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滅世瘋語(上)

“秩序法并非世間真理，它不過是統治階級意志的規范體系，是聯邦的統治工具……”

“我們不應當盲目屈從于現有的秩序與規則中，而應該進行獨立的思考，追尋更崇高的理念與目標……”

“反思自己的過去，就是鑄就自己的未來，如果能及時醒悟糾正自己的方向，那么過去犯下的過錯依然有彌補的機會……”

面對瑞爾聲情并茂的演講，眾人眼中閃過一絲絲白色的微光，惶恐之色依舊，甚至更加驚駭。

這是圍觀瘋子的眼神。

一場失敗的演說。

瑞爾并不意外，根深蒂固的觀念，并非三言兩語可以消散的。

四等民數十年根植固化的內部程序，遠比五等民復雜生動。

他們的“自我意識”與“獨立思考”，讓那些植入的三觀不再是既定程序般的死物，而是根植腦內頑強生長的植株。

就算大刀闊斧強制斬去上方的雜草，只要根還在，那些深存的觀念就不會改變。

啪啪啪……

寂靜的大廳里，只有莫莫在小聲的鼓掌，她眨巴著大眼睛，似乎真心覺得瑞爾說得很不錯。

“這是……怎么回事?!”

冷厲的聲音從通道路口傳來，只見緹伽爾眼中散出幽綠的光芒，正一步步向大廳走來。

由于瑞爾的謀劃，他并沒有收到他人的消息，也沒有感受到特別的動靜。

但在一眾灰色獵人陸續出來后，他察覺到米斯特遲遲沒有出來。

這讓他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他對米斯特的確有些印象，因為對方在他們家族掌握的情報中，是個沒頭沒腦，惹了一堆麻煩的覺醒者。

有確切的機密證據顯示，她是一名貨真價實的覺醒者。

覺醒者，特別是剛覺醒不久的那些人，經常會做出一些駭人聽聞與秩序聯邦價值觀大相徑庭的事情。

而對方正是處于引導磨合期的一名覺醒者。

灰色產業這樣的敏感地帶，是覺醒者沖突的高發區域，這也是緹伽爾·諾森這樣的上等公民，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為了防止磨合期的覺醒者做出一些違背秩序法精神的事情，必須有緹伽爾這樣的存在，及時對其加以制止和引導。

看見緹伽爾到來，大廳內的人眼中露出死里逃生的目光，失聲大喊道。

“緹伽爾先生，快救我們，這家伙是個瘋子！他殺了斯比克，還想讓我們脫離秩序聯邦，違抗秩序法！”

聽到這話，緹伽爾面露慍色，眼中迸射出冰冷的殺意。

但他卻強行按捺住自己的沖動，依然沒有發作出來。

看著瑞爾手中不斷滴血的鏈鋸劍，和血泊中的斯比克，他眼中迸發出冰冷之色。

他清楚的記得，這個男人是和米斯特一塊進入據點的。

“米斯特呢，她在哪？”

瑞爾看了一眼對方，眼中目光閃爍。

對方的表現非常冷靜，這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看來對方可不是一般的NPC，而是個有點東西的家伙。

瑞爾毫不猶豫的說道。

“她正在貫徹自己的正義，如果你還想挽救自己深陷謬誤的人生，我勸你放棄抵抗，和他們一起耐心聆聽我的開導，你會發現自己可以擁有更有意義的生命。”

手臂上蔓延出數根木枝，扦插進大廳的木質墻壁中，緹伽爾若有所思，冷冷道。

“看來米斯特是被你蠱惑了，這種瘋言瘋語可不是一般的暴徒能說出來的，你瘋得很厲害，不過既然你能和米斯特混在一起，有必要好好調查你的來歷，先讓你清醒一下……”

瑞爾拿著鏈鋸劍，指了指大廳內面如土色的眾人。

“你不在乎這些人的死活嗎？”

緹伽爾面無表情，輕描淡寫道。

“他們都是有覺悟的秩序聯邦公民，早已有了為秩序聯邦奉獻生命的準備，秩序高于一切，能為秩序聯邦而犧牲，是他們生命的價值與意義所在!”

