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老狐貍扎堆96/116

等到下午，唐文竹領著苗炎等人抵達城外的曹府時，夕陽已經快要落下了。

天色越發的顯得陰沉。

遠遠的看著規模浩大，簡直跟一個小城鎮一樣的曹府，苗炎覺得這有點像是福建的土碉樓，但是面積比起來還要大多了。

“曹家是不是江南第一規模大的？”站在門口，等人去通報的時候，蘇子山問孫睿道。

孫睿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蘇子山又問了旁邊不遠處站著的另一個壯漢，“魚指揮使，是不是？”

壯漢笑了笑，“肯定不是，鹽商們的許多家宅都比曹家大。但是你要說誰家的傭人奴仆最多，那便是曹家了。曹家有四五十萬畝土地，幫傭仆人超過了幾萬人，住在這曹府里面和周圍的，就有五六萬呢！”

正巧唐文竹是站在苗炎和白恒望的身后，他聽到幾人的說話，眼皮子不覺跳了跳。

指揮使……

果然是皇上想要收拾曹家啊！

幸好我反應得快，寧愿丟官也要保住性命。

不然苗黑子一刀斬了我，曹丞相恐怕也不敢說為我討回公道吧？

白恒望也聽到了，他心中卻也不驚訝。

苗炎來查曹儀，這么大的事情，如果沒有繡衣衛來提供各種情報支持，那才叫奇怪。

他來到曹家，純粹是被逼的。

不過白恒望也沒有后悔。

本身他就是機緣巧合來打醬油的，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后，曹丞相肯定不會怪罪他——要怪罪也沒辦法，他又阻止不了。

然后呢，曹儀今年都五十七歲，馬上就要五十八歲了。

眼看著都已經快是落日黃花，沒有幾年的好風光了。

而眼前的苗炎今年才四十二歲，絕對的年輕力壯，至少還有二十年的高光時刻。

他不求能討好苗炎，只求苗炎看在他這么順從服帖的份兒上，以后有什么打老虎清算的時候，不要想起自己，那便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白恒望是做慣了小媳婦兒的，他單從苗炎還要找人去通報，讓曹素評出來，就已經明白，皇上還是不打算把事情做絕。

否則哪里有欽差大臣還要等別人的？

而且欽差大臣還是苗炎！！

當然可能這也和太后賜給曹家的門口牌匾有關，哪怕是苗炎，也要給留點面子。

各有所思之下，沒多久時間，曹府正門便直接打開了來。

曹素評匆忙的趕了出來，身后跟著一大堆的人。

大家點著火把，把周圍都照得亮堂堂的，不過在氣勢上，可就遠遠比不上苗炎周圍的千牛衛了。

當然，曹家的人身上一件武器都沒有，并不是那種挑畔對峙的打算。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曹素評直接在門口一躬到底，“學生曹素評，見過欽差苗大人！愿我皇萬歲，壽比南山！”

“圣恭安。”

苗炎先是避了一下，才道：“曹素評，你知道本官來這里是干什么的了嗎？”

曹素評搖頭：“學生不知，但苗大人您來，一定是有原因的！……不如請進去再說？”

苗炎淡淡的一笑，“不用了，本官也就不進去了。這里關于你曹家田契的調查文書和案卷，曹素評你接收一下，認真看看！本官現在回湖州府衙，等你一天的時間，明白嗎？”

白恒望眼睛轉了轉。

嗯，這不是苗黑子的行事風格，而是皇上的行事風格。

看來皇上也是對苗黑子有很鄭重的叮囑呀，不然他哪里會這么客氣，而且還給了曹家自己認罪的時間？

苗炎說等他一天，就是等他可以直接認栽認罪，這樣大家都好做。

倘若曹素評不愿意，想要仗著父親的威勢來頑抗的話，恐怕下一次出馬的苗黑子，就會按照他自己的性格來處理了。

呵呵！

苗黑子可是連德王殿下都差點用板子打死的人啊！

一旦上了頭，他可不管你曹家是什么后臺！

此時孫睿已經把厚厚的幾卷文書捧了過來，示意曹素評接著。

曹素評恭敬的接了下來，然后交給了旁邊跟著的大管家陳子森。

接著他卻出人意料的說道：“苗大人，您不用等候了。我這些年代替父親執掌在江南的老家產業，的確是做出了非常多的錯事！

如今有勞您親自前來，學生真是愧不敢當。這上面的一切罪證都是真實的，學生也甘愿接受一切懲罰。”

白恒望：“！？”

唐文竹：“！？”

這是怎么回事兒？

之前曹素評不是為了一點糧食，都要和劉仁懷斗到底嗎？

怎么現在擺明了就是要削減曹家的土地，狠狠的割曹家的肉，他曹素評反而是認慫了呢？

不應該啊！

尋常人遇到這種事情，都會不斷的扯皮，不斷的去鬧騰，最后達到從輕處理的效果。

哪怕面前是有名的苗黑子，曹素評也不該掙扎都不掙扎一下，直接就認慫了呀？

但是大家看向了曹素評，看著他誠懇又愧疚的表情，不知道的還真以為這是一個謙謙君子，正在為自己做過的錯事而后悔補救呢！

苗炎是什么人？

他稍微一琢磨，便心里有數了，問道：“曹素評，曹相給你來信了？”

