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降臨的祝福

北方的戰場。

飄落的白雪將軍裝和盔甲覆蓋，那連綿的軍陣，也裝點成雪白和金屬相間的色彩，沉默而壓抑。

灰色的渡鴉旗幟下，一位位士兵呼著白氣，看著視野前往那和自己列陣的紅衣大軍，靜靜的等待著將軍的號令。

雖然諸多北境領主不明白,為什么渡鴉公爵會響應獅鷲家族的號召，但依照過往的誓言和諾言，他們還是踏上了戰場。

忠誠是不需要懷疑的，如果懷疑，那一定是還不夠忠誠。

這些鐵灰色的大軍沉著而堅毅，有著北境之民一貫的堅韌和嚴明紀律。

進攻在號角的吹動下發起,這些鐵灰色的大軍是進攻的一方，因為他們無法和中部的軍隊耗時間,在北境缺衣少糧的情況下,他們需要盡快拿下南方的要地，這才獲得足夠的補給。事實上這也是風險巨大的事，所以很多人也不理解渡鴉公爵的想法。

在大雪覆蓋的原野上戰斗，這對于北境之人而言，不過是習以為常的事，但對于不適應寒冷天氣的中部士兵，這一點就很嚴重，他們中大多都有些凍僵，體力消耗大，意識也有些遲緩。

不過作為指揮者的達爾西早就預料到這一點，數年前在北境追逐莉莉的經歷，讓他充分了解了當地環境，也總結了一些應對方法。

帝國的軍隊也活動起來，前方的士兵向前推進了小段距離,這時才停下來駐防，架設火槍和長盾,側面的騎兵并沒有直接迎擊敵人，而是等待前方的敵人快抵達己方陣地時，才出發，繞過小段距離，從側面沖擊戰場。

少許大炮在陣地后方咆哮，在經過艱難的運輸抵達前線后，它們發揮了應有的用處。

凜冽的寒風夾雜著破碎的冰刃，在雪原上席卷，沖向帝國中部的軍陣，隨后又被那共鳴的軍陣抵御。

穿刺的寒冰之槍從地面突然迸發，掀起一片士兵，而后陣線被破壞，北境的騎士們騎著戰馬突襲而入，那騎槍在經過加速后，輕易捅穿一位位手持火槍的士兵，不斷在紅色的陣線中擴散。

然而，帝國這邊的陣線也在指揮下迅速變幻，他們開始分成一個個獨立的空心方陣，外圍是盾墻加長槍,內側則是一排排手持火槍的士兵，有的還會有少量大炮和宮廷巫師支援。

這樣即便一個軍陣被擊潰,也不會影響其他陣列，同時，軍陣之間相互交錯支援，讓沖入進來的騎兵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理，陷入短暫的茫然。

雖然北境的大軍中，有不少女巫支援，其在其法術加持下，這些戰士不畏寒冷，進攻猛烈，但在度過初期的艱難后，帝國中部軍隊的裝備優勢開始凸顯，那充足的火槍，彈藥，盔甲，對于仍處于冷兵器為主的北境聯軍形成了巨大的優勢。

裝彈，瞄準，射擊，消耗的體力，遠遠低于手持兵刃揮砍和沖鋒，且更加容易訓練。

在度過初期的慌亂后，帝國的軍隊開始穩定下來，并逐漸開始反擊，并重新占據上風。

為此，北境的聯軍不得不先一步退卻，再次恢復僵持的狀態。

在帝國中部多個行省逐漸陷落的時候，北境的聯軍被暫且壓制，難以前進，只是面對這樣的情況，達爾西率領的軍團也無法取得決定性的勝利。

如果要深入北境作戰，那嚴寒的環境，漫長的補給線，當地居民的抵抗，難行的道路，都會成為折磨士兵的事物。這需要一個強大而穩定的后方，來讓軍隊一步步推進，可惜現在的帝國并沒有這種條件。

中部諸省，在獅鷲聯軍一步步攻城略地，逐漸臨近媞泰妮亞時，終于遇到了強大的抵抗。

以環繞媞泰妮亞的十三家血誓大貴族為首，他們組建的聯軍加上帝國后備的新式軍團，終于將西境的大軍阻擊在地形復雜的祭塔之地。

這片地域乃是蒼翠帝國的起源之地，也就是昔日蒼月王國的區域，封地內的大貴族大多傳承久遠，這些人被帝國皇室視為真正的心腹，歷代禁衛也都多出自此地。

祭塔之地內，森林，平原，山谷，淺灘，各種地貌交錯，復雜而多變，這里的貴族們也大多富裕，在各個山丘，要道，森林間，建立了眾多城堡。

這是帝國早期留下的習俗和傳統，那個時候蒼月王國稱不上絕對強大，地處中央之地，時常面臨周圍國家的攻擊，因此對城堡帶來的安全感有種莫名的追求和執念。

基本一位貴族的一生，都在修建屬于自己的城堡或者要塞，而評價他一生功績的常用論據就是他修建的這座城堡，堅固與否，是否適用。

這些城堡在帝國逐漸強大后，雖然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但也沒有荒廢，常被用來做貴族們度假的歇腳點，或者用于訓練手下的私軍，讓其駐扎。

