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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拂袖而去

更新時間:2021-03-17  作者:俊秀才
我在大康的咸魚生活 第一百四十六章 拂袖而去
肅王此時有種“滿朝皆為我敵”的感覺,但是他沒有怕過。

一個宗正不為自己的子弟做主,那有什么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

正當他想要再開口懟苗炎的時候,忽然右側有一道身影從隊伍中走了出來。

定神一看,正是羽林衛大將軍江少吉。

“啟稟陛下,臣有奏。”江少吉朗聲的道:“臣認為王大人、苗大人他們,是以忠君愛民之心,呈裕王世子不法之事實,從法理上并無錯誤。

然則人非圣賢,孰能無過。裕王世子才十六歲,因為一腔熱血而仗義殺人,也是屬于少年無知,難道我們就非要一棒子打死,不給他任何改過自新的機會嗎?

對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如此殘忍和咄咄逼人,滿朝諸公皆為讀圣賢書之人,何其忍心?”

談森瑜頓時覺得不能忍:“江大人,難道你覺得十六歲便能指使手下殺戮兩百多人,這樣的少年還算懵懂無知嗎?還算不殘忍嗎?”

江少吉笑了,“談大人,我是軍將,在我眼里,因為懲惡揚善而殺人,并無多大罪過。事實上裕王世子殺的人,個個都該殺,你能說他們都是無辜的嗎?……苗大人,你得到的供詞如何呢?”

苗炎從來不在正事上面馬虎。

他沉吟了一下,道:“西邱村一共一百三十七戶人家,家家都參與到了綁架、拐賣、買賣婦女和孩童的罪惡之中,沒有一家無辜。”

“看吧!”

江少吉攤開了雙手,卻沒有再說話。

然后卻是正好回來述職的南方水師都督肖昌,越眾而出,“諸位大人,如此罪惡滔天之徒,盤踞一個村莊,行惡長達數十年之久,卻無人去揭穿懲罰。

現在有人冒著生命危險,去揭穿懲罰他們了,你們反而是要追究那個行俠仗義之人,這道理說得通?儒家哪里說過這樣的道理,本官可從來沒有讀過。”

大康朝的將軍們,通常也都是進士出身,所以并不被文官們排擠。

不過終究雙方屬于不同的系統,因此彼此還是有隔閡的。

因此肖昌站江少吉,毫無壓力。

更何況他站的絕對不是江少吉,而是羽林衛大將軍背后的皇帝。

南方水師都督是從二品,和列位大將軍、尚書們同一檔次,且掌管南方數萬水師,京杭大運河都能管轄,當然實權很重。

“可是太祖堅決不允許宗室子弟參政,柳銘淇無旨意卻敢濫殺人,其惡極大,如果貿然赦免,請恕臣不能奉旨。”

文官可沒有坐以待斃。

能說出這么硬氣的話的,是刑部尚書竇儒。

竇儒可是剛正不阿的典范,這么多年執掌刑部以來,從來對景和帝的大赦天下不屑一顧,僅僅是在前幾年太后60歲大壽的時候,才從了一回。

其余時候遇到大赦,那些死刑犯不是被流放到北方戍邊,就是被流放到南方海南墾荒,沒有一個例外。

他也是今天提前抵達皇宮門口,叩門的兩位尚書之一。

另一位是禮部尚書李言,只不過李言的存在感比竇儒要低多了。

景和帝看得心中一陣嘆氣。

這一次儒家和法家聯合了起來,一定要把柳銘淇這個破壞規矩的人懲罰了,最好是判刑,這一點他是清楚的。

但是他沒有想到,這些人一點面子都不給,屢屢都要反駁和硬扛,頗有些油鹽不進。

現在只有希望本方選手更給力了。

感覺到了景和帝的目光,內務大臣張翔也站了出來:“敢問竇尚書,你覺得裕王世子的‘其惡極大’,是到了什么地步?是要處斬嗎?”

