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老師上門勸學

起初第一天，王貴生被他媽送到教室的時候，同學們也沒覺得有什么奇怪的，可后來連續兩三天都是被女人送到教室，里面的孩子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況且，這幾天大家也都知道了，王貴生的腦子有問題。從這些剛入學上一年級的孩子的眼里，可以看到，王貴生是一個行動遲緩、說話結巴，甚至不說話，課堂反應速度趕不上烏龜的傻子。

可能在王德發和女人的眼里，他們兩不能這么評價自己的兒子，所以，以別人，特別是童言無忌的孩子們的視角來看王貴生，他確實就是這樣一個狀態，非常的客觀和真實。

女人和王貴生的老師溝通過，她希望能陪著王貴生適應幾天學校的生活，老師沒有拒絕，但是建議她可以在教室外面悄悄地觀察貴生的表現。

老師的出發點是，讓王貴生不要因為自己的母親坐在身邊而倍感無端的壓力。特別是這個年齡的孩子，調皮、出言不遜，很容易在無意中用語言的殺傷力給別人留下心理陰影。

女人在學校觀察王貴生整整一周的時間，這一周，她每天把孩子送到學校之后，就在教室外偷偷的觀察著王貴生在里面的表現。

起初，班里的孩子對課堂還是有敬畏之心，老師讓干什么就干什么，慢慢的熟悉了之后，就開始鬧騰了。

王貴生坐在最后一排，是女人給老師建議的，她擔心如果坐在前排的話，班里五十個娃娃把貴生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只會給他們的嘲笑和談論增添實錘而已。坐在最后一排，哪怕是反應慢、動作與眾不同、說話不利索，至少能看見的人少，給貴生造成的壓力也小。

而事實上，王德發和女人都多慮了，首先，王貴生不知道什么是壓力，女人好幾次看到在課間的時候，有幾個孩子看似想和貴生玩，實則是準備欺負他。貴生不招惹他們，也不說話，幾個孩子覺得沒什么意思，就走了。

貴生在課堂的表現，根本就沒法和其他的同學們比，他控制不住自己去集中精力地聽課，他唯一的優點就是不搗亂課堂，這讓女人和老師們都感到滿意。不搗亂就不會影響班里其他同學上課。

在學校的狀態，女人用一周的時間觀察完之后，她給自己總結了下兒子的問題。首先就是安全的問題，王貴生能做到，上學走馬路右邊，放學走左邊；其次是課堂上的問題，現在基本能確定，王貴生不是個讀書的料；第三，王貴生是有是非感，別人欺負他，他會據理力爭，但僅僅是用自己的眼神和肢體語言來表達不滿而已，同學們對王貴生的新鮮勁過了之后，就見怪不怪了，之間的矛盾的越來越少。

女人就這樣默默地觀察了一周，覺得貴生已經基本能適應了學校的生活以后，她才放心地讓王成龍和王來弟每天上學、放學帶著弟弟一起。還特意囑托她們兩，在學校課間多去看看弟弟，別讓大家欺負。

貴生上學這件事情王德發幾乎就沒怎么參與，事實上，三個孩子的學習，王德發壓根就沒抱什么希望，唯一的希望，也被王貴生給破滅了。

有一天，在下午上學的時候，天氣突然變了，沒一會狂風暴雨就來了，這個季節的雷陣雨按理說來的快，走的也快，誰知這場雨一下就有點反常，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三個娃娃出門上學的都沒帶傘，女人讓王德發把雨衣披上去給娃娃送雨具，接回來。