一提起曹相來信，白恒望便忍不住想笑。

曹相不重視信鴿的更新換代，幾乎是只比人家晚半天寄出信件，最后卻推遲了四天才到的事情，早已在整個兒江南成為了笑談。

也因為這個，曹家遭遇了這些年最大的挫折，簡直是成為了笑柄。

曹素評聞言沒有驚訝，也沒有尷尬，他點點頭：“有勞苗大人詢問，家父的確是之前有信件過來。”

至于曹儀來信說了什么，苗炎沒有具體問，曹素評也沒有說。

大家心里都明白。

連唐文竹也暗自感嘆，曹相果然是曹相，居然還能預知這樣的事情，而且安排得妥妥當當，讓曹素評逆來順受。

早知道他們是這個反應，我也不用今天被苗黑子弄得進退失據，差點丟了性命了！

苗炎暗嘆了一聲。

他本來想著，如果曹素評負隅頑抗，死不認賬的話，他正好可以更加強硬的處理此事。

一方面是狠狠打擊這些朝廷高官們侵占土地的囂張氣焰，另一方面也是讓自己此次江南任職更加的順暢。

“那好，既然你明事理，那么我也不廢話了。”苗炎說道：“曹家一共在冊土地五十三萬畝，通過勾結官府侵占無主土地十五萬畝，通過利子錢等手段獲得土地六萬畝，另外不法手段獲得三萬畝，總計二十四萬畝。

除此之外，曹家名下還掛有六萬畝土地是別人掛靠的，曹家以此來獲得他們的酬勞，這也是違反法令的行為！

綜上所述，本官判處官府抄沒曹家二十四萬畝田地，并且同時凍結掛靠在曹家名下的六萬畝土地，歸江南總督府處理。

從今時今日開始生效，倘若有何不滿意或者覺得不對的地方，可以于今明兩天來到湖州府衙，找本官申訴。”

申訴？

申訴有個屁用啊！

曹素評心中瘋狂的吐槽著。

他是真的心痛啊！

好不容易曹家才攢到了四十七萬畝的土地，成為江南第一地主。

結果就因為自己的一場疏忽，一次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惹來了這么大的禍事。

苗炎這個狗官，一口氣就把曹家的土地斬了超過一半！

現在好了，曹家僅僅只有二十三萬畝土地了，在江南都要排到陸家等幾家人之后了！

不知道父親致仕回來后，會不會直接把自己給打死！

可曹素評臉上卻又不敢露出半點不滿。

曹儀給他的信件中，已經寫得很清楚了。

任何的清算都不能有半點的反抗，否則苗炎密奏皇帝過后，恐怕會給曹儀帶來巨大的麻煩，直接丟官都有可能。

土地損失一半是慘重的損失，可是如果曹儀現在就被迫致仕，那對曹家的打擊無疑是毀滅性的。

被迫致仕和乞骸骨致仕那是兩回事兒。

前者說不定等到曹儀一死，曹家就會被清算。

后者的話，至少都有一些香火情，皇上也會看著曹儀的面子，對曹家稍微寬松一些。

對于沒有本事的曹素評來說，當然是想要后者。

所以他現在才表現得那么的恭順。

實際上也是他怕了。

從肆無忌憚到一下子就覺得跌入谷底，這種巨大的心理反差，讓他非常難受。

可是，在苗炎面前，再難受他也得忍著。

在擠出了一個自認為很溫和謙良的笑容后，曹素評再次鞠躬道：“曹家一切以欽差大臣的決議為準，錯了我們就得認錯，我們沒有任何辯解的理由。”

“好！”

苗炎從來都不多話，點頭著轉身離開，“本官等你們一天時間！”

跟在苗炎后面的白恒望有點想笑。

這個曹家，可真是裝孫子裝到家了呀！

弄得苗黑子一點辦法都沒有。

曹丞相不愧是老謀深算，如此一來大大的化解了曹家的危機，不至于損失更多。

不過在這之后，苗炎和曹丞相也算是正式對上了吧？

嘖嘖，就看看是誰更厲害的！

其實苗炎這個人看上去冷冰冰的，實際上也很有擔當和謀略啊。

你看他只是收繳了曹家的非法所得，并沒有重金處罰，就已經是留了余地。

這有可能是皇帝的意思，但由苗炎做出來，卻也是給了江南的商人們一個積極的信號。

那便是皇帝對于江南還是很寬厚的，特別是那些積極聽話的人。

然后呢，苗炎這一次過來，只帶了他手下的一群隨從屬下，以及皇上派給的一百個千牛衛。

他連江南的一兵一卒都沒有調集。

為什么？

因為這就標識著這事兒是他苗炎一個人做的，江南總督劉仁懷根本不知情。

如此一來，抄沒曹家二十四萬畝土地的后果，便是由苗炎一個人擔當，和劉仁懷沒有半點關系，劉仁懷也不用跟著他一起面對曹儀。

要是換成了另一個人，說不定會把劉仁懷拉進來，人多力量大，對抗曹儀有可能的反撲也會更有底氣。

苗炎偏不這樣，就要自己扛。

你說劉仁懷會不會感激他，會不會覺得苗炎很值得來往？

有了劉仁懷的支持，苗炎在江南做事情還能不事半功倍？

嘖嘖！

法家的重臣，也是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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