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上帝之子

作為從波斯帝國時期存活到現在的大神官，潘塞婭在波斯人心中具有崇高的地位，她幾乎約等于莫語在人間的化身。

帕提亞帝國雖然也有波斯人進入高層，但是它并不是波斯人的國度，波斯人仍舊在謀劃著建立自己的國度。

拿撒勒的波斯遺民有許多都懷抱著重振波斯帝國的雄心，向東進入帕提亞帝國，回到波斯人的故土。

他們宣傳著瑣羅亞斯德教的教義，并重建波斯人在基層的統治。

他們認為這是奧爾穆茲德的神諭，是偉大的奧爾穆茲德給他們指引的方向。

對此，莫語只能表示：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潘塞婭的居住地并不在拿撒勒城里，而是在拿撒勒附近的一個名叫薩福利亞的小村莊。

這里就是當時莫語帶他們第一次到達的地方，但是這里并不適合建城，所以當人口多了起來之后，潘塞婭就帶著多余的人口在附近建造了拿撒勒城，而她自己則依舊待在第一次搭建起來的那個小神廟里。

最為奧爾穆茲德的神眷者，這個時代波斯人的精神領袖，潘塞婭的居住條件有些過于的清貧寒酸，但是這并不影響她在波斯人心中的威望。

事實上，清貧的生活反而使得她更加受到信徒的尊重。

在一個薄霧中的清晨，莫語回到了這座闊別數百年的小神廟。

當清晨的少女拉開門扉的時候，第一個映入她眼簾的就是那雙澄澈清明的少年的眼睛。

“奧···”她驚訝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櫻桃般的小嘴仿佛能塞下一個大大的鴨蛋，白皙清冷的臉頰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請我進去坐坐？”

莫語笑著看著這位自己的故人。

“可以可以！”潘塞婭這才回過神來，有些手足無措的讓開一條路來，“奧···莫，這整座神殿都是您您的財產，所有的波斯人都是您的子民。”

兩個多世紀過去，潘塞婭依舊保持了純凈清澈的眼睛，她的信仰堅固無比，透過這穩固的信仰連接，莫語甚至能感受到潘塞婭砰砰直跳的小心臟。

“這些年你就一直在這里？”

莫語笑著走進了神殿，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是的，”莫語溫和的氣質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感染人，在這股溫和的浸潤下，潘塞婭慢慢的平復了心情，她拿出一罐蜂蜜，用木勺舀了出來，放在杯子里，又再杯子里倒上熱水，遞到莫語身前，

“您離開以后，隨著日子漸漸安頓下來，有一些信徒們無法忍受仇恨和悲慟，他們離開了村子，去尋找波斯的移民，傳播您的教誨。

而另一部分則跟隨著我留了下來，在這片您賜予的新土地上生存。”

“謝謝。”

莫語微笑的接過蜂蜜水，喝熱水的習慣還是他教給潘塞婭的。

最開始的十年間，物資匱乏。如果遭遇瘟疫和疾病，這些波斯遺民們很容易就直接和世界說再見，所以莫語通過潘塞婭之口教授他們要把食物煮熟、水燒開，以此殺死食物和飲水中的寄生蟲和部分致病菌。

潘塞婭雖然情緒穩定下來了，但是依舊有些緊張，她拘謹的站在莫語身旁，手掌乖巧的疊在一起，像是一個剛被主人買回家的女仆一樣。

“坐吧，這是你的地方，”莫語笑著擺擺手，示意潘塞婭坐在她的身旁，“我看見村子里有很多猶太人？”

“呀！”

本來正準備坐下的潘塞婭聽到這句話一個激靈的站了起來，低著頭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莫語，“您知道的，這里不是我們的故土，雖然您將這片土地賜予了我們，但是仍舊有很多人想要回到故土去，想要趕走希臘人。

這導致我們這邊人口沒有那么多，那些猶太平民在南方被他們本族的貴族和祭司壓迫，逃難到這里來，我看他們可憐，就收留了他們。

可是···可是···”

她的話語到后面開始囁喏下來，再次抬頭看了一眼，發現莫語依舊保持著微笑，她才小心的說道，“他們不愿意改信您。”

