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七十四章 南下,神水部

震耳的戰鼓聲，在寬闊的北方山口響起，驚起漫天的飛鳥。大群奔行的武士，像是荒原的狼群，穿過起伏的山林，出現在山口的腳下。而他們的狼嚎聲，早已先一步越過部落的木頭營寨，在神水谷地的田野上回蕩。

“嗷嗚！...”

時值九月，收獲在即，菜豆剛剛成熟，玉米已經結棒。一年的口糧就在眼前，山中的雀鳥與人群，都在一同等待。然而此刻，戰爭的腳步卻突然而至，踩著夕陽的血色，帶來黃昏的火光！

“啊！至高的雨神啊！...”

山口營寨后，一萬多米斯特克部落民驚慌失措，面露惶恐。他們早就聽說過北方的廝殺，聽說過墨西加人的強悍，只是從未想過，戰斗會這么快，降臨在自己的身上。

“滴！...滴！...”

示警的螺號，在狹窄的谷地回響，這是危急與集結的號令。三千部族丁壯，紛紛手持短弓與石矛，從神水谷地的各處趕來。

神水谷地，位于神石城南方五十里，距離更南方的云山城，則不到兩百里。整片谷地的面積并不大，東西只有七八里，南北約十里，四面環山，只在東北與東南，有兩處通行的谷口。在谷地正中，有一片天然的泉眼，澆灌著谷地的沃土，故而得名“atzingo”，意為“神水”，“可敬的水”。而在此處谷地定居的部落，自然就叫做神水部。

很快，神水部落首領，“云水”阿欽戈匆匆登上寨墻，放眼望向北方。

一面黑色的奇異狼旗，首先映入他的眼中。黑色的郊狼有著血色的舌頭，紅色的眼睛，蹲伏在赤色的太陽光芒下，額外攝人心魄。此刻，這面高聳的狼旗，正被一名格外強壯的年輕武士首領，穩穩背在背后。

而在狼旗周圍，有三個行進的武士軍陣。最中心的軍陣人數最少，陣型密集，裝備最為精良。其中的武士各個都手握銅兵，穿著墨綠色的戰衣，甚至還有白金色的戰甲。另外兩片人數稍多，分列左右兩翼。左翼是整齊的白色戰衣，手持黑曜石的戰棍。右翼的數量最為龐大，陣型更為松散，武器則雜亂無章。

“這...是墨西加人的軍團！是...是殘暴的黑狼酋長！...”

看到黑色的狼旗，阿欽戈心中一凜，連聲音都在顫抖。他注視著快速行進的敵軍，一邊伸出手指比劃，一邊口中默念計數。

“一個泉眼，兩個泉眼，三個...五個...十個！十個泉眼的戰士！后面還有...”

數到這里，阿欽戈童孔收縮，渾身一陣發軟，連手中昂貴的銅矛都握不穩當。一個“泉眼”，大概是三百到四百人。神水部的三四千丁壯站在一起，正好是九到十個泉眼的面積。而眼前出現的墨西加軍團，至少有四五千人，已經超過了部落丁壯的總和！

“可敬的雨神啊！請降下大雨，拯救您的神裔吧！...”

阿欽戈仰頭祈禱，心中生出絕望。神水部占據著這處封閉而豐饒的谷地，部族世代繁衍，首領自稱神裔，已經延續了十幾代人。

到了今天，整個神水部族有足足一萬多人口，是整個特瓦坎谷地中，首屈一指的強大部落！然而此時，面對墨西加軍團的兵鋒，所謂谷地中的強大，便如雨林中袋蛙恐嚇的鳴叫，暴露在墨西哥蝮蛇的嘴邊。

“快...太快了！墨西加人七月南下，現在才九月初，就打到了這里！該死！神石城里那些懦弱的武士們，可真是...真是雨神用女人的尿做的！”

