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海鳥和游魚

當人擁有智慧后，難免就會思考這個問題。

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答案，同一個人在不同的時期也會有不同的答案。

達爾西的童年并不幸福，但他依然有強烈的渴望，渴望活下去。雖然他也難說明白為什么自己如此渴望，但終歸，不想死亡。

不得不說，拒絕和害怕死亡是絕大多數人活下去的原因，這和崇高無關，只是一個生命最基礎的本能。

因為死亡意味著一切沉寂，再也不能感受到這個精彩的世界，再也不會有任何變化，絕對的未知也帶來絕對的恐懼，這恐懼如同鞭子一般抽打著生命，讓其向生存的方向攀爬和前進。

隨著身體逐漸麻痹和冰涼，死亡的陰影也逐漸蔓延在達爾西的身體和意識蔓延。僅存的意識也漸漸被恐懼所籠罩。

我會死在這里嗎？

學校的老師會不會救我？

我只是個貧民窟的來的學生，那些大師真的會在意我嗎？

是否有人因為薇琳家世的原因，而坐等我的死去？

我不想死在這里

真的會有人來救治我嗎

我不敢賭

我想，活下去。

死亡的冰冷如黑色的野草，在他的心頭瘋狂蔓延，他開始畏懼，畏懼這不僅僅是一次比賽，而是真正的人生謝幕。

溺水中的人是難以存在理智的，他會瘋狂的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

殘存的意識開始劇烈活動，如同在冰水中瘋亂游弋的魚兒，拒絕著這唯一的安身之處結冰而凝固。

高臺上的學生們看著下方，屏住呼吸，緊張而又期待。

沉靜的靜月湖泊，達爾西沉入湖底，悄無聲息。而薇琳因為力竭落在一塊冒出水面的巖石上，惡魔化的特征隨之消散，鱗片消退，彎角消失。她劇烈的喘息，不堪重負的身體不斷顫動，時不時蹦出絲絲血痕，喉嚨里不時發出陣陣痛苦的哀嚎。

這場比賽誰會勝利呢？

這樣的念頭涌現在學生們的心中，有的人期待是薇琳，因為她確實很漂亮，也是貴族家的大小姐，血統優秀。并且她是如此奮不顧身，為了勝利拼盡一切，這種決死的氣勢讓人不禁佩服。

有的人期待是達爾西，因為他是貧民窟的孩子出生，憑借著自己的奮斗達到了如今的地步，如果他能成功的話，是不是我也能如此？于是心中也不自覺的涌現小小的希望。

冬夜里，寒風襲襲吹過，安靜中帶著些許冰粒，落在月光下的湖面上，湖水靜謐而又幽暗，時光仿佛在此刻模糊而凝固。

嘩——

一只蒼白而粗壯的手伸出了湖面。

攜帶著冰涼的湖水，那只手按在了湖中的巖石上，指骨猙獰而突出，手背和手腕上的遍布傷痕，淺紅色的肉向外翻卷，青筋暴露。

緩緩的，伴隨著濕漉漉的水聲，一個漆黑而蒼白的身影慢慢爬出水面。

往日靈活而強健的身軀如今是如此沉重，每挪動一分都讓身體耗盡全力，他掙扎著慢慢翻出水面，然后仰倒在碎石上，胸口劇烈起伏，再次呼吸著平凡而美好的空氣。

身體內的每一細胞仿佛都在為此刻歡呼，天上的那輪明月雖然遙遠，但此刻卻清晰無比的映在眼瞳之中。

即便疼痛依然在全身呻吟，告訴他何等難受，但此刻他卻感受到一種由衷的幸福，起碼他還能感知到疼痛不是嗎？這正是活著的象征和意義。

達爾西以手撐地，再次在碎石上緩緩站起，而石臺上的觀眾也安靜的看著

這最后的角逐到來。

他找到遠處薇琳的身影，看著那個倒在地上不斷抽搐發出陣陣哀嚎的少女，慢慢的移動了過去。

戰斗依然在繼續。

達爾西腳步瞞姍，移動速度并不快，有時甚至還得找東西扶一下自己，才不至于摔倒，往日半秒就能跨越的距離，這次卻走了近一懷表的時間，可見薇琳的攻擊和毒素對其摧殘有多么恐怖。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走到了。

手中握著撿起來的石頭，隨著靠近，他也逐漸清晰的看清這個狼狽的貴族少女。

石頭砸了過去，速度說不上塊，但對于此刻的薇琳也足夠危險。

薇琳強忍疼痛，壓制住體內著混亂的魔力，一腳蹬出，掃起一道紅痕，將這塊石頭彈開，然后再次揮動手臂，五道爪痕劃破空氣，擊打在達爾西身上，帶起一陣血花。

但也到此為止了，強弩之末的攻擊堪堪破開表皮，再也無法向前，達爾西再次接近薇琳，眼看膝蓋和拳頭就要砸向薇琳時，一道微紅的光幕擋住了攻擊，讓達爾西如同打在柔軟的水面。

“達爾西獲勝。”

裁判宣布的聲音終于從天空傳來，因為薇琳此刻的身軀已經經不起任何攻擊了。

海嘯一般的歡呼聲從天空傳來，祝賀的聲音響徹大地，達爾西也終于滿足的倒在地上，看著天空升起的一朵朵彩色煙花。

真美啊，這個世界。

冬祭晚會前夜，學院大比結束。

達爾西獲得本屆冠軍，成為十冠之一“唯一之冠”，薇琳亞軍，星琉排第三，步游道排第四。橋墩學院間隔近三十多年后再次有學員獲得唯一之冠的殊榮，達爾西成為該學院的英雄。

這一屆的比賽的驚心動魄，最后決賽的糾纏和艱難在歷屆中也是極為少見的。比賽的前幾名也開始涌現出寒門子弟，不僅僅是達爾西，南娜、費力、鈴心這些人的出身大多只能稱上普通，并沒有什么背景。

雖然個人的努力敵不過這龐龐大勢和時代背景，但隨著技術的進步，文明的緩緩前進，知識的逐漸普及，當海中翻騰的魚群越來越多時，也終有一兩只躍出水面，接近天空。

這些平凡中爆發出來的小小奇跡，雖然比例依然很小，但也在昭示著這個世界的變化。

宛如天空中飛翔的鳥兒開始下墜，大海中潛游的魚兒開始上浮，或許終有一天，它們會迎頭相撞。

才不是魔女 第一百三十九章 海鳥和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