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火!放火!把這棚子點了!那邊的屋子也點著!”
火光從點燃的馬廄中映來,又向西邊延伸,阻擋支援的邪魔援軍。砍倒馬匹的犬商們,有不少已經開始胡亂放火。而這里的七八個犬裔,倒是專心致志,收獲著“罕見”的戰利品。
“鐺!砰!咚!...”
殘酷的砍擊聲,就像打鐵一樣,重重砍在騎士加西亞的鋼護頸上!這種直接受力下,那鋼護頸兩下就變了形。騎士加西亞的脖頸,就此被護頸勒緊!
“呃!嗬嗬...野蠻人...”
騎士加西亞驟然睜大了眼睛,再也喘不上氣。他渾身顫抖掙扎著,雙眼發黑,腦海中一片空白,缺氧與臨死前的回憶,像是泡沫般襲上心頭。
“為了上主與女王,征服東印度的土人...”
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剛上島時,騎著高頭大馬,舉著騎槍,對土人酣暢淋漓的屠殺!還有那個停止逃亡,轉身對他絕望沖鋒,卻被他一騎槍刺死的土人酋長。那可真是騎士征服的榮耀之時啊!而僅僅三個月后,他就從那種 騎士的高光時刻,走到了這種憋屈死亡的下場...
“上主...圣母...大地...”
“騎士...榮譽....死亡…”
“啊!我,圣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的騎士,加西亞德桑佩羅...竟然會這樣狼狽的,死在一群土人手里,死在泥巴地上...”
“砰...咚!...”
“呃!!...”
眾人的青銅斧連砍了幾下,甚至砍出了缺口,才把這鋼護頸砍開。而后,分到騎士劍的大裔戰士笑嘻嘻的,猛然高舉起騎士劍,揮斬而下!
“不!!”
步行騎士伊尼戈目眥欲裂,看著那二十步外的土人,把騎士劍當成斧頭,全力一砍!而后,騎士加西亞的頭顱,就慢慢的、堅決的,從身體上滾了下來。
這是第一位,第一位戰死在土人手中的“騎士團騎士”!還是一位穿著板甲,被人殺死的騎士!
“上主啊!看到這一幕,神子都會垂淚!...”
“一群蠢貨!天都亮了,邪魔的大隊都上來了!跟我撤!往東南的草叢撤!...”
馬廄與草場中,紅發米奎大口喘息,滿頭滿臉都是汗。他終于把最后一頭能找到的戰馬,給砍了馬腿。這些戰馬橫七豎八的,在草場上躺的到處都是,倒也一時沒死。
其實,有幾匹馬的馬腿沒斷,只是受了傷,要是有人精心伺候,還是有可能痊愈的,甚至還能站立交配。只不過,無論如何,這些馬都沒法再沖鋒了。它們對于王國先鋒勇士們的威脅,將隨著受傷的馬腿,再也不復存在...
“啊!天亮了!該跑了!”
“該死的野蠻人!把騎士的頭顱留下來!該死,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步行騎士伊尼戈竭力的奔跑著,可惜重甲的速度太過緩慢。他沖到十來步外,最后一個紅發野蠻人,才趕緊撿起騎士加西亞的頭顱,連著遮面的頭盔一起,抱著就往東邊跑。他一邊跑著,一邊還對前面大喊。
“頭兒!后面又來了個鐵皮人!帶著兩個半鐵皮的!”
“我們把他們引誘到草叢里!你們前面幾個套繩,等他們再追...”
“就把他也弄死!把甲剝下來帶走!...”
“褻瀆騎士的尸體,讓他的靈魂無法安息!該死的野蠻人!我要砍死你們!”
野蠻人的呼喊從前面飄來,嘰里呱啦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后面追的步行騎士伊尼戈紅著眼,提著騎士劍,帶著兩個扈從緊追不舍。他們看著前面野蠻人抱著的頭顱,如同被刺激到的卡斯蒂利亞公牛,滿眼都是怒火!
“為了圣地亞哥騎士團的榮耀!我必殺了你們!”
騎士伊尼戈追擊著,離最前面抱著加西亞頭顱的野蠻人,始終只差了十來步。就好像他再加把勁,就能把對方砍死一樣!
然而,等三人奔出草場,奔到東邊的小坡上后,左邊的扈從突然踩中了什么,猛然摔倒在地!接著,右邊的扈從也狼狽的踩中了什么,但又飛快反應,跌跌撞撞的跳了出來。
“主神啊!該死!鐵皮人沒絆著,絆了個半鐵皮的...”
“誘的夠遠了!老辦法!先把那兩個半鐵皮的砍了!”
紅發米奎瞇著眼睛,驟然轉身。正在逃跑的犬裔們,就也猛地停下。這就是他們最經典的戰術,誘敵與伏擊!只聽米奎一聲大喊,二十多來名射手齊齊射箭,射向那兩名狼狽的扈從!
“嗖嗖嗖!”
“啊!!”
凄厲的慘叫驟然響起,好幾支精準的羽箭,射中了兩名扈從的頭臉。他們慘叫著,跌倒在草地上。十幾名紅發的野蠻人,已經舉著長矛,折返沖殺了過來!
“!這是伏擊!”
這一刻,騎士伊尼戈猛然一驚!他這才發現,自己帶人沖的太遠,而后面支援的七八個騎士與扈從,還在馬廄中救火,急著救治自己的坐騎!
