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華 二十六·痛苦
明昌公主歷經三朝皇帝,哪一朝她都混的風生水起,人人艷羨,尤其是元豐帝登位以來,對她這個姐姐也自來是尊重有加。
何況還有之前那樁舊時多年前,她原本有意讓女兒嫁給先太子,那時候元豐帝也有這個意思,雙方分明都已經暗地里有了默契了,可最終先太子卻看上了宋家的那個丫頭,鬧了一場之后,宋安歌入主東宮成了太子妃,她的女兒卻最終郁郁寡歡。
這件事一直是明昌公主心中的疙瘩。
這么多年,元豐帝也一直因為這件事對她更加愧疚,屢屢加恩。
這樣的日子過的久了,她自己都已經習以為常,也就是因為如此,當元豐帝忽然變了臉,她竟久久反應不過來。
愣怔了許久,她才閉了閉眼睛,極力克制著情緒謝恩:“是,臣知道了。”
頓一頓,她抿了抿唇,又道:“臣身體不適,今天的宮宴.....”
“今天的宮宴,皇姐若是不到場,怎么像樣?”元豐帝語氣更淡:“宗室都看著呢,嘉敏雖不成器,皇姐總還該顧念著其他的孩子們,朕記得,云章不就快要出嫁了么?”
明昌公主猛地打了個寒顫,這才徹頭徹尾的明白過來,這么多年她之所以能嬌縱任性,能呼風喚雨,所倚仗的,無非就是元豐帝的縱容。
當有一天元豐帝不再縱容她,她跟永寧長公主也沒什么兩樣。
肩膀抖了抖,明昌公主怔怔的應了一聲是,垮下肩膀來給元豐帝磕了頭。
從前進宮,明昌公主不管何時都是眾人的焦點,如今雖然也一樣,可意味卻已經全然不同,她看著眾人投來的目光,面皮發麻,只能低垂著眼去給田太后請安。
田太后對她的態度倒是沒什么變化,見了她淡淡的嗯一聲,還語重心長的嘆了口氣:“嘉敏的事兒,哀家都聽說了,簡直胡鬧!這樣的大事,他張嘴就敢胡吣,哪里能堪當大任?皇帝是一國之主,處置他是理所應當,你也放寬心才是。”
她說罷,又對明昌公主道:“你們姐妹之間,原該同聲共氣才是,倒叫一個小輩在中間弄得壞了關系,豈不是得不償失?”
這話一出,明昌公主心中怒氣更深,對著永寧長公主看過去,見永寧長公主也正朝自己看過來,便冷森森的朝永寧長公主笑了笑。
會咬人的狗不叫,這個跟爛泥一樣的妹妹竟然也有這么硬氣的一天。
無非也就是因為攀扯上了蘇家,以為自己搭上了蕭恒的路子,所以才這么肆無忌憚......明昌公主咬了咬牙,幾乎將牙齒都要咬碎,才把心里的恨意掩蓋住了,苦笑著跟田太后嘆氣:“是啊,我也沒料到他這么混賬,不聲不響的在外頭鬧了這么久.....竟然是在查這事兒,沒憑沒據的,他小孩兒家家,一腔熱血就以為是能建功立業了.....”
孫子到底是孫子,能摘出來自然還是要摘出來的。
元豐帝說的輕飄飄,另擇子弟來過繼,可她嫡親的孫子,二房三房都只有這么一個獨苗兒,難不成還得從李家別的旁支過繼?
永寧長公主撇開頭,事到如今,她已經跟明昌公主之間徹底撕破了臉。
仰人鼻息這么多年,她還是頭一次這樣輕松自在,都是公主,她莫非就真的得一輩子靠看明昌公主的臉色吃飯?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再過個十幾年,還不知道誰更光鮮得勢一些。
太后宮中熱鬧的很,只是許多從前圍著明昌公主的內命婦不免去了永寧長公主跟前說話,明昌公主這里便陡然冷寂下來。
不一時,前殿那邊傳了消息進來,說元豐帝已經下旨,褫奪了李嘉敏的爵位,并且讓李嘉敏回原籍老家讀書,著錦衣衛押送回去,讓本地官員看守,眾人便都忍不住竊竊私語。
明昌公主下意識攥緊了衣擺,臉色煞白。
元豐帝可見是氣的狠了,竟然連年都沒過,便下了旨,這是繞過了六科和內閣,直接發了口諭了。
那李嘉敏在宗人府都屁股都坐不熱,馬上就得啟程回福建老家。明昌公主心情差到了極點,等到聽見外頭有太監唱喏說是賀太太到了,便更是面色陰沉。
好好的宮宴,列席的都是內命婦,元豐帝還特意宣了賀太太進宮,這是什么意思!?
這樣抬舉一個寡婦.....
她面色沉沉,大家都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沒人敢過去觸霉頭,倒是永寧長公主笑盈盈的,見了賀太太進來,還滿臉笑意的打了招呼。
田太后對賀太太的態度也比從前要和煦的多,賜了座便笑著跟她說了幾句話,又饒有興致的問:“怎么今天沒見長寧縣主?”
永寧長公主也笑:“上次咸寧還說呢,若是有空,得請她到家里來玩,說是跟她投緣。”
看這兩家的態度,明昌公主哪里還不明白,心里如同是有一把火在燒。
賀太太恭敬的欠了欠身子:“正好碰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說讓她去給公主看看首飾.....”
龐貴妃所出的十一公主是元豐帝的愛女,大家都知道她受寵,連田太后對她也頗多寬容,聽見是她要蘇邀去,便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十一,越發的小孩子心性,眼看著大一歲了,還跟個小孩子似地。”
大家其樂融融,歡聲笑語一片,明昌公主的臉色煞白,心也一寸一寸沉到了谷底,好半響,才重重的抽了一口氣,垂下了眼簾。
不一會兒,云章縣主也終于隨著李大夫人來了,她們先去跟田太后行禮問安,而后才過來見過明昌公主。
明昌公主心情極差,以至于對著素來最寵愛的孫女兒也沒什么好臉色,只是厭煩的擺了擺手,壓低聲音警告她:“謹言慎行!不許亂來!”
這還是祖母頭一次這樣訓斥她,而且是在這樣的場合,云章縣主詫異的瞪大眼睛,頗為有些無法接受,不安的看了看周圍的人,只覺得所有人都在嘲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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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上珠華 二十六·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