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介入夢境

完全的黑暗，數量極多的氣泡浮動聲徐徐飄動在意識之中，一如沉睡在最為深處的海洋底部一般。

隨后，突兀響起的破水聲沖開了這份死寂。

嘩——！

乍然間，意識從混沌中蘇醒了過來。

“呼……”林晟一邊深呼吸，一邊用力地甩了甩自己的頭，似乎還有些沒緩過勁來。

“這種感覺，還真是久違了。”

待到腦海里的意識徹底的穩定下來之后，周遭的環境也在林晟的視野中逐漸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環視四周，林晟發現他正身處在一條不算繁華的街道之上，這條街道被數個看起來均是有些老舊的建筑群體團團地包圍起來，顯得有些異常的擁擠。

由于正是晚餐時分，附近是一條數量算不上特別的多，但也勉強稱得上是熙熙攘攘的來往人流。

此刻，來往的行人并沒有對身在人群中的林晟產生震驚的情緒，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眼前的這個人是在某個瞬間，忽然的出現在這個地方的。

確認了當前的環境還算安全之后，林晟轉而優先對自己身上的穿著進行掃視了一番。

此刻身上的衣裝已經因為夢境的修正力發生了極大的改變，不再是介入事件之前所穿的那身極為顯眼的空降制服，而是變成了一套相對普通的正常衣裝。

輕薄的長款羽絨外套搭配上相對有些緊身的冬季長褲，腳上是一雙皮制的馬丁靴子，在冬季來說這是一套十分正常的穿搭配設。

摸了摸衣兜，除了一部看上去十分普通，但確實能夠使用的手機之外，甚至還十分貼心的存放著一盒連帶著打火機的香煙。

林晟知道，這是普茜所能做到的極限了，夢境修正力對于介入事件的意識而言無疑十分強大。

除去將武器模塊的信息傳遞進來之外，剩下可供隨身攜帶的東西已經少之又少。

原地活動了幾下，感受一番衣裝帶給自己身體的束縛程度之后，林晟在他人這才傳來的奇怪目光之中回歸了“正常人”的樣子。

“還好，靈活度還行，不算太影響行動。”

于是把目光從路邊一家已經因春節假期而門可羅雀的店鋪中收了回來，繼而轉向周遭。

周遭的那幾幢建筑，看上去均是些較為老舊的居民樓，其中位于馬路對面的兩幢外觀相似的建筑，讓林晟略微感到有些眼熟，仔細辨認，其中一幢正是此前他所空降到的目標所在的公寓。

“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會自動送我到事件發生地的附近位置。”

林晟拿出手機，撥給通訊錄中普茜替他存好的聯系方式，正是江冕在現實中的手機號碼，除此之外，這部手機還能夠在接通電話后定位對方的當前位置。

但是隨著幾秒鐘的等待，聽筒中卻傳來了對方已經關機的提示語音。

隨即林晟不再猶豫，立刻向馬路對面的那個社區附近走去。

位于社區門口的是一個守著智能大門的保安亭，在路徑十分自然地繞過那個保安亭所能掃視到的方向之后，林晟從側面悄無聲息地接近了一個大約離亭十余米之外的轉角位置。

這里，是保安亭的內正坐著的保安背后的視覺盲區。

林晟站在原地點起了一根香煙，開始時不時地來回閑逛，裝出一副因為抽煙而走到外面來放放風的男子形象，實則每當走到能夠看到保安亭的位置時，都會用余光打量著窗戶所在的方向。

透過保安亭的窗戶玻璃，林晟看到了此時的亭內的場景，一個大約年過四五十的保安不知是否是太過于無聊了，正坐在位置上認真地看著便攜電視上的節目內容，畫面中是一個極為無趣的兒童教育節目，數個孩子高舉著手，爭先恐后地搶答著老師所提出的某些問題。

