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血月下的女孩

臨行前的一天晚上。

洛蘭希爾睡在邛樓上，窗外是漆黑的山野，屋內也沒有光。

就在這位少女進入安寧的沉睡時，淡淡的紋絡自她的額頭浮現，那是淡金色的太陽圖案，其周圍有著宛如蓮花般的羽毛。隨著這個圖案亮起，少女的發絲上也泛起如水的金色光華，將沉睡中的身姿微微照亮。

而這個圖案隱隱亮起后，又明暗的變化，似乎并不穩定，之后另一個圖案取代了這個太陽的圖案。那是一輪銀色的月盤，月盤的周圍似乎還有枝葉環繞。

當銀月的圖案亮起時，發絲上的金色光華也隨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淺淺的銀色流光，順著發絲蔓延。

淡淡的銀月明明滅滅和太陽的圖案，此起彼伏，似乎在隱隱爭奪著什么，兩者交替出現。

時間慢慢流逝，最后仿佛是兩者累了，逐漸熄滅，恢復常態，房間里重新恢復黑暗，而少女的發絲也變成平常的黑色。

而這時夜也進入最深時候。

睡夢中，洛蘭希爾仿佛在親身經歷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那是個極其古老蠻荒的時代，世界上是各個外貌不同的智慧種族。其中有長著羽翼于天空飛行的優雅女子，有在大地上騎著角馬呼喊奔跑的戰士，有坐在樹頭長著尖尖耳朵的樂手，也有大海中騎著鯨魚遨游的旅者。

而自己觀察的視角，似乎是一個毫無特殊能力的種族，平庸而弱小，只能仰視那些盡情舒展自我的其他種族。

但這種現象在持續多年后，終于開始變化。

那是個令人難以忘懷的夜晚。一個幼小的女孩羨慕的看著天上那飛過的身影，如此美麗而強大。

她有著血紅的眼瞳，血紅的三對羽翼，如月亮白皙的肌膚。

這個身影發現了這個林間的女孩，她緩緩的收攏翅膀降下。

“你叫什么名字？”其慢慢走近，柔和的眉宇間帶著一絲仁慈。

“不知道，我沒有名字。”女孩睜大眼睛看著這宛若夢幻的一幕。

“這樣啊.....那我給你取個名字怎么樣。”這個女子摸了摸女孩的頭發。

“就叫朱莉斯吧。”

“朱紅如血的朱，莉莉斯的簡稱。”

女孩點點頭，似乎是聽懂了。

“真是好孩子呢。”這個女子抱著身前的小女孩，眼中似乎隱隱有些淚水，不過很快就恢復成常態了。

靜靜相擁了一會后，這名女子緩緩升起，身后的三對鮮紅羽翼也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或許也是最后一次見面。”

“就讓我送一份禮物給你吧。”她的身形逐漸虛幻起來，宛若水波蕩漾。

隨著這位女子的話語落下，天空的明月也逐漸變成銀色，隨后一個輕微的響聲在天空響起，那仿佛是某種東西破碎的聲音。

一道道各色的流星劃過長長的夜空，墜向大地，其中有藍色、綠色、橙色、黃色等等，各色都有。

而其中一顆深紅的流星也向此地落下，在這位女子的手指牽引中，沒入小女孩的眉心。

“再見了，以后要做個堅強的孩子呢。”在做完這些事情后，這位女子似乎也疲憊到了極點，身形瀕臨破碎。

“你，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看著天空即將消散的身影問道。

“媧。”

