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舊日殘火

聽著對方的廢話，菲克躺在墻角，隨聲附和。

他正在用體內僅存的黑暗神力修復軀體，暗中積蓄力量，準備進行絕地反擊。

此刻，他裝出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像是絕境中企圖妥協求生一般。

斯雷夫馬斯特冷冷笑道。

“沒錯，只要你肯告訴我你的力量來源，我就可以讓你也成為之前那些劣鱗族一樣，優于人類的生命，為我們偉大的圣鱗帝國效力，只要成為了劣鱗族的一員，你就可以拋棄人類的卑微身份，擁有無限光明的未來……”

對方這番話語，開始讓菲克真的有些驚訝起來，他沒想到，那些圣鱗族手下兇殘的爪牙狗頭人，竟然全部都是由原來的人類轉化來的!

“這……”

菲克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起來，他原本以為這些可鄙的殘暴生物都是些天生的怪物。

這些狗頭人兇殘屠戮人類的樣子，根本沒有一點人性可言，他們拋棄了原本的人類身份，成為圣鱗族爪牙后，立刻幫著圣鱗族一起殘害原來的同胞，助紂為虐。

這些由人類轉化而來的附屬種族，迫害人類的手段甚至比那些上位種族更加殘忍……

緩緩平復激動的心情，地上的陰影，在無形中悄然蔓延起來，一點一點在地面上緩緩拉長，像是沼澤一般緩慢挪動著，吞噬著地面。

這是他最后的黑暗力量設下的陷阱，為了讓對方放松警惕進入自己的攻擊范圍，菲克擺出一副瀕死的樣子，奄奄一息的說道。

“我……我們之前在地底的時候……找到了一座……一座……”

說話間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好像隨時都會如風中殘燭般熄滅一般，令人不安。

聽著菲克越發微弱的話語，斯雷夫馬斯特忍不住走上前去焦急的問道。

“你們找到了一座什么？！快，趕緊說出來……”

就在這時，毫無征兆的，數根黑漆漆的黑暗能量觸手從地表的陰影中爆射而出。

這些黑暗之觸大小跟嬰兒的手臂差不多粗，像是黑暗的長矛一般，速度極快。

由于整個堡壘的陰翳氛圍，加上內心之迫切，斯雷夫馬斯特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在無形中落入了菲克的暗影陷阱中。

無數黑暗的長槍爆射而來，斯雷夫馬斯特冰冷的金色瞳孔冷冷掃視周圍，強勁的力量在恐怖的肌肉間以肉眼可見的鼓動幅度流轉。

以它的恐怖反應速度，即使遭到了菲克的暗算，依然能夠以極快的速度反應過來，避開接下來到來的攻擊。

然而……

令它沒有想到的是，當它企圖扭動身軀，避開黑暗長矛的密集爆刺時，它腳下的陰影卻如泥沼一般將其死死桎梏在原地。

一瞬間，斯雷夫馬斯特墜入了深淵般的黑暗世界。

周圍的一切，都是虛無縹緲的黑暗。

無形的黑暗像是海底的歸墟一般，將它的精神源源不斷的引入無盡的黑暗中。

一剎那，斯雷夫馬斯特像是失去意識的木偶一般，呆呆的立在原地。

黑暗的長槍立刻瘋狂的刺擊在斯雷夫馬斯特強健的軀體上。

看著湮沒在黑暗中的斯雷夫馬斯特，菲克沒有露出輕松的神色，反而變得更加神情嚴肅起來。

只見斯雷夫馬斯特體表的青金色鱗片上流轉著懾人的青光，在斯雷夫馬斯特墜入黑暗世界的危急關頭時，它體內那一絲稀薄的本源血脈突然爆發出超凡的力量，將菲克的黑暗穿刺盡數擋下。