“該死!不!我還有甲!一個板甲騎士,抵得過一百個土人!”
若是騎在戰馬上,左右有扈從保護,板甲騎士確實有以一擋百的能力!可眼下這種亂戰,以一敵幾十...騎士伊尼戈心中狂跳,一邊豎起騎士劍,一邊連連后退,轉頭對后面馬廄處大喊。
“快!騎士團的兄弟,快來支援我!!....”
“看著上主的份上!快來!快!!...”
“哈哈!這鐵皮人退了...他怕了!....”
“不等了!我們一起沖上去,弄倒他,弄死他!”
“吼!...”
十幾個紅發犬裔咧嘴笑著,露出狼一樣的牙齒。他們低吼咆哮著,一同撲上前來!
“受死吧!野蠻人!”
騎士伊尼戈豎起地騎士劍一個橫掃,又接上一個連劈!這千錘百煉的騎士劍術精熟至極,一臉斬殺了兩個紅發犬裔!
可是,剩下的犬裔們,卻絲毫沒有被這種殺戮恐嚇,好像死亡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尋常不過的事情!們不退反進,各自抓抱住騎士的四肢,就往前拉扯!
“抱住他!放倒他!放倒他!!“
“哈哈!他倒了!倒了!!”
紅發的犬裔狂呼大笑,如同一群野獸,把騎士伊尼戈扭倒在地,緊緊按住。而這一回,是紅發米奎親自動手。他搶下伊尼戈的騎士劍,滿臉興奮的,就往對方的脖頸上砍!
“好一把長條斧!這么鋒利!”
“砰!咚!咚!...”
看到兩百步外的這一幕,馬廄中的騎士與扈從們大驚失色,著急地追上來支援。而十幾個犬裔已經返身迎上,拼命射箭襲擾!紅發米奎不管不顧,只是鐵了心,往下面的騎士脖頸上砍,一劍又是一劍!
“啊!圣母啊!我...我后悔!...”
“我不該登上艦隊...來到這野蠻人的土地...”
“他們是魔鬼的信徒...是未開化的...野蠻人!...”
騎士伊尼戈紅著眼,不甘的掙扎著,低喊著,最后失去了力氣。他努力的喘息著,低低的喘息聲,直到喘息停止。而后,他傳承數代人的騎士劍,銘刻著埃斯卡蘭特家族姓氏的騎士劍,終于徹底砍開了鋼護頸,一劍砍斷了主 人的首級!
“萊昂...我的寶貝萊昂...”
在這死前的最后一刻,騎士伊尼戈所惦記的,還是他瘸了的戰馬萊昂。在騎士的心里,哪怕是一同作戰的圣戰老兵,也沒有自己的戰馬重要,更不用說那些渣滓傭兵、水手和不值一提的土人了。
這匹之前瘸腿的戰馬,被他養在西邊丁壯的農場里,好吃到新鮮的牧草,甚至是母雞生下的雞蛋,眼下已經能慢慢行走了。也正因為此,這匹幸運的小母馬,逃過了卑劣土人的偷襲。但等他死后,又會有哪個騎士,會如此細 致地去照顧她呢.....
“圣母啊!請讓她活下去,無論怎么樣...”
騎士伊尼戈頭顱滾了幾圈,在鮮紅中閉上了眼睛。而后,他戴著頭盔的腦袋,被一個土人抱了起來,身上的板甲也被脫下,抱在紅發米奎的懷中。
“啊頭兒!你不是說,不許帶甲胄逃嗎”
“蠢貨!我們已經跑出邪魔據點,跑到這山坡上了!我們又殺掉了一個鐵皮人,剩下的幾個,估計不敢再追了...他們要是真追上來,我把這甲丟了就是!...”
“走!吹起螺號!全部撤退!撤退!”
“滴滴!滴滴!”
刺耳的螺號,響徹東方的山坡。而后同樣的螺號聲,也在村莊的南邊響起。朝陽漸漸升起,據點的大火還在燃燒,一切都是血色與火焰的模樣,宛如末日降臨!
“哈哈!鐵皮人果然不敢追了!他們停下來了,去撿那幾片尸體去了!”
“可惜...要是能再弄死一個鐵皮人...”
“別想了,走吧!這鐵皮人硬扎的很,不怕弓箭,砍人也猛的很...要不是落單,一群鐵皮人聚在一起,根本沒法打!”
“嗯...得讓下一批支援的船隊,送些那種長管冒煙的火器來!只有這玩意,才能破他們的鐵皮!”
“對!得上法器!...”
“哈哈!砍那四足騎獸,真是快活!可惜沒吃到肉...”
“等回去,到部落里吃魚和蜥蜴!也是肉,湊合著吃!”
三十多個紅發野蠻人逃竄往東,邊跑邊興奮的喊叫,似乎毫不在意殺人與被殺。而在邪魔據點的南側,稀稀拉拉的兇悍野蠻戰士,穿著墨綠色皮甲,奔向南方的稀樹丘陵。與最開始五十人的隊伍相比,他們眼下的人數,卻只 剩了十五個,竟然足足折了七成!
“主神啊!我們為您而死!死在榮耀的神戰之中!...”
這一日的清晨,朝陽如血,飽飲鮮紅。這血色的太陽,注定會被所有人銘記,就像那浸沒營地的血。今日之后,卡斯蒂利亞人的遠征軍,會牢牢記住這一晚,記住這“悲痛的血色之夜”,刻骨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