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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3章當年的丑聞

  色部長實知道,上杉輝虎不會愿意從越后國的土地中,補償色部家這次失去的關東新領地。

  那么她就主動請纓,點名佐野昌綱,從這個叛徒身上獲取自己需要的東西。

  色部長實很清楚,上杉輝虎絕不是忍氣吞聲之輩。

  毛利景廣與佐野昌綱兩個叛徒,分別盤踞廄橋領,

  佐野領,卡住了越后大軍南下之路,上杉輝虎必然要拔掉這兩個釘子。

  上杉輝虎在沼田城暫居,不肯回越后國春日山城,就是咽不下這口氣要再次南下,后方的軍事動員一直沒有停過。

  色部長實主動要求參戰,

  拿下佐野領之后,

  上杉輝虎一定會把色部家丟失的領地還給自己。

  更甚于,依靠此戰軍功,色部長實很可能被恩賞更多的土地。

  佐野昌綱這個墻頭草,前后得罪了北條家和上杉家,她自以為得意的左右橫跳,其實是取死之道。

  上杉大軍南下攻擊佐野領,北條家絕不會來救她,重演當初的佐野領合戰。

  那一戰,可是打出了北條家的心理陰影。北條氏康好不容易扳回一局,就絕不會再輕易拿家運去冒險。

  如此一來,色部家不但可以拿回失去的領地,色部長實識時務的要求,也獲取了上杉輝虎的好感。

  一箭雙雕。

  上杉輝虎因為色部長實懂事的回答,面色柔和起來,舉起酒杯對著天空,說道。

  “我答應你,色部勝長不會白死,我會讓佐野昌綱付出代價。

  一起敬你母親一杯。”

  “嗨!”

  兩人痛飲一壺,

  色部長實擦擦嘴,看著上杉輝虎,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華。

  按理說,色部勝長當初對她的警告是正確的。色部家惹不起斯波義銀,色部長實應該太平一點,為了家業延續,努力忘記那件事。

  但那深入骨髓的恨意,割得她心如刀絞。

  色部長實很明白,抹黑斯波義銀的聲譽,把這件事捅給上杉輝虎,對自己非但沒有好處,還有很大的風險被上杉輝虎遷怒。

  但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斯波義銀那個賤人舒舒服服。她就是要把武田晴信濺污斯波義銀生女的那點丑事,抖落出來。

  此事無關利益,就是圖一痛快,發泄她心中結郁多年的怨氣。

  上杉輝虎飲光一壺酒,見色部長實愣愣看著自己發呆,笑道。

  “怎么?是這酒不合胃口?”

  色部長實眼圈一紅,

  低下頭偷偷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故作垂淚。

  “今日與主君共飲,

  酒是美酒,

  只是我這心里,有些替您難過。”

  上杉輝虎有點不明白了。

  “替我難過?

  戰陣之上,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輸了就是輸了,大不了下次贏回來就是。

  好了,大女子不要哭哭啼啼,學那男子做派,惹人笑話。”

  上杉輝虎顯然誤會了,以為色部長實是為自己飲酒頹唐而難過。

  其實她借酒消愁,更多的不是為了戰事,而是為心中那份情緣。

  此次出征,上杉輝虎是欺瞞了斯波義銀,個人獨走。戰敗之后,她真不知道如何向自己的那位心上人交代。

  她可以不在乎戰敗,但她真的不想面對斯波義銀失望的眼神。

  愁到深處,只好不醉不眠。

  色部長實目中精光一閃,繼續自己的表演,做出欲言又止之態,干笑兩聲,抬頭飲盡自己那壺酒。

  她如此惺惺作態,反而引來上杉輝虎的注意,疑惑問道。

  “是其他事?”

  色部長實一臉遲疑,隨后深深伏地,說道。

  “主君對大御臺所的愛慕之心,在越后是人盡皆知。

  您知道,我在北信濃滯留日久,了解到一些消息。我得知之時,亦是惶恐不安。

  但主君待我,待色部家恩深情重,我不忍主君被外人蒙在鼓里,這才失儀落淚。”

  上杉輝虎放下剛才拿起的新酒壺,面色肅然看向色部長實。

  “北信濃?你在北信聽到了些什么?”