“如果三司會審判定如此,自然當斬。”竇儒語氣都沒有變化一下。

“古代有‘因孝殺人而赦免之’的美談,而如今我們大康朝好不容易出來了一個大仁大義的好男兒,爾等卻只能讀死書來判定,實在是讓人嗟笑不已。”張翔朗聲道:“陛下,微臣在此放話一句,但凡今日懲處了裕王世子和睿王縣主,天下當不知有多少惡事頻發,不知有多少仁人志士面對不平而袖手旁觀。

今日諸位大人看似在維護朝廷法制,實際上是在維護小義,祛大義而不為,此舉必然寒天下之心!讓民風從此混亂,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臣冒死上奏,陛下不應受到這些昏庸朝臣的蠱惑,而應該乾綱獨斷,免除裕王世子罪責,此才為順應天下民心,民眾們為之拍手稱快之明睿浩恩!”

張翔的話一出,在場群臣又一次嘩然。

驚愕有之、厭惡有之、痛恨有之、歡喜有之、贊許有之……

各種情緒不一而足,不少都寫在了臉上。

景和帝顯然是很高興的,嘴角都扯動了起來,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笑容。

張翔這些年雖然小毛病很多,性格也越來越有些懦弱,但在執行自己命令的時候,還是很敢于任事的。

這位二榜賜進士出身的昔日翰林院精英,此時偶現崢嶸,倒是很好的替自己反駁了一番。

關鍵是他以天下民眾大義,以及民風民俗來抗衡法制,卻是最為恰當的。

古往今來,多少的可以砍頭的大罪,都在這些民意之前,潰不成軍,最后免除刑罰的?

“張愛卿說的話太重了,長德、太升等眾愛卿,都是剛直壯烈、忠亮高爽之臣,萬不是你那般猜測。”景和帝假意呵斥了張翔一句,馬上就轉口道:“但張愛卿的話也有點道理……嗯,苗愛卿,朕聽說從昨晚到現在,許多民眾都到了你的帝京府衙門,叩謝銘淇、芷雨和你,是嗎?”

苗炎嘆了一口氣,鞠躬道:“他們主要感謝的是裕王世子和睿王縣主,同時也有很多民眾以為他們被關押在帝京府巡捕衙門,紛紛前來請求微臣放了他們。”

“看吧!”

張翔大聲的道:“諸位同僚,這就是民意!古人云,‘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君以此思危,則危將焉而不至矣。’

你們怎么還不懂民心民意,反過來以各種名義逼迫君父,干擾皇上的決斷呢?這可不是臣子該做的事情啊!”

說得好!

景和帝聽得心懷大慰,差一點就高興得笑出聲了。

他還想不到,張翔的口才居然如此好,一番攻擊之下,讓苗炎都啞口無言。

不過王智耿卻沒有認輸,他怒斥道:“張大人你如此諛君,不覺得羞愧嗎?”

張翔也是不要臉了,渾身正氣的回答道:“我為民代言,心安理得,理直氣壯。”

“無恥!”

一個御史忍不住脫口而出。

“你們有你們的道,我也有我的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張翔一點也不生氣,“但我的意見絕對不會變,裕王世子不能被重罰!反而應該表揚才是!”

“絕對不行!”

一群剛才沒來得及說話官員紛紛上前,還直接有人跪下了。

“陛下,陛下您一定不能徇私啊!”

“陛下請慎重,如若此舉一出,朝廷將無法紀可言!”

“臣懇請驅逐張翔、江少吉等佞臣出去,他們是小人!”

一群人鬧咋咋的,讓景和帝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我家銘淇是殺了你們家兒女還是怎么的?干嘛非要這么哭天喊地的和他過不去呢?

“肅靜!”

見到皇帝臉色不好看,趙壽在旁邊指揮著站在金鑾殿兩側的宦官,用力的甩動起了鞭子,發出了“piapia”的脆響。

這樣一來,倒是讓那種菜市場的氣氛給打斷了,官員們不敢再吵鬧,

否則身為垂拱殿秩序維護者的皇宮大總管太監趙壽,有權力直接將他們給驅趕出去。

“曹相,曹相!”

