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景林手下五百余人,其中三百多都是鉛山縣本地人。當初對二十萬俘虜進行整編的時候,就是按照地域進行編組。這三百余人中,河口鎮本地人就有五十五人之多,這五十五人有二十人就是鎮上的苦力,其他人則屬于周圍村莊的雇農佃戶。
接下來的時間,侯景林和好幾個來自河口鎮的士兵聊過的,對河口鎮情形有了大致印象。這些人士兵口中的河口鎮,最大的特點就是繁忙,每天都有大量的貨物裝卸,經河口鎮轉運到浙江、福建。鎮上靠搬運為生的苦力就有五六百人之多,多是失去了土地的農民。
第二天上午,船隊終于到了河口鎮,盡管心中有了初步印象,侯景林還是為河口鎮的繁華感到震驚。
寬闊的信河河面上,各種運貨的船只便有四五十艘,在碼頭外河面停了兩三里長。大部分船只吃水很深,很明顯裝滿了貨物。
「這些船只為何不直接前往浙江或福建,干嘛還要在河口鎮停留?」侯景林不解的問道。
「不停留不行,整個鉛山的水道都控制在費氏手中,強龍不壓地頭蛇,沒有費氏允許,外面的商人根本就沒法安然經過這里。」劉文斌道,「很多小商人只能把貨物運到河口鎮,再由費家運往浙江、福建,費家就靠吃差價賺的盆滿缽滿。」
「這分明是地方一霸啊。」侯景林愕然道。
「不只是這里,江西甚至其他各省地方都一樣,皇權不下鄉,朝廷的政令頂多到縣里,鄉下則屬于這些士紳,士紳們對地方控制力實在太厲害。」劉文炳冷笑道。
侯景林點點頭,雖然他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但真正見實了了解了,還是感到震驚。這天下名義上是皇帝的,但天下無數的百姓恐怕根本不知道皇帝是誰,知道的只是本鄉的士紳老爺。怪不得皇帝要堅持均田,要堅持處置這些士紳,不處置真的不行啊!
船隊距離河口鎮碼頭還有兩里多時,便有小船迎了上來,喝令船隊靠河邊停著,等待指令進入碼頭。
「那是費家負責管理河口鎮碼頭的管事手下。」一個出身河口鎮苦力的士兵對侯景林道。
「這里是新任鉛山縣尉,奉皇命前來上任,爾等速速回避。」不待侯景林吩咐,劉文斌上前大聲喝道。
「鉛山縣尉?鉛山縣哪有這樣的官職啊?」那家奴嘟囔著,看到十多艘船皆載滿全服武裝的士兵,并不敢多嘴,飛快的劃回去報信了。
船隊繼續上前,侯景林下令打出旗幟,所有士兵皆荷刀拿銃站在船上。看著船隊殺氣騰騰的模樣,附近的貨船紛紛閃避,任由船隊直沖到碼頭邊。
恰好有一隊船只裝滿了貨物離開,船隊便立刻靠近碼頭,在侯景林的命令下士兵們紛紛下船上岸,在碼頭上擺出隊列。
「小人費成,敢問是哪位大人行經河口鎮?」一個身穿綢緞長袍的中年人迎了過來,滿臉堆笑的對侯景林道。侯景林穿著青色官袍,一看就是隊伍首領。….
「你是什么人?」侯景林冷冷問道。
「小人是費家的人,奉費老爺之命負責河口碼頭。」費成畢恭畢敬道。
「費家老爺又是誰?」侯景林問道。
「老爺名諱映環,萬歷二十三年舉人,是費氏族長。」費成回道。
「費映環,」侯景林點點頭,「你可以回去告訴他,本官是新任鉛山縣尉,奉皇命負責在鉛山縣進行均田改制事宜,本官決定暫駐河口鎮,先在河口鎮推行均田事宜。」
聽到均田二字,費成臉色大變,很快又恢復了平靜,話中帶刺道:「請恕小人見識淺薄,這鉛山縣從來只有縣令、縣丞、主簿三位老爺,從來就沒有縣尉這個官職,不知大人這個縣尉......」
侯景林冷冷道:
「以前沒有,以后就有了,至于你說的縣令縣丞主簿,因為參與朱由崧叛亂,已經被罷官問罪,不日就會有錦衣衛押送他們前往南昌。從今日起,鉛山縣一切事宜均由本官負責。」
「是是是,小人有眼無珠,大人您請您請。」費成沖著侯景林連連鞠躬,然后迅速離去。
「他肯定去報信了。」劉文斌低聲道。
侯景林擺擺手:「不用理他,留下一隊兄弟看守船只,其他人跟我前往客棧。」
在上岸之前,侯景林已經把自己的駐地定了下來。河口最大的聚鑫客棧,將是他的縣尉衙門所在。
離開碼頭就是大街。河口鎮一橫一縱共兩條主街,街道兩側都是店鋪,加起來上百間之多。聚鑫客棧位于街道交匯處,占地面積達三十多畝。這里集客棧、飯店于一體,還有大量的房屋作為倉庫用。客棧后面便是河道,設有私家碼頭,倉庫里的貨物可以直接從后面上船。
在整個河口鎮,聚鑫客棧位置最為重要,占地面積最廣,是最好的衙門所在地。
當然,聚鑫客棧是有主的,屬于費氏主宗的生意。
侯景林既然要對費氏動手,自然不會客氣,決定直接將客棧強占作為衙門所在。
一行數百人行走在寬闊的街道上,惹得行人側目。
全服武裝的軍隊,雖然只有五百人,也足以震懾人心,沒有人敢阻擋。
到達客棧前,侯景林一揮手,一隊手下便向客棧沖去。
「喂喂喂,你們什么人,干什么啊?」客棧里沖出了十多個伙計,并肩攔住了士兵們。
「官府辦差,爾等閃開。」帶隊的軍官王勇用刀指著這些伙計,厲聲喝道。
「官爺息怒,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一個管事模樣的人連忙上前,滿臉堆笑道。
王勇回頭看了一眼,見侯景林面無表情看著自己,便一巴掌抽在這管事臉上,當時便把他扇倒在地。
「兄弟們,拿下客棧,任何人敢阻擋格殺勿論!」王勇厲聲吼道,然后拔刀就往里沖,百余士兵緊隨其后,向著客棧大門沖去。
眼看要動真格的,攔路的伙計們嚇破了膽,一個個屁滾尿流的逃了出去。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強入民宅,還有王法嗎?」那管事捂著臉爬了起來,大聲吼叫道。
侯景林慢步走到他面前,冷冷道:「本官奉皇命而來,本官就是王法!」
任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