話音未落，未等大廳內的眾人回應，整個大廳內的木質墻面地板便如活龍般翻涌起來。

無數木質纖維發出懾人的吱嘎聲，扭曲凝結成一根根銳利的錐刺，像一條條撲食的毒蛇，帶著凌厲的破空聲，瘋狂襲向瑞爾。

木龍錐，緹伽爾的成名絕技。

以高超的植體操縱技法，將木質纖維扭曲成兼顧韌性與密度的錐刺，洞穿一切敵人。

憑借這手絕活，他曾經獨戰十名職階者，將其全部洞破于錐下。

眼中寒光閃爍，瑞爾腦海劃過每條木錐的軌跡，操縱身體在大廳內無比靈活的閃轉騰挪。

但這些木錐如活物般變幻莫測，而且速度迅如閃電。

在恐怖的攻勢下，瑞爾不得不迅速將身體限制解開，發揮出自己的全部實力。

一時間大廳內無數木質蛟龍翻江倒海，流星趕月般不斷刺向瑞爾。

而瑞爾仿佛動作電影中的特技演員，總是險之又險的將其避開。

短短數個呼吸的時間，大廳內慘叫不斷。

聚集的據點成員無一幸免，全部帶著惶恐的表情，慘死于木錐的無差別攻擊之下。

他們的身體被高速運轉的木錐洞穿，隨后尸體在木錐不斷高速變幻方位的襲擊中，像垃圾一樣被甩開。

從始至終，緹伽爾眼中沒有任何憐憫之色，這些下等公民在他眼中只是一種活著的資產，和地里的作物沒有區別。

死了一批很快會有新的填補上來，不值一提。

雖然自己未出全力，但對方竟能在自己的木龍錐下能堅持幾個呼吸，這讓緹伽爾非常驚訝。

以他的生命探測感應到的生命強度，像瑞爾這種層次的家伙，應該會被自己輕而易舉的穿透四肢，然后動彈不得的交待一切才對。

[有點意思，看來這家伙不止會說瘋話，能夠輕易的蠱惑米斯特這樣的受到秩序法認可的維序者替他做事，難道他也是個覺醒者?]

在諾森家族內部獲取的信息中，緹伽爾知道覺醒者是會相互吸引的。

他們似乎有辨識彼此的能力，很容易成群結隊行動。

[果然，還是不能直接殺他，得摸清他的底細……]

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擊殺覺醒者和疑似覺醒者的存在，是各大家族核心成員的內部戒條。

緹伽爾雖然不是特別清楚內部緣由，但他只知道家族內部的戒條與秩序法一樣重要。

為了盡快控制住瑞爾，他開始全神貫注的投入植體的操縱中，眼神逐漸迷離起來。

噌!

位于瑞爾側方的木錐倏然陡轉，猛然刺向瑞爾肋間，突如其來的變幻讓瑞爾一時避閃不及。

昂!

轟鳴的械念劍發出高昂的咆哮，瑞爾聽著破空聲的方向，看都不看，直接一劍送出，將那根木錐一鋸劈碎。

械念劍上原本鈍化的鋸齒，經過游蕩者營地內工匠的日夜打磨，初始傷害已從11.0鈍器傷害，變成15.0銳器傷害。

搭配瑞爾輸入的精神力量，轉速無比迅猛，用來切割木材威力十足。

手臂上傳來鏈鋸切割的劇烈震動，木屑飛濺，瑞爾虎口微裂，點點猩紅之色在掌間暈染。

這些木錐由無數木質纖維凝結而成，致密程度逾越鋼鐵，就算用打磨過的械念劍與之硬撼，也會讓瑞爾的身體承受巨大的壓力。

當瑞爾催動械念劍劈碎木錐時，猶如窺見洪水猛獸，緹伽爾眼中迸射出驚駭之色。

“這……這是禁忌之械！！！你是機械遺民！！！”

聽到對方歇斯底里的吶喊，瑞爾目光微動若有所思。

[禁忌之械，機械遺民……看來高度精密的自動化機械，在秩序聯邦是禁忌物品，里面果然有文章……]

“消失，死！”

此時的緹伽爾由于情緒過于激烈，已經開始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禁忌之械在秩序聯邦是被絕對禁止的存在，使用禁忌之械的機械遺民必須全部殲滅!