隨著這最后的話語響起，其身體也化作顆顆光沙，隨風而逝。

清晨，一只灰藍羽毛的小鳥落在窗臺，啾啾的叫著，偶爾跳動幾下，在石窗臺上來回，歪頭看了看這個房間，似乎并沒有適合做早餐的存在，然后就振翅飛去。

床頭的少女在鳥兒鳴叫聲中，惺忪的睜開眼睛，慢慢坐了起來。她的腦袋似乎還有些沉重，時而垂下，時而抬起，好一會后，才伸了個懶腰，完全清醒過來。

好長的夢，好像經歷了好幾百年的樣子。在伸懶腰的時候，少女突然發現自己手背上一個繁復的血月圖案閃過，然后又消失不見。

奇怪，是幻覺嗎？她眨了眨眼瞳，卻沒再次看到那個圖案。

而這時她又回想起夢中那個有著血紅長發和眼瞳的女孩，那是被人稱作魔女的存在。

血月魔女，朱莉斯，坎坷而傳奇的一生。帶領一個不被任何外人看好的種族，于野蠻荒蕪中建立了第一個人類的國度。

那百折不撓，倔強不屈的眼神，即便在火焰焚燒中也是如此令人震撼，讓人徹夜難忘。

少女在床頭坐了很久，才從那遙遠的記憶中脫離出來。

自己也要堅強一點呢。她穿好衣服，整理好頭發，走下樓梯。

今天是出發的日子，她也要離開這個安寧的小山寨，走向未知而廣闊的世界。

雖然并不知道未來有什么在等待著自己，但這也不過人生中的小小障礙罷了。

當洛蘭希爾走過邛樓間木制棧道，木屐踩在上面發出輕微的響聲，輕快的向對面蔓延。

“早呀，蘭希兒。”一位大嬸抬頭看到這位少女，笑著打招呼。

“早，艾嬸嬸。”

“今天就要走了嗎？”

“是的。”

“等會我去給你包點干果和烙餅路上好吃。”

“謝謝艾嬸嬸。”少女兩手交疊，低頭行禮，然后又繼續走動。

“真是個懂禮貌的好孩子。”看著少女輕快的背影，這位大嬸笑著說道，仿佛是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那會也是周圍村寨里招人喜愛的姑娘。

當洛蘭希爾來到院子里時，于百仇已經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等待了。

“不好意思，讓于叔叔久等了。”她感覺似乎起來晚了。

“沒事，多睡會養足精神也好，離商隊出發還有會。”于百仇自然不會介意這種小事。

“倒是東西得檢查好，別忘了。”

“嗯嗯，知道了，于叔叔。”少女走進一旁的屋子，那里放著白藻給她準備的東西。

“終于起來啦，小懶蟲。”白藻看著少女小心的鉆進屋子，有些好笑的說著。

“這個......其實很早就起來了......只是...”

“只是什么？”

白藻拿起手邊的東西向少女走了過去。

“只是稍微發了會呆....”少女對對手指，說著自己也覺得不可信的話。

“好吧，相信你了。”白藻牽著洛蘭希爾的手坐下，然后彎身將她的腳抬了起來。

“來試試這雙靴子，看是否合腳。昨晚我又改了改，你畢竟要走不短的路，鞋子不合腳路上會吃很多苦頭的。”

“謝謝白姐姐。”少女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說這句話了。

之后她又穿起新的一雙月白云紋靴子，在屋里來回走動著。

“嗯，確實很合你。”白藻評價著。雖然月白色不經臟，但她想來想去，覺得還是這個顏色適合洛蘭希爾，或許就是她身上那種氣質使然吧，一般人還真壓不住。

“鞋底加了幾層墊子，這樣會比較軟，也舒服一些。”

“謝謝”

“好了，先來看看你要帶的東西吧。”白藻拉過洛蘭希爾，讓她看看一旁的木箱。

打開后，其中已經整齊的分好幾層，其中有衣服，鞋子，毛巾等日用品，也有小鏡子，梳子，發簪等女孩子用的東西，最后白藻在箱蓋下側取出一件東西。

“這個是...”洛蘭希爾看著這木柄包裹的東西，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一把短刃。”

白藻拔出刀柄，雪亮的刀鋒就顯露出來。其刀刃研磨的很是鋒利，上面還有淡淡的油保護，防止生銹。

“這你姐夫以前在外面買的，一般暗藏在書簡中，關鍵時刻拿出來防身用的。”

“不過現在他呆在家，也用不著了，就送給你吧。”

“也不算什么名貴物件，你就不用客氣了。”