王德發沒有拒絕，收拾好東西，冒著陣雨就去了學校。一路上，都是離學校近點的家長帶著雨具去接孩子，雨大、路滑，大家的腳步看著急促，又走不快。

到學校的時候，王德發先去把成龍和來弟接上，兩個孩子穿上自己雨具，帶著王德發就去王貴生的班里找弟弟。

王貴生的班里，大部分孩子已經被家常接走了，還留在教室里的，都是家里離學校特別遠，家長可能還在路上。講臺前，老師陪著這些孩子一起等他們的家長。

王貴生坐在自己最后面的座位上，眼睛濕濕的，盡量壓低自己的哭聲，一個人悄悄的抽泣著，他是被這雷陣雨嚇著了，王德發進了教室和老師打了個招呼，就趕緊往貴生跟前走。

“貴生，咋回事？哭著咋了？”王德發蹲下給貴生穿雨鞋，一邊問著他。

“他是被雷陣雨嚇著了，我試著讓哄他，沒用。”老師跟著王德發一起到貴生跟前說。

王德發和老師應承了幾句，抱著貴生就往家走，成龍和來弟在后面跟著。貴生趴在王德發的肩膀上哭了一路，咋哄都哄不好。

女人在家一邊收拾著晚上的飯，一邊著急等著王德發把三個娃娃接回來。

“娃娃哭著咋了啊？”王德發進門的第一時間，女人就看見貴生在哭。

“可能是因為這雷聲、閃電、陣雨的，把娃娃嚇著了。”

“那以前也沒見因為打雷閃電哭啊！”

“以前在家呢，這次呢？一個人在學校，這娃本來就膽小，給誰誰不怕啊。”王德發說。

“你先哄著，我做飯，估計是以為這打雷下雨的，我們不要他了吧，你好好哄著。哄一會就好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貴生情緒穩定了許多，但本來就說不了幾句話的他，今晚是一句話都不說。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王貴生死活都不去上學，他不去上學，又引發王德發和女人之間的矛盾。

“說了別讓娃娃上學，看看現在，嚇著學校都不去了。”

“不去學校，下個雨就怕，我們死了，他靠誰去？”

“別管死了以后的事，現在我活著，我就不讓他去上學，我還沒死呢。”

“正常孩子的家長都沒這么慣著自己家的孩子，你兒是這個情況，你不讓他獨立一點，以后還怎么活，他是你兒，不是你養的寵物，我們寵不了他一輩子，是個傻子沒關系，不就比別人笨嘛，可我們不能把當個籠子里的鳥啊。”女人說。

“你倆看啥看呢！自己上學去，別等你弟了！”王德發看著成龍和來弟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吵架，就吼著說。

王貴生今天是死活不去上學，沒辦法，這一不上學，引起的各種矛盾也就多了起來。

王德發和女人也開始冷戰，整整一個上午，誰都不理誰。

中午吃完飯后，王德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是這，貴生現在上學的抵觸情緒太大了，我們生拉硬拽也不是個辦法，下午我去趟學校，給老師寫個休學申請吧，學咱不退，你看咋樣？”

哪怕王貴生的情緒有一點好轉的跡象，女人都不會答應王德發這個建議的。可從現在來看，貴生這孩子，能因為一場雷陣雨，嚇成這個樣子，確實暴露出了這個孩子脆弱的心靈，以這樣的狀態去學校，真的還不如不去。

“行呢，你去吧，如果老師能同意請假，不休學的話，那就更好了。”

“我覺得不太可能，請假？請幾天，咱兩都不知道他的情緒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放開，請假什么時候是個頭？再說了，請假了，再回到學校，以他的腦子，能跟上班里哪個孩子啊？”

“你去跟老師說吧，娃娃一早上不去上學，也沒給學校請假，不好。”

王德發拿出自己的筆，從王成龍的本子上抽出來一張白紙，工工整整地寫了一份休學申請書。他之所以知道這個流程，是因為他在當會計的時候，給不少隊里不認識字的人代寫過，寫什么內容，是什么格式他都清楚得很。