黑暗的尖刺被青金色的鱗片擋下，槍尖噴薄著黑暗力量，如同墨汁般浸染在青金色的鱗片上，與其上流轉的金光對碰激蕩僵持不下。

此時此刻，菲克僅存的些許黑暗神力，正與斯雷夫馬斯特體內爆發的本源之力進行著你死我亡的角逐。

沒有任何猶豫，菲克強自咬牙，不顧身體上尚未修復的傷勢，瘋狂將黑暗力量釋放而出，整個人化作一道暗影流光，上前給予尚未從黑暗中蘇醒的斯雷夫馬斯特最后一擊。

就在菲克即將來到斯雷夫馬斯特身前時，斯雷夫馬斯特黯淡無神的金色瞳孔突然像是燃燒起來一般，迸發出懾人的金色目光。

激發出體內深藏的本源之力后，斯雷夫馬斯特的精神意識在金光的照耀下成功從黑暗中脫出，它恐怖的力量讓青灰色的地面瞬息龜裂。

恐怖的巨爪凝成青金色鱗片包裹的巨拳，爆發出驚人的氣浪，在菲克眼中陡然放大。

就是這一拳，讓菲克毫無反應的瞬間落敗，身負重傷倒在墻邊，兩者之間的肉體力量存在著難以彌補的驚人差距。

拳頭很快，驟然爆發的速度足以刺破音障。

在拳頭落到身上前，菲克不會聽見氣浪爆破產生的聲音。

死亡面前，個體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膨脹。

生死存亡帶來的焦慮不安，讓菲克瞳孔驟縮，在這一瞬間，菲克眼中凝聚深淵般的黑暗，他整個人的身形陡然與黑暗合而為一。

陡轉急，與黑暗再度融合的菲克，展現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此時的他已經完全化作陰影中的怪物，披著黑色的菲克身形如影子般飄忽黑暗，詭異的身法扭過黑色的巨拳，雙手化作黑暗的長矛，在錯身的瞬間刺向對方頭顱。

黑色的尖刺戳穿斯雷夫馬斯特金色的瞳孔，將它的頭顱釘在青灰色的墻磚上。

黑暗的侵蝕力量，順著暗影長槍不斷侵入斯雷夫馬斯特的腦海，令它意識瘋狂。

腦內一片混亂，這具殺戮機器開始純粹依靠血脈力量帶來的沖動肆無忌憚的破壞。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盡管失去了雙眼，斯雷夫馬斯特體內沸騰的本源之血，卻讓它擁有強悍至極的感應能力。

“螻蟻！！！！死！！！！！”

此時此刻，斯雷夫馬斯特已經徹底歇斯底里喪失了所有神智。

現在的它，就像一頭陷入困境的野獸，充滿致命的瘋狂力量。

它完全沒有想到，原本在它眼中如同螻蟻般卑微的存在，竟然會在瀕死之時突然反撲，給予它如此沉重的傷害。

這對于一名高貴的圣鱗族人來說，是無法容忍的恥辱。

被下賤的低等生物重創帶來的屈辱與蒙羞，比起死亡來說更令斯雷夫馬斯特憤怒。

此時此刻，高貴的種族榮譽感已經戰勝了死亡的恐懼。

轟——

空氣驟然炸裂，斯雷夫馬斯特的恐怖拳擊二度刺破音障，在陰暗的走廊間掀起狂瀾，向著菲克極速襲來。

這一拳的爆發力，在瘋狂的種族榮譽感與本源之血的刺激下，竟勝過剛才身體處于完美狀態下的上一拳！

它無法思考，也思考不出，更沒必要知道這是何種原理。

將面前這只可憎的螻蟻徹底粉碎，就是它意識中的全部。

在這一刻，菲克的意識陡然變得模糊起來。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氣息。

時間變得恍惚。

一切都變得極度緩慢。

耳邊隱約傳來了女人的歌聲。

冰冷的感覺沁入骨髓，在體內緩緩蔓延。

似乎有無數雙手輕輕的搭在身后，輕柔的將他拽向后方。

恍惚間，菲克似乎看見了……

青金色的拳頭，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這……這是怎么回事……

一切感官，都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眼前的畫面逐漸變得緩慢，如泡沫般逐漸破碎，一種隨波逐流的無力感在菲克意識中緩緩滌蕩，似乎有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正將他帶向遙遠的彼方……

一瞬間，菲克的意識開始猛烈掙扎起來，像溺水的人拼命掙扎著，企圖從水中脫出……

不可能！絕不會！一切都是假象！

絕不會，絕不能，在這里倒下……我……

我……

我還有未完成的使命……

在劇烈的意識沖動中，感覺，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瀕死前的感官混合著支離破碎的畫面，并未給菲克帶來深深的恐懼，他只覺得自己萬分無力。

