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市井

二人也因為昨日尷尬，進入車廂之后，便沒有進行交談，各自低眉順首緘口不言。

隨著溫度上升，一夜未睡疲倦不堪的甄宓昏昏欲睡，眼皮一點一點合上。

甄宓靠在一角緊閉雙目，劉玄趴在一旁盯著對方睡姿，不知內心在想什么，良久之后從車外傳來元復汲的聲音：“先生、貴人，市井已至，請下車！”

劉玄這才回神過來，輕輕的叫了一聲：“阿姊醒醒，市集到了！”

聽到劉玄叫聲的甄宓，慵懶的揉了揉惺忪雙目，張開眉目問道：“到了?”

劉玄艱難爬起，輕聲微道：“嗯！”

清醒過來的甄宓，望了一眼劉玄不知所思為何，但不久便掀開車廂帷幕，一陣寒風呼嘯而過，甄宓緊了緊衣服，畏頭尾腦的走下馬車。

劉玄尾隨其后，只待帷幕掀開之時一如前者，寒風自袖子，領子往身內直灌，縮了縮腦袋的他，被元復汲攙扶著下了馬車。

眾所周知，人類對于通商交易一事，自古有之，既然有商賈，市集自然也便應運而生。

是故管子·匡君·小匡有載：「管子對曰：“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民也，不可使雜處，雜處則其言哤，其事亂。是故圣王之處士必于閑燕，處農必就田野，處工必就官府，處商必就市井。”」

而尹注管子解釋“市井”為：「立市必四方，若造井之制，故曰市井。」

尉氏縣雖屬小縣，然既為縣治之地，市井自然不可有缺，一如漢家造市之法，分東西二市。

東、西市，顧名思義，東市則位于尉氏縣廓正東，西市自便是縣廓正西，三人此行目的便是西市。

下車之后，抬首便可見“西市”二字，四周夯土墻垣圍繞，時不時還從墻垣內傳出吵鬧聲，叫賣聲。

官府對于市井安排，基本上大同小異。

同樣有身穿右衽裋褐，頭戴黑色牛心幘，右手執丈八長矛，腰懸環首鐵刀，左手蒙皮木盾的市門卒，各自立于市門兩旁，無精打采的看守門戶。

此時雖然天寒地凍，卻也是人流量巔峰時刻，人來人往，烏壓壓一片，不是頭戴巾幘男子，便是頭頂高髻女人。

劉玄等人馬車一至西市，便深受百姓矚目，蓋因其乘坐的馬車太過顯眼。

不說馬車多大，配置多么豪華，只論一點，那便是馬車。

馬車此物，足以證明，劉玄等人身份不俗。

漢初開國之時，連找四匹同色馬拉輦都找不到，百官公卿只能迫于無奈乘牛車，乃至后漢世祖，起兵反抗新莽之時，也只有騎牛上陣，起兵反抗新莽。

由此可見，古代馬之貴，馬車亦是如此！

如今雖經過漢家歷代天子努力，國家已經不缺少馬，但其珍貴程度，也遠超想象。

貴族對與馬車愛好程度，可以用“趨之若鶩”四字形容。

據晉書·輿服志:「古之貴者不乘牛車，漢武帝推恩之末，諸侯寡弱，貧者至乘牛車，其后稍見貴之。自靈、獻以來，天子至士庶以為常乘。」所載。

可看出，時下風氣雖然流行牛車的平緩，但是馬車絕絕非常人所能擁有之物。

眾人見到馬車停下，皆側目而望，緊接著便見兩人從車內走出。

男子豐神俊朗好少年，女的絕世容顏俏佳人，猶如金童玉女組合，卻是如此登對。

本忙碌的百姓都在此刻停留，深陷二人姿色當中無法自拔，特別是甄宓容貌，簡直好似神女入凡塵一般。

劉玄、甄宓并下車之后，便聯袂往西市內而去，元復汲將馬車放在一旁系好，交代了市門卒一番之后，也匆匆尾隨而去。

甫入市井之中，三人感覺喧囂異常，人頭攢動，道路車水馬龍緩緩而過，兩側百姓側身避讓，以免發生避讓。

由于秦漢制度問題，市井不僅乃買賣交易，商賈通行之外，也是漢季城內百姓最佳娛樂場所，沒有之一。

蓋漢季治民甚嚴，城中百姓平日各居其里，各里之間以墻垣、籬笆等隔絕交通，無事絕不與之來往，即“門戶之閉”。

若是有事，自然也會通融一二，并非真的就教條主義，死板固執那一套。

故而城內百姓勞作之余，如若想要休閑玩樂一番，那便只有市井一個位置。

固然市井也有墻垣隔開，可基本不限制出入，市內商品琳瑯滿目，人來人往，即使不購物，閑逛一番，也是解放身心不是?

既然是娛樂場所的市，當然不可能只有買賣交易這一類，還有賭博、樂舞、章臺之所、及棄市。

人嘛！

就是三個字，好熱鬧！

別看棄市，啪一刀，就很快！

且身首異處，血液橫飛，其場景現代大多數人看一下，就會心里作嘔，幾日難食。

可古代娛樂匱乏時代，這種名場面可是最受歡迎了，它足夠刺激！

這種場面，孝景帝之時，晁錯就有幸，親自給長安百姓表演一番，被腰斬棄市。

至于晁錯是不是含冤，那沒啥關系，主要大家就是想看看熱鬧，冤不冤枉跟百姓沒啥大關系。

畢竟普羅大眾并不會去管國家大事，他們想要的是，茶余飯后的娛樂生活，而不是一個麻木的人偶。

甚至于一直到清朝，百姓對于斬首之事，依然喜樂見聞，齊聚刑場，觀看者眾。

市井以一條極為寬敞的十字通衢大道，將市井劃分為田字形狀，然后再以每個商戶進行細分，大概十尺見方。

后按照按照規格，建有廊式建筑，呈一字排開，盡然有序，羅列整齊，這些建筑被稱之為“廛”。

禮·王制有載：「市廛而不稅。」鄭注禮記曰：「廛市物邸舍，稅其舍，不稅其物。」

說白點，廛也就是市場邸舍。

商戶將貨物從別處運回，然后一時沒有傾銷出去，便存放在市井的倉庫而已。

也如現代很多小地方的攤位，后面一房存放貨物，前排自然是作為銷售的攤位，一排排的非常整齊。

只是也僅限如此，畢竟這衛生實在不咋滴！

三人一路過來，什么酒味、菜味、汗味、臭水溝等百味成雜，腳下一個不小心，就能將污水踩得濺到四處都是。

不過這也是正常事，就是二十一世紀，很多菜市場都是這情形，更別談啥古代市井。

元復汲、劉玄到沒覺得還好，特別是元復汲，從小市井摸爬滾打長大，對此習以為常。

而劉玄雖然也很少進入這種場地，但偶爾還是在鄂縣市井，偶爾去過一兩次，也勉勉強強能接受。

可甄宓出生就是無極甄家，自小錦衣玉食，要什么別人都給他準備好，根本不需要她親自到這種污穢地方。

現在自己親身體驗，多少有點吃不消。輔炎漢 56、市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