情緒過激的他一時已顧不上家族戒條，只想將瑞爾抹殺。

被瑞爾劈碎的木錐在其操縱下陡然一擰，這些碎裂的木質纖維迅速再度凝結，重新化為一道凝實的木錐加入圍攻中。

數條木錐開始發了狂一般不斷圍攻瑞爾，猶如盤旋之蛇，將其困于一地，封死一切退路，絲毫不給他靠近緹伽爾本體的機會。

面對縱橫交錯的攻擊，手握械念劍的瑞爾一時難以看穿破綻，只得像迎戰九頭蛇的赫拉克勒斯不斷揮砍襲來的木錐。

毫無疑問在之前交手的所有對手中，掌握地利的植能操縱者緹伽爾是最為棘手的存在。

對方在植能操縱者這門職業的造詣上，猶在巴斯特德之上。

鏈鋸的切割聲響徹大廳，瑞爾瞬間陷入困局之中。

“瑞爾君，我那邊已經解決了，你這邊搞定沒？”

就在這時，米斯特一路小跑來到大廳，金屬球棒上的那張笑臉沾滿鮮血，笑得格外猙獰。

看見正在大廳內落入困境的瑞爾，米斯特眼中露出兇厲的眼神。

“瑞爾君，我來救你！”

噌！

未等米斯特殺入大廳，她所在通道內的木質墻面地板，立刻如活物般攢動起來。

粗壯的堅韌木條交錯縱橫層層封鎖，瞬間將米斯特困入木條鑄造的囚籠中。

“嘖，麻煩……”

原本他凌厲的攻勢已經讓瑞爾的防御捉襟見肘，然而米斯特的突然入場瞬間打亂了他的進攻節奏，讓瑞爾有了一絲茍延殘喘的機會。

緹伽爾不得不騰出部分意識操縱植體將米斯特限制住，但他依舊游刃有余，毫不慌張的對著米斯特嚴聲呵斥道。

“米斯特·拜徳，你身為秩序聯邦三等公民和開拓者協會成員，竟然敢勾結機械遺民，殺害聯邦合法公民，破壞聯邦秩序，公然違背秩序法，你這么做對得起秩序聯邦的培養與教化嗎！”

米斯特沉身蓄力，發動強力抽打無比磅礴的一棍撼擊在木質囚籠上。

高速旋轉的球棒呼嘯而出，在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吱嘎聲中，堅韌如鋼的柵欄瞬間炸裂，木碴四射。

“少啰嗦，瑞爾才是我的同伴，你們這些人作惡多端！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

緹伽爾看向瑞爾的眼神變得復雜起來，他有七成把握可以確定對方也是覺醒者。

[既是機械遺民又是覺醒者，先控制起來讓家族里決定吧……還得教化米斯特這個家伙，真是麻煩。]

緹伽爾眼中露出冰冷的白光，口中發出嚴肅的訓誡聲。

“住口！你手上沾染的，都是秩序聯邦合法公民的鮮血！他們都是遵守秩序法努力奉獻自身價值的人，他們都有自己的家庭和親人，都是活生生的生命，你的所作所為才是罪惡之舉，難道你還在執迷不悟!”

這話語中帶著無比威嚴的聲勢，以無可阻擋的精神力量侵入米斯特的腦海。

莊嚴的審判聲在米斯特耳畔不斷回響，似有千萬人站在周圍數落著她的罪過。

霎時間，米斯特腦海翻騰著無數畫面片段，這些零碎的畫面如舊電影般瘋狂飄閃，形成某些混亂的意象。

遵守秩序、秩序法保護公民利益、秩序高于一切、為了聯邦美好的未來、合法即合理、捍衛秩序法即正義、違反秩序法即罪惡……

這些混亂的觀念在米斯特腦海愈發清晰，如潮水般不斷沖刷浸染她脆弱的三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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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邦機密檔案-013-50412

姓名：米斯特·拜徳

類型：確認覺醒者

風險評估：黃

策略：引導·同化

備注：有證據顯示此人在遭遇野外橡皮人騙襲身亡后，于四天后在萘恩區的家中復生，結合此前在十六歲時突然獲得驚人戰斗天賦的情報，確認為覺醒者。我真不想當滅世主 第七十五章 滅世瘋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