林晟有些犯難，想要找到目標，顯然需要進入目標所在的這幢公寓，但是現在眼前這堵需要電子門禁才能通過的社區大門便是一個擺在面前的麻煩問題。

而保安亭內雖然能夠控制電子大門的開閉，但是這又需要來訪登記及業主的證明才能放行。

而選擇強行突破顯然也是行不通的，如果夢境仍舊和他記憶中的情況保持一致，那么這個特性為DS（單體型夢境事件）-R（現實還原）5（5級還原，大約能夠復制還原出一整座城市范圍內的人與物）的夢境顯然是有著警方的存在。

哪怕此刻能夠用超頻狀態從正面突破進小區之內，但他隨后就很可能要面臨來自警方的搜查與追捕。

盡管伯勞鳥成員的身份極為特殊，但身在夢境中的他不僅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的身份，反而會因為十分可疑而遭到一定時限上的拘留。

如果可以的話，林晟不想惹出麻煩，這對之后的行動很可能會造成極大阻礙。

每一個事件都是十足危險的，一旦稍有不慎或某個環節出現了意外，乃至在事件中失去了機動性，下場毫無疑問都與死亡無異。

但這樣等待下去終究不是辦法，林晟隨即開始考慮起“等周圍的人流量減少乃至短暫的無人經過之后，在短時間內突入亭中并且擊暈那名保安，然后解除大門安保，并刪除粉碎保安亭與社區大門在一個小時內的所有監控記錄”這一行動的可能性。

倘若這個想法能夠順利實施的話，隨后的行動便會變得輕松許多，因為這幢老舊的公寓內部并未設置監控，這是他在介入之前就已經確認下來的信息。

但正處于飯點的現實，很快還是讓他放棄了這個步驟相對復雜繁瑣，且實施起來極易出現意外的計劃，若是真的付諸行動，想必很快就會有人看到并且報警。

林晟此刻的心情略微有些焦急，因為目標的電話無法接通，也就無法確定對方此刻的狀態究竟如何。

雖然知道時間不能耽誤太久，但當前卻也無可奈何。

按照伯勞鳥所監測得到的信息所示，目標的波段曲線值盡管異常攀升，但終歸是剛剛復蘇了幾分鐘的時間而已。

按照現實還原型夢境基本上是以“現實一小時對應夢境二十四小時”的比值來看，他介入的時間算是非常及時，目標此刻應該才剛剛遭遇那只“鬼”不久，盡快與他相會能夠進行最大限度的防范。

畢竟在林晟的記憶中，這個事件的恐怖程度和難度都是前所未有的，上一次他就在這個事件中差點死去，若非是身邊的小芊以命換命，他現在根本不可能還站在這里。所以，他才用幾句話就拒絕了南明愿的執行請求。

單體夢境，一個“主角”便只能提供一名現夢者的意識容量，以此讓對方介入到這個事件中來。

倘若這一次的結果必然是有去無回的話，那么死在這個有小芊的地方，似乎也不是多么的難以接受。

林晟有些自嘲般地笑笑，然后收回思緒，退回到了一旁隱蔽的角落，開始觀察起是否有其他能夠悄然進入的方式。

隨后他注意到稍遠處，有著一名看上去像是剛剛外出歸來的女子，這時候正往這個社區門口所在的方向緩緩走來。

女子穿著一身頗為休閑的冬季衣裝，頭上戴著一頂用作保暖的針織帽，看上去非常年輕，臉上滿是膠原蛋白充盈著的模樣，一只手有些別扭地提著一個裝滿各種葷素食材的購物菜籃，就像新婚不久剛剛變成全職太太，還尚未熟悉這些日常生活的樣子，此刻另一只手正在挎包中翻找著什么東西。

見狀，位于角落的林晟立刻果斷地踩滅了香煙，然后待女子快要接近社區門口時，從角落的方向以一個相對自然的角度走了出來，一邊靠近一邊開始不停地掏弄著自己的口袋，嘴里也不斷地嘟囔著什么。

“鑰匙呢？出來的時候明明記得帶上了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自身演技之差，林晟自己也有些忍不住想要吐槽的情緒。

但女子并未應聲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只是在找出小區門口及公寓的門禁卡和鑰匙之后，自顧自的走向了那堵稍有些老舊的智能大門，見狀林晟也不再多想，立刻裝出一副“還好有鄰居能捎我一程”的神色快步走到了女子的身邊。