  色部長實咬緊牙關,呼吸沉重。這是她最后的機會,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可想起慘死的新發田全家,想起志得意滿的本莊繁長,色部長實心中的怨恨就像是毒藥一般侵蝕著她的理智,讓她的克制漸漸崩解。

  她低著頭,幽幽說道。

  “武田殿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了駿河國,可在越后大軍南下與北條家大戰之際,武田殿下卻是毫無動作。

  主君,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以武田殿下的智慧,難道不知道乘虛而入,在背后捅上北條家一刀?”

  上杉輝虎悶哼一聲,說道。

  “她是在坐山觀虎斗,想要等我和北條氏康兩敗俱傷,才好下山摘桃子。

  可惜,佐野領之戰北條家敗得太慘太快,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我軍就圍了小田原城。

  她武田晴信難道愿意為我做嫁衣?只好按兵不動了。”

  色部長實低頭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但上杉輝虎卻看不到。

  她緩緩說道。

  “據我所知,并非如此。”

  上杉輝虎掃了一眼她伏地不起的后腦勺,皺起眉頭。

  “哦?怎么說?”

  色部長實咬了咬后槽牙,緩緩說道。

  “據說武田殿下在回甲斐國居城的路上,收養了一個女嬰。回返之后,便出家修行,法號信玄。”

  上杉輝虎心中涌起一陣莫名的慌躁,哼道。

  “你到底要說什么!”

  色部長實抬起頭,直視上杉輝虎,一字一頓說道。

  “北信濃傳聞,她那養女并非收養。。而是。。滯留駿府城,是因為她在生孩子。。

  生女之時,正值夏日。”

  上杉輝虎一開始還有些迷糊,喃喃重復。

  “夏天。。生女。。”

  上杉輝虎的眼睛越睜越大,因為她忽然反應過來,懷胎十月。

  懷胎十月只是一個虛數,實際上的懷孕周期,是九個半月。照武田晴信雌伏不出的日子計算,她懷孕的時候,就在川中島合戰前后。

  川中島合戰,武田上杉兩家精銳盡出,稍有不慎就是家業敗亡。武田晴信在那個關鍵時刻,怎么會有興趣玩男人呢?

  除非。。武田家在川中島合戰中死傷慘重,甚至折了武田晴信最親密的姐妹,武田信繁。

  想起斯波義銀在鹽田城被抓,想起鹽田城舉辦過武田信繁的葬禮,上杉輝虎只覺得腦袋中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上杉輝虎不想相信,甚至不敢相信,武田晴信會做下這等無恥的勾當嗎?如果她真的做了,斯波義銀又為什么不告訴自己?

  如今回想起來,北信那時候,斯波義銀的歸來確實有些詭異。

  上杉輝虎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她緊緊握住手,低聲吼道。

  “你竟敢胡言亂語,詆毀謙信公的名節,我要你的命!”

  上杉輝虎身為開拓一方的大大名,氣魄雌偉。如今雙目直刺色部長實,殺氣畢露,色部長實哪里承受的住。

  她深深伏地,說道。

  “臣下不敢!臣下只是將所見所聞告知殿下,不敢有半點隱瞞!

  據我所知,武田殿下的惡行在武家家中并不是秘密,只要派人仔細去查,一定會有結果。”

  上杉輝虎看著她,其實心里已經有些信了。色部長實有幾個膽子?她敢詆毀斯波義銀?

  只是此事讓上杉輝虎實在無法接受,她不得不懷疑色部長實的居心。為了忠誠而坦言這等丑聞?這是盡忠?還是。。報復?

  上杉輝虎眼角抽動,不管如何想,色部長實都沒有戳破這件事的道理。

  “你為什么不早說出來?”

  上杉輝虎陰森森看著色部長實,把她嚇得冷汗打濕背衣,腿腳發軟,恐懼壓過了怨恨。

  色部長實發熱的腦袋,終于在恐懼中冷卻下來。她有些暢快,更感到畏懼。

  斯波義銀前來越后國,幫上杉輝虎在川中島保住了核心的長尾一門眾,又通過新發田之亂徹底拆散了揚北眾。

  這讓色部家的處境,變得非常尷尬。

  色部勝長兩代老臣,上有擁立之功,下挾揚北眾自重,在上杉家中的地位舉足輕重。

  而今日的色部家,卻是不上不下。在上杉家中算不上嫡系,又沒有了揚北眾這個強大的武家集團背書,自身價值下降了太多。

  這一切都是因為斯波義銀,再加上色部長實個人的怨恨,才讓她不顧一切捅破了武田晴信的惡行。

  難道武田晴信濺污斯波義銀之事,真的沒有人聽到一點風聲?為什么其他人都不去深究,不去核實?就你色部長實最聰明?