“呃.....好吧。”剛想拒絕的洛蘭希爾只好答應。

“女孩子在外要保護好自己。對了，你會用刀嗎？”這時白藻還是有些不放心。

“這個，貌似會一點。”少女回想著夢境中，那一個個身姿不同的身影，其中有的用劍，有的用槍，也有的用刀，各種兵器都見過。

雖然開始她們用的也不好，但在時間的累積下，一個個最后也變得出神入化起來。

“真的嗎？”白藻有些不信，這個女孩看著就像十指不沾春水的大小姐，怎么會使用這種兇器。

“真的會一點。”少女認真的回答。

“那我們比劃一下。“白藻走進房間，取出兩根木尺，將其中一把放入洛蘭希爾手中。

“嗯。”少女知道得拿出些本事，才能讓白藻安心。

兩人來到院子里，相對而立，于百仇聽說了也好奇起來，他聽說那些大家族內，子女多少也是會修習劍術的，這就和必備的禮儀般，一點不會總是有些丟人。

在這個有著超凡力量的世界，尚武和尚文并存，劍術與詩詞文章，都是讓人敬佩的。

“開始了。”白藻腳步一轉，身形直接上前，手中的木尺如劍般揮舞，準備挑飛少女手中的木尺。

少女見白藻急速突進，絲毫不見驚慌，反而是從容無比的移動一步，輕松避開，然后手中長劍如羚羊掛角般一轉，直接避開白藻的攻擊，然后直接刺入白藻的胸口，木尺頂在胸口正中的肋骨上，止住其前進的步伐。

這一項，不僅白藻呆住了，就連常年使刀用槍的于百仇也驚掉了下巴。

雖然力量還有所欠缺，但單論技藝的熟練和迅捷，簡直出神入化。

“再來。”白藻有些不可置信，感覺還得再試一次。

“嗯。”少女點點頭，兩人再次退開。

這次白藻明顯認真多了，她雖然在赤仙教學藝不久，但基礎還算牢固，也有著熟練的一套劍法。

只見這次她踩著略帶弧度的步伐，劍光隨身，如白蛇一般，婉轉變化，掠過空氣，刺向庭院中的這位少女。

眼見對方的劍光壓來，不斷收縮著角度，將少女逼向死角。她略作整頓，木尺再次揮出，在一片殘影中直接擊中對方的尺尖，震蕩尺身，然后順勢回斬，直接將木尺放在白藻的頸側。

庭院里突然安靜下來，許久之后，一陣掌聲響起，原來是于百仇在鼓掌。

“非同一般，非同一般啊。原諒我是個粗人，想不出什么好詞，只能這么形容了。”他頗為感嘆的說著。

“看來是我小看蘭希了呢。”白藻也放下手中的木尺。

本來以為是一只可愛的兔子，沒想到卻是流落凡間的白鳥。

說完后，她抓住洛蘭希爾，將這個躲躲閃閃的家伙緊緊箍起來。

“你倒是隱藏的很好呢，哼....”

“嗚，我也不是有意的。”洛蘭希爾掙扎著說道。

“不過，這樣也算是放心了，起碼一二階的修行者是難不住你的。”白藻松開手臂，看著這個1617歲的女孩，又幫她整理了下頭發。

“以后記得回來看我。”

“嗯嗯。”少女點點頭。

“好了，也該走了。我幫你把東西搬過去吧。”其實也就一個不大的木箱。

三人走向山寨一側的行商落腳處，如今他們也在收拾東西，準備出發了。

“這個拿好，路上一點吃的東西。”艾嬸嬸也走了過來。

“好的。”少女接過這個小包袱。

白藻和于百仇上前，找商隊的負責人繼續交談了幾句，然后她就轉身對這位少女招招手。

“這個給你戴上。”說完白藻取出一個不大的斗笠，其周圍還有著一圈輕紗。

“路上還是盡量隱藏下容貌比較好，這樣也比較安全。”

洛蘭希爾聽話的戴上斗笠，又聽白藻交待一些事情，然后揮手告別，走向那只行商的隊伍。

一個時辰后，隨著一聲長長的號子響起，五澤行商的隊伍再次出發，向著山寨外側走去。

其中十來只囚牛走在前方，探明和踏平腳下的道路，而后方數匹馱馬則背負著貨物跟著前進。

銅鈴悠悠的響起，這支隊伍逐漸遠離這深山中的小小山寨，步入廣袤而青黛的山川澤地之中。

洛蘭希爾坐在一輛馬車后側，扶著略為顛簸圍欄，看著遠方煙霧繚繞的朦朧世界，淡淡的水汽落在肌膚上，讓她感到微微的濕潤。

群山悠遠而連綿，望不到盡頭，偶爾從那遙遠的山谷中傳來幾聲張揚的獸吼，帶起一陣陣鷺鳥，飛過這青色的天空。

這方世界，又會有著怎么的傳說與故事呢。

才不是魔女 第十四章 血月下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