對于一個神職人員來說，潘塞婭這種做法顯然是不合格的。

允許異教徒進入自己宗教的圣地，還讓他們在圣地安頓了下來，如果潘塞婭不是神眷者、大神官，估計早就被一些教派內的狂信徒暗殺了。

“我覺得您是善良仁慈的，即使他們不是信奉您的羔羊，您也愿意適當的眷顧他們。”

話已經說到這一步，潘塞婭只有硬的頭皮上了，面對下方教徒她還可以利用神眷者的身份壓下異議，但是現在坐在她面前的，是‘光明神’本人，她并不知道自己對于教義的看法，是不是真的和莫語一樣，

“您是宇宙萬物的造物主，帶來光輝的光明神，這些異教的羔羊雖然并不愿意臣服于您的光輝下，但是仍舊是您的子民···”

莫語有些驚訝的看著潘塞婭。

瑣羅亞斯德教雖然說是信奉造物主，但是歸根究底不過是波斯人搞出來自嗨的宗教，許多原始的教義都是維護波斯人的利益的。

潘塞婭現在說出來的話，并不像一個瑣羅亞斯德教的神官，倒是更像一個普世的‘創世神教’的大神官能說出來的。

在這種創世神教的理念下，神造萬物，眾生皆是神的羔羊，而神所選中的大神官則是放牧羔羊的牧羊人，她有義務照顧好每一個羔羊。

當然，潘塞婭的認知還比較狹隘，也沒有這么博愛。

但是她的這一番話確實有些令莫語驚訝，人的眼界是不會超越自己的時代的，這和他的壽命多久其實無關，只有極少數人接觸到了時代變革的因素，或者真的天賦異稟能夠驚鴻一瞥的看到未來。

這些人往往都是時代的引領者與變革者。

時代的潮流推動著這些人前進，而這些人又引動著時代潮流的方向，最終成就了時代的英雄。

凱撒是這樣的人，蘇格拉底也是這樣的人。

“莫？”

潘塞婭說道最后突然發現氣氛有些安靜，她小心的抬起頭來，卻發現莫語不知道何時已經站起了身，正平靜的看著她，她小心的吞了吞口水，“偉大的奧爾穆茲德，我犯下了錯誤嗎？”

“是的。”莫語笑了一下，他緩緩抬起手，“所以我要給你懲罰。”

潘塞婭呆呆的看著莫語抬起的手，她的大腦一瞬間歸于空白。

她其實心中也一直覺得自己的思維可能有問題，但是她不敢在祈禱中告知莫語，只能每個夜晚獨自神傷，此刻得到神明的親自承認，她并沒有害怕和恐懼，只有如釋重負。

她并沒有后退或者逃跑，而是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直到此刻，她的信仰依舊前虔誠。

與此同時，她腦海中開始想象神明會降下什么樣的懲罰，是突如其來的雷霆？還是沖天而降的火焰？亦或者大地裂開縫隙，惡鬼將她拖入深淵。

她的心臟怦怦直跳。

人即使如何的安撫自己，但是在即將面臨死亡的時候，總是會有些害怕的。

然而這些恐怖她都沒有等到，只有少年的手指落在了她的額前，在她的眉心輕輕的彈了一下。

這輕微的疼痛甚至不及她用力鼓掌時手部的酸麻。

“好了。”

少年溫潤的笑聲響在她的耳畔。

她緩緩睜開眼睛，眼前依舊是微笑的少年。

“這件事你的想法很好，但是方法欠考慮，”莫語笑著端起了蜂蜜水，“你應該第一時間和我說，并取得我的支持，而不是自作主張的做事。”

點點金色的光輝從莫語剛剛敲擊的眉心涌出，如同新生的孩童伸展身體一般舒展開來，化作金色的五瓣花瓣，烙印在少女眉間。

“莫，這是？”

潘塞婭從剛剛的緊張中回過神來，自然察覺到了自身身體的變化，她有些欣喜，又有些驚訝的看著莫語。

“我的認可，”