而如今在西境大軍進入這里后，就仿佛在沙子中撞上了無數牢固的釘子，一時間遲緩下來。

同時，這些對帝國忠誠和維護的十三家血誓大貴族，也開始對西境大軍各種阻擊，擾動。他們往往超高階凡者眾多，行動敏捷迅速，再加上帝國暗月情報支持，不少西境的領主在進軍途中被斬首，暗殺，一時間竟然讓西境的聯軍搖搖欲墜。

這就牽扯到西境大軍的如今的構成和統領方式。

其主力無疑是薩流士家族的嫡系，其麾下的士兵大概有40多萬，其中大部分是原本的私軍，剩余部分則是剛招募的，只接受過過短暫訓練，用作后勤。

而其他約80多萬士兵，分別來自大大小小的各個領主，伯爵大概麾下數萬人，子爵數千，更小的男爵，可能就只有幾百人。

除了主力是由獅鷲家族掌控外，其他分出去的支路軍隊，其掌控者往往是某個伯爵帶著一群小貴族，這樣指揮起來更為靈活，他們會攻下原本中部領主的城堡，占據其土地，劫掠其財富，這是中部原貴族無法忍受的。

這也導致這場戰斗不再局限于過去那般，皇室上層的內部小范圍搏殺。

以前雖然改換皇帝，但對于各地的實權貴族影響不大，可這次就完全不同了。

以往對皇室最忠誠的就是圍繞帝都中部諸省的貴族，他們往往和皇室同根同源，都是昔日蒼月王國傳承下來的，而且高層互有通婚，關系深厚。

至于其他小貴族雖然仰慕大貴族和皇室，但因為地位差距太大，事實上對帝國中心，皇位的變動不怎么關注，反正誰當皇帝對他們而言，差距也不會太大。

但如今，西境聯軍的入侵，不僅僅是推翻帝國皇帝的統治，換個皇帝這么簡單，如今的架勢甚至有讓西境諸領主入主中部，給帝國高層整體換血的趨勢。

這就讓原本想保持中立的眾多貴族無法忍受了，一個個開始拼死抵抗，眾多家族壓箱底的手段都被掏出來用于拼命，如此一來，戰爭烈度也直接上升。

撕殺不再局限于戰場，而是發生各個地方，軍隊前進途中，駐營停駐時，夜晚休息時。

貴族相比平民，有著更厚的過往積累，因此超凡者也往往眾多，在各自領主的指揮下，靈活作戰，看似混亂，但也難以抓到蹤跡，讓西境的聯軍開始疲于奔命。

如果舍棄大部隊，那攻占城池，掃蕩地區，維護統治，榨取利益的事情誰來做，如果不舍棄大部隊，這些騷擾的中部貴族私軍又格外讓人頭疼，派大軍圍剿又有炮打蚊子的嫌疑，拖累速度，也難以追上。

又是一天夜晚。

薩流士家族的一支軍隊停駐在剛攻下的城堡之中，這座城堡的地理位置極好，可以眺望下方的一大片平原，其他地方通過此地，都逃不過城堡上瞭望塔的觀察。

篝火安靜燃燒，一位位獅鷲家族的士兵坐在火堆休息，他們開始生火做飯，獅鷲也在食槽中吃著準備好的精細糧食。

盡管獅鷲不用特意做熟食喂，但它們的胃口往往和三個強壯的超凡者騎士相當，耗費眾多，這也是培養空戰騎兵的代價。

在帝國內，強大的空中力量，除了薩流士家族的獅鷲騎士，也就昔日巴斯卡家族的血翼紅龍軍團名聲在外，其他貴族，雖然也有培育飛行魔獸的，但總歸數量稀少，最多不過幾十只，遠遠不能和這兩大公爵家相比。