下午王德發跟著王成龍和王來弟一起去的學校，打聽到了貴生班主任的辦公室之后，他手里捏著給貴生寫的休學申請書重重地敲了三下門。

學校的班主任一般帶的是語文課，語文是主課，課程大部分都安排在上午，所以基本上下午班主任都是沒課的。

王德發敲了三下之后，看著里面沒動靜，準備抬手敲第二下的時候，門開了。

“老師，你好，我是王貴生的爸。”王德發看是個年輕女孩子，叫個老師似乎顯得自己吃虧了一樣，非常不自在地說。

“哦，王叔，來，進來坐，你不來，我還準備去趟你家里呢。王貴生是咋回事啊？今天一早上沒來，也沒有請假。”老師直接奔入主題。

“老師，是這個事情，昨天打雷下雨你也看到了，貴生這孩子可能嚇著了，從我接上回家，到晚上睡著，一直就哭個不停。這孩子的情況你也知道，小時候我們疏忽，把頭給摔了，導致現在，可能有點發育不太好。今天早上，到上學的點了，他死活是不肯來學校了。”

“你家貴生的情況特殊，這從進校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孩子在學習上是沒法和別的孩子比，但最近我的觀察，其實他還是很想融入到同學當中的。所以我也在課堂會刻意讓他多和同學一起參與活動，如果是因為打雷閃電讓孩子害怕了，我覺得我和你，一個作為老師，一個作為家長，完全可以進行引導，讓他能適應他不適應的環境，對貴生來說，適應環境，比學習更重要，你說對嗎？”

王德發手里不停地搓著自己寫的休學申請書，年級輕輕地女老師，說出這樣的話，讓王德發佩服的五體投地，老師就是老師，說話還是有水平，沒錯，王德發極度認可老師說的那句“適應環境比學習更重要”。

“可是，雷老師，貴生是死活都不肯來學校啊，他本來就不怎么會說話，交流起來就不方便，到底是因為受了驚嚇，還是什么原因，一提去學校他就抵觸。”

“是這，王叔，我跟你去趟家里，我看看情況咋樣，再勸勸孩子，我們再做決定，你看咋樣？”老師說。

“那行呢，你要是不忙，能去把孩子說動，也行嘛。”王德發說。

王德發把攥在手里的休學申請書塞進了口袋。

“走吧，我今天下午的時間，就是給貴生騰出來的。”老師說。

兩個人出了學校，朝著王德發家走去。

女人知道王德發是去給娃娃辦休學，不大的功夫，看著老師也跟著一起回來了，很是驚訝。

“雷老師，把你麻煩了，還讓你親自跑一趟。”女人說。

“嬸，不麻煩，教書育人就是我的工作，都是應該的。貴生呢？”

一聽老師來了，貴生自己藏到了炕旮旯里躲了起來。別看話說不出來，這孩子的心里，就跟一面鏡子一樣，清楚得很。

女人向炕旮旯里看了看，老師就明白了。

“貴生，我知道你在呢，過來，到老師和你爸媽這來，你都已經是小學生了，是個大孩子了，出來吧！”老師說。

老師的話也沒什么特別的，奇怪的是，貴生聽了以后，怯生生的就從炕旮旯里出來了，難怪說，娃娃一上學，說話最有分量的就是老師的話呢，一點沒錯。

女人把王貴生抱著，圍坐在茶幾旁。

“貴生，你給老師說說，是不是因為昨天打雷閃電害怕了啊？”

王貴生看著自己的班主任，慢慢地點著頭。

“你是怕回不了家嗎？”

“嗯。”王貴生干脆地蹦出一個字。

“你看，昨天你爸不是來接你了么，你還怕什么啊？如果你要是因為害怕回不了家，就不上學，那以后還有很多你沒遇到的困難，你怎么辦？每次都讓你爸、你媽來幫助你嗎？你就不想著自己勇敢的面對一次嗎？都是小學生了，就要有小學生的樣子！好不好？”

其實，老師說的這些話，王德發和女人，也會說，只是，他們不會這種和一個問題孩子說話的方式和語氣。

老師臨走的時候的時候說“王貴生，明天在教室，老師一定要看到你。老師相信你，你能克服你自己的苦難。”

貴生比之前放松了很多，但是誰都不知道他會不會去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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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發的一生 第六十三章:老師上門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