“嘎吱，嗚——”

已經有些陳舊的智能大門在感應到電子門禁之后徐徐打開，提著菜籃的女子和林晟便先后走了進去。

經過保安亭時，林晟用余光再次打量了一下身處保安亭內的情況。

亭內的墻上掛著一個圓形時鐘，款式看上去是一種十分傳統的機械時鐘，上面的時針分針此刻正停留在六點二十二的位置。

不遠處的儲物柜里，各種物品塞的滿滿當當，不知是這名保安自己的物品，還是業主寄存在這的。

前臺的桌子上放一份帶著照片的業主名單，上邊還標注著“2045年社區集體文化紀念”。

而那名保安仍是之前看到的坐姿，盡管大門已經在這一會兒時間經過了一開和一閉，但后者卻始終未曾抬起頭來搭理他們。

而是一直注視著那臺廉價的便攜電視，似乎上面的內容對他來說極為有趣，因而對他們的進出行為完全沒有在意。

正襟危坐，卻又不太盡職盡責。

進入社區之后，林晟稍稍減速，走在了女子的身后處，默默祈禱著對方的家是目標所在的B幢公寓。

似乎是聽見了此刻他心間祈禱的聲音，身前的女子在迎面而來的一個岔路路口處果斷地走向了位于右邊的那條分支，林晟隨即暗暗感到了一絲慶幸。

整個過程看上去非常順利，而接下來也只要找到目標并且與之會合就好。

進入公寓時，打開了大門的女子將門輕輕抵住，微笑著示意眼前的這位鄰居一同進入。

看向公寓內明亮的大廳，林晟隨即也對這位好心的女鄰居回以一個淺淺的笑容，在輕輕道了一聲“謝謝”之后，便跟在女子的身后一同邁進了公寓大門。

跟隨著女子穿過B幢公寓的一樓大廳，隨后經過了一條看上去像是仍在翻修頂部，以至于各種材料擺放的略有些狼藉的長廊，兩人逐步走到了電梯間所在的地方。

走在女子身后的林晟在這一路上早已收起了笑容，變回了往日的面無表情。

“叮——”

電梯應聲打開，女子便提著滿滿當當的菜籃走進其中，隨后在電梯內轉過身來，看向仍在門外的林晟。

良久，林晟并未跟著走進電梯廂中。

“你不進來嗎？”女子按住了開門鍵，隨后首次出聲，聲音溫軟可人，但是字里行間的情緒起伏并不算大。

林晟卻遲遲沒有應聲踏入，他只是默默地看著此刻電梯間的上方墻面，然后任由時間一秒一秒的，不斷地流逝過去……

剛剛翻修過，加裝了數枚燈源的電梯間里此時十分明亮，恍如夜晚中的局部白天，而兩人就這樣以電梯大門為分隔線，一內一外彼此沉默了下來。

“這幢公寓的物業，很是負責任呢。”數秒后，林晟緩緩開口說道。

電梯廂中的女子并未回話，只是呆滯的看著林晟。

“我上一次來，樓道各處的燈源都已經壞了大半。”

“沒想到這么快，就已經翻修了一次。”

“所以我，今天就先不回家了。”

對方仍是看著林晟所在的方位沒有開口，似乎是因為林晟的這幾句并無明確邏輯關聯的話語，而陷入了長久的疑惑，隨后，她松開了讓電梯保持著開門狀態的按鈕，電梯進入了即將關門的倒數計時。

一秒。

兩秒。

三秒。

電梯廂里的女子始終直勾勾的凝視著林晟，林晟也面色如常的看向對方。

電梯內外，兩人的位置始終沒有發生任何一絲的變化。

短暫保持的開門時間很快就盡數過去，隨著“嗡”的一聲，機械模組運作起來，兩側的廂門開始向著中間位置一點一點緩緩靠攏。

一點。

一點。

在林晟的眼中仿佛漫長到了極點。

隨后在女子從未挪動過的視線之中。

“咣”的一聲。

電梯門徹底閉合了起來。噩夢將襲 第二十三章 介入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