篝火中的松木不時發出輕微的崩裂聲，細小的火星在夜風中飄散，逐漸將火堆上鐵鍋加熱，里面的食物也慢慢冒出白氣，散發出香味。

在外作戰中，能不餓著就已經是慶幸了，大多數士兵也不會抱怨口糧單一之類的問題。

士兵們喝著熱湯，獅鷲吃著食槽中研磨的豆子和碎肉，略硬的羽毛翅膀不時拍動，帶起陣陣氣流，讓篝火搖曳。

就在眾人享受夜晚這難得的安靜時，一陣尖銳的哨音刺破天空，那是信號箭的尖叫。

一眾士兵們抓起武器和盔甲，快速警戒起來，而天邊也傳來一陣隱約的聲響，一個個飛翔的人影快速突襲而下。

身著黑色外套披風，內里是輕便而防護能力不弱的盔甲，這些黑紅衣著的人正是中部諸貴族家的刺劍士。

他們大多修習惡魔序列，在序列4就有短暫滑翔的能力，而序列5以后更是能直接飛行，有如古代壁畫上，那真紅帝國時代的血族一般。

白色的領巾在黑紅的制服中是如此顯眼，而那一雙雙眼眸在黑夜中綻放出淡淡的紅色光華，隨后他們快速移動，直撲還在休息的獅鷲騎士，數只獅鷲和騎士直接被暗紅的刺劍捅穿，顫抖著倒下。

那劍身殘留的血液暗紅，其中也攜帶著劇毒。

惡魔序列的戰斗方式一向極端和殘酷，無論是對敵還是對己，不過在黑夜中，敵人恐怕是很難抓到這些刺劍士的弱點，反而疲于奔命倉促應戰。

夜色之下，獅鷲們難以追捕到敵人的身形，可這些惡魔序列的貴族劍士就不同了，他們天生擅長夜間作戰，無論是速度，隱匿，刺殺，夜視等等，都是好手。

一陣混亂的撕殺后，這片營地中的十來位獅鷲騎士被一一消滅，而后剩下的普通士兵們也無力回天，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火燃起，將營地內的糧食，物資，全部焚燒一空，那些紅衣的貴族劍士輕松破空而去。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獅鷲王國和蒼翠王國大戰的時候。

獅鷲家族的騎士們馳騁于烈陽之下的曠野，卻在黑夜中遭受蒼翠王國的各種伏擊和刺殺，最后糧草和后勤斷絕，崩潰于各個隱匿的角落。

各路分支不斷傳來的不利消息匯入獅鷲公爵的手中，西境大軍也到了不得不更改行軍方針的時候。

原本分散開來，快速占據和進攻的軍隊逐漸收攏，匯集在主要的幾個大城之中，而這樣的行為也導致西境聯軍逐漸被動，被重新匯集的帝國大軍阻擊和包圍。

形勢再次開始逆轉，眼看即將倒塌的帝國大廈又在關鍵時刻奇跡般的屹立站穩，諸多內斗的貴族和新生代商會代表也放下矛盾，統一對外，開始了彼此的熟悉和磨合。

商會們組織工人快速生產著前線急缺的武器，例如火槍，炮彈，盔甲，還有醫用藥品，鐵絲，帳篷，油料，等等一系列軍備物資，這些東西若是按照傳統的貴族監督平民制造，那效率簡直低下。

而貴族們也逐漸習慣于將繁雜麻煩的后勤交給那些商會來處理，他們則專心于戰斗，有如先祖通過武勛獲爵一般。

如果說原本的帝國是釘子松散，即將解體的木箱，但在如今大軍的入侵下，這瀕臨散開的木箱子又被牢牢釘上。

一些過去大家不愿放棄，不容染指的權力，開始讓渡于戰爭，這種生死存活的需求。

如果這樣的情景能維持下去，或許帝國也能創造奇跡，在新皇埃里奧手中，逐漸迎來新生的盛世，繼續延續數百年的壽命，直到下一次矛盾的積累爆發。

可惜，伊瓦爾世界的戰爭，不僅僅是凡間的戰斗，更是幕后那一位位魔女或者賢者們的博弈。

天賜的祝福開始降臨于西境的大軍之上，那背生白翼的少女，白發而白裙，手持大理石雕刻的鷹首之杖，將那堅不可摧的祝福加諸于無數士兵身上，使他們無畏刀劍，槍彈射擊，有如白色的城砦之壁，向著帝國的中央逐漸推進。

既然你昔日能降下星光改變一切的走向，那我為何又不能賜予那戰無不勝的純白祝福呢。

誰又說，未來只有一種道路可選，等階分明的制度也未必全是缺點，人心總是如此，不斷對比著，渴望超越他人，獲得更多東西。

這是人性的丑陋，也是生命最為原始的渴望，它是如此野蠻，可也是如此強大，讓人甘之如飴，追逐不舍。

所以啊，洛蘭希爾，你所創造的一切，也不過是你用星光構建的無瑕之夢罷了。

才不是魔女 第二百五十四章 降臨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