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 ?小丑竟是我自己

當朝霞自天邊蔓延，宛若暖冬火爐投灑的光華便普照大地，蘊著幾縷縹緲的紫意，籠罩整座長安。

長安那高聳入云，偉岸無雙的城墻之上，一位位守城軍士氣血如虹，他們個個身披甲胄，腰間帶刀，冷肅而嚴明。

縹緲紫氣融于朝陽中映照而來，散去天地一夜的霾氣和逼仄。

而天際朝霞間。

一道炫目的術陣裹挾天地秋雨在馳行，宛若仙人踏朝霞而來，術陣之上，一席灰袍，佝僂的洛江書院長崔乘，橫眉冷對。

在他身邊，負責洛江貢院科考的總考官面如土色。

長安城樓上，有大笑聲炸開。

隨后，數位衣袂飄飄的術修，自城樓上踏空而起，似是登云梯直上，懸浮于城樓上空。

“崔乘，多年未見，你還是這般閑云野鶴似的。”

一位裹在寬松長袍中的術修，捋須輕笑。

崔乘目光閃爍，冷冷道：“有人在洛江貢院科考中妄用阿思犖山的軍卒作為實戰考官！欺我洛江書院學子，欺我崔乘！”

“老夫要面圣！”

“爾等要阻老夫？！”

崔院長的話語落下，數位攔阻的大術修不由色變。

這事情……鬧大了！

幾位大術修亦是不傻，聯想到最近朝堂之上爭論不休的話題，他們便明白這崔乘不可阻，一阻，那便是惹禍上身。

“入京面圣可以，但鐵律當頭，不得橫空。”

幾位術修道。

隨后，便放任崔院長徒步入長安。

長安，皇宮。

太極殿。

宮殿巍然雄壯，金黃澄澄，在朝霞下，熠熠生輝，恍如天宮。

太極殿飛檐四角，四尊金甲帶刀侍衛冷漠無情的看著，他們眼神如有金雷滾滾。

太極殿乃唐皇居所，四尊金甲侍衛，皆是武夫職業六品練神返虛境的強者。

崔院長在太監的帶領下，行走在太極宮前的御道。

舉目眺望，神色微變。

咬牙暗罵一句“艸”。

卻見太極殿前的白玉階梯上，一席官袍的右相李浦一，伏地跪拜，朝殿叩首，衣襟上還有未干的露珠。

李浦一保持著跪伏動作，一動不動，宛若雕塑。

卑微，虔誠。

……

……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考慮，身為小人物的方浪，不需要去思索大人物的考慮。

他在意的只是這一次科考的結果。

正如溫庭與他分析的那般，這一次科考的結果，決定了方浪未來的能否活的滋潤，畢竟，被打上了姜家派系標簽的他，已經算是得罪了三皇子以及右相李浦一。

一旦落榜，哪怕他在三皇子眼中宛若微末，但是，三皇子麾下亦是有無數的人，會前仆后繼的拿他的命來取悅三皇子。

方浪想要保護自己，保護老方，唯有爬的更高，站的更高。

人生本就是個求存的過程。

松開手中失去靈氣的靈晶，方浪離開了修行了一夜的房間，他終究還是忍痛拒絕了老方那去教坊司放松的提議。

科考殿試，才是真正的重頭戲，方浪還要為此付出極大的努力方可。

吃過早餐，方浪乘坐馬車離開了方府前往洛江貢院，今天是科考第三日，也是最后一日，會測根骨，并且會放榜，公布文武金榜排名。

方浪抵達洛江貢院的時候，貢院前早已經圍堵滿了考生。

剛下馬車，楊正義和柳不白便湊了過來。

“浪子！”

兩人喊道，方浪笑著和他們打招呼。

文試和武試結束，大家都放松了許多，根骨測驗，就是走個流程。

不過，楊正義臉上滿是苦澀，而柳不白則是高揚著頭，自信滿滿。

“浪子，聽說你們昨日先進行實戰考核的，遇到了異族考官？”

柳不白好奇問道。

方浪和楊正義點了點頭，楊正義很苦澀，他運氣實在是不太好，武試的實戰分，怕是會低許多。

“可惜了，我倒是想遇到異族考官，可惜，遇不上。”

“因為你們那檔子事，換調的考官出手變溫柔太多，打起來沒勁。”

柳不白遺憾道。

遠處，路過的鼻青臉腫一瘸一拐的劉昊哀怨的眼神頓時掃了過來，你說的是人話？

柳不白瞪了劉昊一眼，咋的，不服啊？！

劉昊趕忙擠入人群中。

柳不白也懶得繼續找他麻煩，回身與方浪繼續閑聊。

“放榜了，浪子你覺得你能有多少分？”

“預估下，金榜可以多少名？”

“反正我感覺我發揮極好，應該有機會擠入金榜前百！”

柳不白真的是非常的自信，而他一點也不會遮掩他的自信。

方浪笑了笑，風輕云淡：“那便金榜第十吧。”

方浪的聲音剛落，周圍靜了幾秒。

柳不白和楊正義掃了他一眼，當方浪在開玩笑。

柳不白再自信，也只是覺得自己能擠入前百罷了，今年的科考難度極大，天下三千書院，不說北疆，東魯等老牌書院，單單帝京中的長安、南源等書院，便匯聚諸多天才，更有大名鼎鼎的國子監……