刑科給事中談森瑜還是沒有放棄,他大聲的道:“曹相您身為百官之首,和諸位丞相為什么一聲不吭?你們到底是怎么想的?難道是想要蒙混過關嗎?”

你大爺的!

曹儀暗罵一句。

這些給事中實在是太目無尊長了,你這么公然喊出來,是讓老夫丟臉嗎?

可談森瑜的話,大家都聽見了。

那些小聲議論的官員,齊齊的望向了這個站在左邊第一位的當朝丞相。

景和帝也用眼睛盯住了他,心想你這下子總該順水推舟的支持朕了吧,昨晚我們都說好了的。

前有狼后有虎,曹儀覺得自己汗水都要流了出來。

他緩緩的邁出了一步,“陛下,天子神權天授,您是有權力做出任何決定的,臣子們的意見可以保留,但一切都是您說了算,老臣沒有任何意見,且一定按照旨意辦事。”

你大爺的!

景和帝目瞪口呆,心中也忍不住罵了一句粗口。

你就是這么甩鍋給我的嗎?

不是該你建議,我順水推舟的同意嗎?

現在怎么變成我要親自說了?

眼看著景和帝的神情變幻莫測,苗炎心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皇帝金口一開,自己再威迫皇帝,那就是大逆不道,完全喪失了主動權。

他再次越眾而出,將自己的官帽取了下來,緩緩的跪在了地上,叩首道:“臣帝京府府尹苗炎昧死上奏,如果裕王世子犯下如此滔天大錯,而卻不經過任何會審就宣布無罪,臣身為直接經辦人,有愧于社稷,有愧于法家列代先賢,罪孽深重,特情陛下將臣以嚴重瀆職兼藐視天威之罪法辦,流放罪臣,終身不赦!”

王智耿想也不想的跟在了苗炎的身旁,也學了他的樣子,取下官帽跪下:“臣愿與苗大人同行,懇請陛下恩準流放處罰!”

“臣愿受罰!”

刑部尚書竇儒也卯上了。

“臣亦愿受罰!”

更多的官員跪下了。

數一下,殿中全部一百多官員,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沒有跪下。

沒跪下的人都有點尷尬。

但最尷尬的卻是坐在龍椅上的那位至尊。

“好!好!好!”

景和帝氣得雙手緊握龍椅,氣惱的盯著一群大臣看。

明明張翔忽然狀態爆棚,已經占據優勢了,卻沒想到還是被他們用簡單粗暴的“逼宮”這一招來化解了。

現在景和帝被逼到了墻角,根本沒有什么轉身緩解的余地。

也就是這位皇帝生性寬厚仁慈,要是換成了我大明,我大清的那些皇帝,早就把這些人拖出去杖責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掃皇帝的面子,真當皇帝是吃干飯的?

沒辦法發火,又不能同意他們的意見,景和帝只得苦笑一聲:“那就今天先這樣吧,待后再議。”

“陛下!”

竇儒眼看著皇帝要走,提高了聲音,“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您到底要選擇哪一樣,請盡早下決定吧!”

“朕知道。你們先起來,回去休息吧!”

景和帝也不想看到他這張老臉,揮了揮手,也不管眾臣,起身便走下金鑾殿,從后面離開了垂拱殿。

景和帝登基30年,像是這樣惱怒離開朝會的情況,可是極其罕見。

如果大家記得沒錯,上一次還是十年之前,前太子遇刺蒙難的時候,景和帝才因為過于悲傷,直接昏倒在金鑾殿上,從而被抬了出去。

這一次他的脾氣更大,起身發脾氣走了。

留下一群重臣們面面相窺,又看著跪在大殿正中的竇儒、苗炎、王智耿等人,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說才好。

注:上面寫的為“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原話,出自于《荀子·哀公》,但卻是孔子說的話,前面是“且丘聞之,君者,舟也……”

哀公便是那位著名的說出“寡人生于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的魯國君主。

竊以為《孟子》和《荀子》都更為務實一些,也更契合實際的狀況一些,諸兄如果有空,不妨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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