莫語坐回了椅子上，這些花瓣是他利用造物主信仰匯集而成的力量，可以讓潘塞婭在短時間里借用他的力量，然后他揮揮手，示意潘塞婭在自己身邊坐下，“有興趣和我說一下猶太人的宗教嗎？”

猶太教是一個極其封閉的宗教。

他們信仰全知全能的造物主，但是這種信仰又帶有極強的民族的特色，其封閉特性要遠遠強過波斯人的瑣羅亞斯德教。

猶太教認為人生來是有罪的，但是會有救世主來救贖有罪的人，救贖被上帝選召的子民，等到世界末日的時候，這些被選召的子民就會活下來，上帝將會重新降臨，世界歸于永恒的和平。

當然，這些被選召的子民就是猶太人，和其他種族沒有關系。

其他種族在末日里死了就死了。

除此之外，猶太教還規定了復雜的宗教禮儀，這些禮儀與貴族禮儀相似，通過這些禮儀將猶太人和非猶太人區分開來，以維持‘猶太人’的特殊性。

另外，猶太教禁止猶太人與外族通婚，如果有外族要與猶太人結婚，則必須進行‘割禮’成為教徒，以維持猶太種族的純潔性。

這種封閉且嚴酷繁瑣宗教教義和儀式，讓宗教只能在猶太人內部傳播，也限制了猶太人與外族交流，當然，好處就是維持了猶太人的種族認同，避免猶太人被打散到世界各地之后，被世界各地的種族吸收同化。

潘塞婭對于猶太教的評價是‘狹隘’，她已經把莫語當做了造物主，自然猶太教信仰的造物主也應該是莫語，世上所有人都應該是造物主的子民。

猶太教卻在那里圈地自萌，自以為是造物主唯一的選召者，自然是‘狹隘’的。

潘塞婭的想法自然也受到了自身的眼界和時代的影響，猶太教事實上是從民族宗教里誕生的宗教，所有的民族宗教都有相似的問題，只是輕重而已，但是她卻給莫語打開了思路。

猶太教是現在教義最完善的信仰造物主的宗教，莫語之前接觸的時候就有在想能否利用這個宗教，但是他如此封閉的教義卻極大的影響了傳教的方便程度。

而通過與潘塞婭的交流，莫語意識到，他可以嘗試改良教義，將那些他不需要的封閉教義全部都刪除，在猶太教的基礎上創造一個改良的宗教。

讓這個宗教變成一個普世的，可以廣泛傳播的宗教。

而在他想通這個的瞬間，無數的線索匯集起來，幫助他推開了最后一扇門。

完成他的成圣儀式的最后一條‘道’，呈現在他的面前，信仰之道。

無論是‘自然之道’還是‘佛道’，都是修煉自身，將偉力歸于自身，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擁有自我修煉的毅力和能夠支撐起修煉的天賦的。

絕大多數普通人仍舊沒有能保護自己的方法，而信仰之道，正好是這個的補充。

信仰，某種意義上其實就是眾籌，一個人的力量是微弱的，但是成千上萬的人的信仰匯集在一起，就可以創造一個強大的神明。

而在信仰的體系內，這個神明為了維護自己的信仰和力量，就需要保護自己的信徒。

如果神明足夠強大，一些祭祀或者神官也能從神明那里借到力量，相當于變強了。

莫語現在所處這個時代，無數信仰分散，那些從混沌中誕生的‘諸神’們并沒有合理的信仰的利用方式，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責任。

信仰這條‘道’雖然存在，但是它是沒有主人的。

莫語已經有道教和佛教加持，如果他再創造一個普世性的宗教，就極有可能掌握住信仰之道。

不過他的直覺告訴他，要完成儀式，這個普世性的宗教必須是信仰造物主的。

因為造物主本身就是宇宙根源的真理的一種表現形式。

不過莫語隱隱感覺，強制要求造物主的信仰，恐怕與他自己本身存在的某種特殊特性也離不開關系。

畢竟有了瑣羅亞斯德教的前車之鑒，他創造的造物主信仰必然不會指向造物主，而是會指向他。

太初有道，道與神同在，道即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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