  色部勝長剛剛把女兒從北信濃的犄角旮旯撈出來,就被這個消息嚇得一腳把女兒打發回老家閉門思過,這是為什么?

  因為這件事捅破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斯波義銀,武田晴信,上杉輝虎三人之間的兒女私情,武家們不在乎,她們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在越后雙頭政治的背景下,在上杉武田兩家戰略包圍北條家的大局下,誰都不愿意捅破武田晴信濺污斯波義銀生女一事。

  這事揭發出來,對斯波上杉武田三家,都沒有好處。

  可色部長實深藏怨恨,頭腦發熱,一下子把這件事掀了出來。上杉輝虎憤怒自己竟然被蒙在鼓里,又不得不懷疑色部長實的居心。

  直到此時,冷靜下來的色部長實才感到后怕,這件事似乎被想象得更加麻煩,更讓自己脫不得身。

  她戰戰兢兢想要說些什么,卻又不敢開口,只能深深伏地不起。

  上杉輝虎殺人般的目光,在色部長實的頸部掃動,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氣,厲聲道。

  “這件事,到此為止。

  我不管你是從哪里聽來的胡言亂語,出你口,入我耳,僅僅是你我兩人知曉。

  知道了嗎!”

  “嗨!”

  一頭冷汗的色部長實并沒有得到自己想象中的報復快意,她唯唯諾諾磕頭答應下來。

  上杉輝虎用厭惡的眼神掃了她一眼,再次舉起酒壺,淡淡說道。

  “你退下吧。”

  色部長實如釋重負,行禮告退,匆匆離開了中庭。

  上杉輝虎拿著酒壺,幾次想要倒入口中,卻又飲不下去。半晌,她狠狠將酒壺砸在地上,低聲嘶吼道。

  “武田晴信!你個畜牲!畜牲!”

  她站起來,一腳一腳把周圍的空酒壺踢翻,然后轉身喊道。

  “來人!”

  身后的旗本上前鞠躬聽令,上杉輝虎面色陰沉,說道。

  “讓中西來見我!馬上!”

  “嗨!”

  中西,是上杉家下屬軒轅忍眾的首領。

  上杉輝虎心中雖然已經信了色部長實的話,但她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色部長實的消息是假的。

  她要把這件事查清楚,徹底查清楚!

  不久,中西趕來中庭。

  她剛要行禮,就被上杉輝虎打斷道。

  “你馬上去一次甲斐國,替我查清楚一件事。

  武田晴信那個號稱收養的女兒,是不是她的親生骨肉?

  記住,暗中追查,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中西伏地領命,轉身就走。她看得出來,主君的情緒很不穩定,就在爆發邊緣,她可不想觸什么霉頭。

  上杉家的軒轅忍眾,地位不比斯波家的伊賀忍眾,很是卑賤。謹小慎微,才能活得久些。

  上杉輝虎冷冷盯著離去的中西,站在中庭半天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有旗本前來通報,直江兼續請求入見。

  上杉輝虎不禁皺起眉頭,她怎么來了?直江兼續主要負責直江津關所事務,難道是北陸道商路有變故?

  因為直江家婆媳與斯波家合作北陸道商路,關系不錯。所以對關東侍所交涉,上杉輝虎也大多交給直江婆媳去做。

  直江景綱在越后國內事務繁雜,直江兼續的任務也不輕。出了什么大事,竟然需要這個直江家的媳婦親自前來匯報?

  難道。。和關東侍所有關?

  上杉輝虎面色冰冷,越后的雙頭政治導致她很難插手斯波義銀麾下的關東侍所,做起事來掣肘不斷,相當被動。

  這次下總國戰敗,也是因為關東侍所不聽招呼,導致越后大軍有一半的力量用不出來,才會被北條家占了大便宜。

  要不是島勝猛識大體,最后說服關東侍所大軍來援,上杉輝虎都差點在戰敗時被折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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