原來，與生俱來的力量，是如此的令人感到絕望。

命運的輪回到了此刻，依舊難以打破。

在這壓倒性的實力面前，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恍惚間，菲克感到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沉，墜入了無盡的黑暗深處。

在這片世界，一切感官都消失，如泡沫般融在了無盡的黑色浪潮里。

不知過了多久，無邊的黑暗中，一道縹緲的光影讓菲克的意識再度蘇醒……

那是……

什么……

感受著那股溫暖的力量，身處黑暗中，菲克的意識逐漸蘇醒過來，雖然不知前方閃爍的是何物，但手卻不由自主地伸向了那道身影。

就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間，眼前的身影慢慢凝聚成了一道小小的火苗，這道火苗很小，卻散發著太陽般的光芒與熱量，驅散著籠罩在菲克四周的黑暗。

菲克望著眼前的火苗，他從這上面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

火苗放射出的光芒越來越亮，卻并未讓錢勝天感到刺眼，反而有一種溫柔的感覺。

火苗靜靜燃燒著，像是一位老友，在向菲克述說著過往的故事。

黑暗中，一道暗影在菲克火光背后的陰影中緩緩成型。

望著那縷火苗，暗影身上流動的黑暗停滯了一息，但很快又恢復了流淌。

暗影在虛空中，發出晦澀的波動。

“原來是你……這個世界的變化讓我無法看透，也許你是對的，人性的確無法引領理想的未來，終究還是失敗了……”

感受著火苗上的光芒與溫暖，菲克心中產生了一種無法名狀的感動，淚水不知不覺的就從臉龐滑落。

這紅色的光芒似有鼓舞人心的魔力，讓照耀其中的人們情不自禁的充滿力量，仿佛一切困難都可以克服。

身處紅色的光芒中，菲克感到自己的血是熱的，心是暖的。

火焰靜靜的燃燒著，無私，偉大，公正，予人無限力量。

沐浴在紅色光芒中的菲克情不自禁的探出手臂，想要更加靠近的感受對方散發的光芒。

這小小的火焰，似乎給予了無限的希望，在微弱的火光中，菲克看到了無私美好的愿景，一個他心目中的世界在火焰中緩緩升騰，他情不自禁的靠近火焰所在的方向……

正當菲克向著火苗緩緩靠近時，那團火焰變得越發渺茫微弱起來。

它像是隨風飄零著，逐漸在菲克眼中遠去。

菲克不斷追逐著火焰的身影，卻與對方漸行漸遠。

在無邊的黑暗中，菲克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識正逐漸變得冰冷起來。

整個世界都在變得冰冷。

火焰逐漸消散在他眼中。

他能夠感受到這種變化，卻無法讓其停止。

一種悲哀的心情在菲克意識中油然而生，這是何其的無力。

在菲克身后，那道黑暗的影子低沉深邃的說道。

“不要再追了，它已經離開了……”

菲克像是發了瘋著了魔一樣繼續追尋著火焰消失的方向，拼命吶喊道。

“不可能！它一定存在的！我一定要把它找出來！”

暗影在菲克背后低語道。

“若是整個世界都沒有呢？”

菲克堅定不移的說道。

“不會的，一定會有的！若是沒有，我也要創造出來！”

暗影劇烈的顫抖了一下，隨后暗影逐漸開始變得虛幻起來，如釋重負般說道。

“這就是……時代啊，時代的潮流是我們難以抵擋的東西，人最終難以戰勝的，卻是自己的本性……你的執著我很欣慰，看來我可以放心的離去了，去尋找火焰吧，你的理想或許就寄托在那里……”

“收下吧，這是最后的暗夜之力，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

菲克聽完暗影的話對其說道。

“你……你要消失了嗎？”

不知為何，菲克感受到，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東西要離他而去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和過去的自己道別一般……

暗影風輕云淡的笑道。

“呵呵，我是你的影子，我不會消失的，只要這世上還有光，就會有影……”

菲克不禁心頭一顫，脫口道。

“若這世上再沒有光……”

說話間，暗影消散在菲克背后，匯入整個世界的黑暗中……

我真不想當滅世主 第四十章 舊日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