題材的居然能賣到這種程度，現在可不是當初那個每個人都靜下心看書的時代啊…老板，再來杯冰啤酒！”

“好嘞！”

遠遠的應和聲后，入江扶著眼鏡打起圓場：“這不正說明清水君寫的好嗎？那本書我也買了，通過通向異世界的鏡子揭示主角的內心，確實非常不錯。”

“入江桑過獎了，這個想法只是我從別人身上取材得來的。”

“瞎謙虛什么，來，再碰一個，”轉眼間，岸田的第二杯酒也已下肚，又仿佛不過癮一般砸著嘴道，“銷量到了這個程度，拿個文學獎肯定不是問題，就看是哪個了。清水，你小子可是離大文豪又進了一步啊。”

“什么大文豪。”

清水徹揮揮手，將筷尖的牛肉裹上層鮮紅的辣椒粉。自從與七見奈奈美交往以來，他就越來越喜歡這個味道。

“之前幾次拿獎也沒見岸田桑這么高興過，今天距離發薪日還有一周，岸田桑突然急著請客，應該還是有別的原因吧？”

“嘿嘿，被你小子看出來了。”

兩杯急酒灌下，岸田正明已經稍顯醉意，因長期吸煙而過于干燥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你們猜怎么著？今天早見社長把我叫去，說是準備升我做副社長，等他退休就接任社長一職。真是…沒想到我也有這么一天。”

“原來今天的請客是因為岸田桑升職加薪啊。”

“哦，真是恭喜了，”入江也因為自己老友的好消息而露出笑容，“但是…岸田，你升職后還繼續做編輯的工作嗎？”

“那當然。不過我和早見社長說好了，只負責清水小子一個人，畢竟我們出版社全都指著他養活。”

“岸田桑也太夸張了吧。”

清水徹一邊反駁，一邊趁著他們兩人聊天的機會快速解決桌上的烤肉。白日里又以《海女》編劇和演員的身份，與能年玲奈一同錄了個綜藝節目，一整天折騰下來正餓的厲害。

“之前山中弘義被抓，新興社破產解散的時候，不是有很多被他逼出講談社的編輯和作家無處可去嗎？當時早見書房抓住這個機會狠狠擴張了一波。入江桑，如果你再去早見書房拜訪的話，就會發現已經不是《編舟記》那時冷冷清清的樣子了。”

“是嗎？那我改天一定去看看。對了，清水君，下一本書想好寫什么了嗎？我們久慈市的人都在翹首以盼啊。”

“嗯？都？”清水徹發現了一個重點。

“沒錯，”入江平一倚在靠椅上點點頭，“清水君你或許不清楚，因為《海女》的緣故，整個久慈…或者說巖手縣，整個東北地區也行，無論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海女》相關的東西。連帶著，你這個《海女》的編劇和演員也很受歡迎。還記得網上希望你和能年結婚的留言嗎？我們巖手人可都是你們的堅定支持者，清水君，不要讓我們失望。”

“入江桑就不要開玩笑了。”

清水徹無奈地搖頭，“那這么說起來，我算是沾了能年的光。早知道今晚就帶她來了，如果她沒有雜志采訪的話。”

“哈哈，”難得捉弄到了他，入江也大笑起來，“一個玩笑，還是說正事吧。怎么樣，清水君現在有新書的想法了嗎？”

“說實話，完全沒有。剛剛寫完《鏡之孤城》，怎么說都要休息一段時間，而且手上還有《海街日記》的電影編劇工作，新書的事情…就等到新年后再考慮吧。”

“嗯，也是…”

不等入江說完，已經稍顯恍惚的岸田突然插話進來，含糊不清道：“不止要休息，清水，你的下一本書一定，一定要慎重…”

“《編舟記》、《海街日記》、《鏡之孤城》三本書下來，你的人氣是越來越高。如果你只是作家倒也罷了，偏偏…偏偏又跑去當編劇，甚至搞出了《海女》和《半澤直樹》這種大火的作品…再加上你的年齡…你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完全不像是個新人作家，簡直和成名已久的東野圭吾他們差不多…不過他們的影響力都是一部部作品積攢起來，就像是堅固的鋼筋混凝土房子，幾本書寫不好也沒什么…”

“而你…實在是太快了，跟用肥皂泡吹出來的差不多。別看外面這么多人捧著你，愿意叫你一聲清水老師，可是…如果你下一本書反響不佳，那些人不蹦起來踩你一腳來個落井下石，就相當不錯了…”

“相反…要是你能再堅持兩本書，把現在的熱度和影響力延續下去，那你在文學界的地位就徹底穩固，沒人能再找你的麻煩。所以…下一本書，你一定要聽我的，穩妥一點，千萬別像之前那樣不停換題材，更別再碰校園欺凌這種社會敏感話題，誰知道會無意間得罪什么人。”

“明白了嗎...喂，你小子，我說了這么多，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對面的岸田正明雖然已經醉意上頭，卻還是瞪著通紅的眼睛看了過來。而入江平一也投來視線，顯然對他的回答很感興趣。

轉了轉啤酒杯，清水徹抬頭道：“岸田桑，雖然你說的可能沒錯。不過…我也只會寫我想寫的東西，現在也無法保證下本書到底寫什么。要是強行寫一些所謂的‘穩妥’風格，也會讓像入江桑一樣的讀者大失所望吧。”

看著微微點頭的入江平一，清水徹勾了勾嘴角：“而且，那樣一來會很無趣，不是嗎？”

“嘿，你小子…”

“岸田桑，題材什么的，還是等開新書的時候再說吧。”

“到時候再說？誰知道你又會想出來什么讓人拿不定的新東西...”

烤肉店內，類似的爭執伴著碰杯聲一直延續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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