所以，金榜前百已經很不容易了。

而方浪風輕云淡的就仿佛說考金榜第十，跟吃飯喝水一樣。

盡管方浪在院考中表現極其優秀，但是……這一次的科考難度可非院考所能比擬的。

楊正義和柳不白都沒當真，三人繼續閑聊。

倪雯換了一身洗的發白的碎花裙，來到了貢院前，望著人山人海，有幾分小膽怯。

而方浪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超小只的倪雯，直接尋了過去。

“小雯子，考的如何？”

方浪看到倪雯，關心一問。

畢竟，科考前偶遇倪媽，方浪還是有些擔心倪雯的心理狀態。

“還……還行……”倪雯瞥了方浪一眼，紅著臉，小聲道。

在長街上被倪媽撞見自己和方浪……

雖然她和方浪冰清玉潔，但是……還是很害羞。

看到倪雯這模樣，方浪便明白這丫頭應該是沒有受影響，笑著揉了揉倪雯的腦袋，一旁的楊正義和柳不白亦是湊了過來，好奇詢問倪雯對自己金榜排名的預測。

倪雯趕忙擺手，只覺得自己能上金榜就是不小的福氣，哪敢預測排名。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昨日下了秋雨，今日的天穹卻是高掛著暖陽。

貢院緊閉的大門終于打開。

根骨測驗開始。

諸多考生手持考貼，踏入了貢院內，有手持“根骨司南”的考官早早便在候著。

測根骨的排序亦是按照昨日實戰考核的順序排的。

所以，方浪的屁股后面，跟著鼻青臉腫的劉昊。

劉昊那腫起來的眼睛，盯著方浪，怨念極深。

“都是你！若非你激怒了那考官，實戰考核……我不應該這么慘！”

劉昊咬牙切齒。

但是，方浪卻根本懶得理會他。

事實上，哪怕方浪沒有痛揍那異族考官，劉昊最終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里去，只是會比如今鼻青臉腫的模樣，好一點點。

見方浪不理會他，劉昊愈發的怨毒！

“對了，我記起來了，你方浪書院測根骨的時候，是白品根骨吧？！”

“狗屎一樣的白品根骨！”

“你文試和武試成績再好，也改變不了你是垃圾白品根骨的事實，你的潛力終究有限！”

劉昊咬著牙，將一切的怨念都發泄出來。

他發現他能攻擊方浪的點，便唯有根骨這么一項了！

劉昊是紅品根骨，他能夠在方浪面前驕傲起來的，唯有自己的紅品根骨。

“廢物終究是廢物，大宗門擇取學子很現實的，根骨亦是重要指標，你就算考的再好，大宗門也未必會擇取你！”

然而，方浪至始至終都未曾理會過劉昊。

這讓劉昊心中怒火越發上涌，有種無能狂怒的感覺，你倒是回應啊，回應了才好繼續吵啊！

“根骨測驗，下一位，方浪。”

考官手持根骨司南，道。

方浪撣了撣青衣，邁步朝前走去。

“你改變不了命運！”

劉昊滿臉譏諷的笑，期待看到方浪被測出白品根骨時候的尷尬和對命運的無力及絕望！

驀地，諸多測根骨的考生們心神一顫。

“放榜了！”

“快看，文武金榜放榜了！”

……

所有考生抬起頭。

卻見，洛江貢院的上方，一位禮部官員身穿整潔官袍，踏空而起，肅然的雙手捧著金色卷紙。

一拋，金色卷紙橫空。

“煌煌大唐，天驕無雙，此次文武金榜，登科入榜五百人。”

“為金榜題名者，賀！”

禮部官員肅穆的聲音，高亢而響亮！

隨后，禮部官員雙手結印，打出一個個解鎖金榜封印的印記，一陣波動擴散。

卷著的金榜驟然騰飛而起，不斷放大，放大……

隨后，徐徐垂落。

似是灑下的金色瀑布！

金光迸發照耀整個洛江貢院都沐浴在金色海洋當中。

而金榜之中，一個又一個名字，散發著星輝般的光芒，璀璨而奪目！

姜靈瓏，李元真，方浪，魏勝，呂澤……

一個個名字躍然于金榜之上！

……

洛江貢院內。

所有考生皆是抬起頭，艷羨，期待的視線盡皆落在金榜之上。

金榜題名五百人，這是何等榮耀！

大多數人的目光都是落在金榜榜首位置，欲要知道此次科考的金榜第一是何人。

然而，這一看，整個洛江貢院，一片死寂！

死寂過后兩三個呼吸，有人發出驚呼，頓時如巨石砸入平靜水塘，掀起軒然大波。

不可置信的吸氣聲，如一線江潮拍來的潮涌，炸起天地不安寧！

準備測根骨的隊列中，劉昊抬起頭，鼻青臉腫的臉上，尚且帶著對方浪白品根骨的譏諷和嘲笑。

然而，在看到金榜的瞬間，這份譏諷和嘲笑陡然僵住！

金榜第一……

方浪！

劉昊呆滯，木然。

原來……小丑竟是我自己。

與此同時！

來自根骨測驗考官亦是發出驚呼，猶如云后的一記驚雷，炸響開來！

劉昊臉上掛著僵住的譏笑下意識的低頭望來，便見到測驗方浪根骨的司南上……迸發的不是白！

而是一抹璀璨的紫！

紫的無比高貴，紫的無比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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