阿欽戈又驚又怒，低聲咒罵，憤怒中夾雜著后悔。兇勐的墨西加人南下侵擾，擊敗神石城的武士，攻陷云中神廟...這個消息，他十幾天前就有耳聞，也一直憂心忡忡。

只是，眼看著秋收在即，部落舍不得即將收獲的玉米，也舍不得這處豐茂的谷地。再加上這里離神石城足有五十里，山路險峻，位置隱蔽，易守難攻。部落中足有三千丁壯，不懼小股敵人的襲擾...他這才存了一絲僥幸，沒有和許多部族一樣，丟棄大量物資，匆忙往南遷徙。

“安迪維，這就是什么神佑大部族，特瓦坎神水部？”

“是，尊敬的黑狼將軍。這就是特瓦坎谷地南方，最為強盛的大部落，神水部。神水部有一萬多部落民，近四千丁壯，牢牢占據著這片富饒谷地。傳說中，谷地中心有一處神泉，是雨神落下的眼淚，被地底的巨蛇含住，源源不斷的冒出水來....”

“山中神泉？雨神的眼淚？”

黑狼托爾泰克眼神閃動，若有所思。等攻下山谷，可以取一份泉水，回去獻給殿下與公主。他背著大旗，登上山口的小丘，便看見幾處簡陋的木質營寨，和勉強封住山口的一圈柵欄，不禁啞然失笑。

“紅猴，你看這一圈柵欄扎的，還不如你們荒原各部！”

紅猴奧左馬瞇起眼睛，仔細打量了片刻。他看了會粗疏的柵欄，又看了看駐守的部落戰士，發出一聲嗤笑。

“黑狼頭兒，這些南方林子里的部族，人數雖多，部落雖富，卻根本不會打仗！”

“您看，他們的戰士都擠成一團，沒有分出各支小隊，沒有劃分弓箭投矛，更沒有狼群一樣的秩序。他們的神情有的驚慌，有的憤怒，卻沒有歷經殺戮的兇狠與澹漠。他們手中的武器攥的太緊，口中呼喊怒罵，白白消耗自己的體力，顯然沒經歷過大規模的戰陣...這樣的大部落，要是放到荒原上，都活不過兩個秋天，能讓五個部族吃飽！”

說到這，紅猴奧左馬咧嘴一笑。這里的吃飽，可是真正的吃飽。在貧瘠饑餓的北方荒原，只有兇悍如野獸的部落，才能存活下來。

“哈哈！紅猴，你說的不錯，很會學習！”

聞言，黑狼頗為贊同。他征戰多年，一支軍隊能不能打，只要看上一會，心中就大致有數。只不過，這是一種長久實踐的經驗與直覺，真要他來講出個道道，卻是說不清楚的。

“托爾泰克，你有著狼一樣的戰斗本能。若是有一天，你能把這種本能總結出條理，寫成傳承的文字，便是王國真正的帥才！而這，也是我督促你學習的原因！”

想到殿下的叮囑，黑狼眼神閃動。他向往了片刻，又長長嘆了口氣，文字實在是太難學了，還是帶兵打仗容易。

“頭兒，我紅蛙不會這些道道，只會帶頭沖殺！且讓我帶著五百部族武士，作為先鋒，為您攻打營寨！”

紅蛙可卡睜大眼睛，瞪了能說會道的紅猴一眼。接著，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當”的一聲，就拔出腰間的短斧。

“兩刻鐘，要是沖不進這座寨子，我就提頭來見！”

“哈哈！紅蛙，還是你的性子，合我的胃口！”

黑狼暢快大笑，直視眼前的數千敵人為無物。隨后，他又搖了搖頭，拒絕了紅蛙的請求。此刻，在廣闊的特瓦坎谷地，瓜基利軍團正四處放火，分散劫掠，搜刮糧食丁口。每一支營隊的兵力，都很有限。

此次冒險南下深入，他手中只有六千多人。其中，有兩千是精銳的軍團武士，一千多是特拉斯卡拉降兵，還有沿途裹挾的三千米斯特克丁壯。而在兩日前，兩千軍團武士中，又分出一千，看守軍隊的后路，防備神石城的突襲。

“南方地形起伏，山路艱難，不像北方高原通行無阻，適合奔襲。若是被截斷后路...風險有些大，還是要分兵留守。現在整支部隊，可全靠一千軍團精銳鎮壓，輕易不可折損！”

想到這，黑狼抬起手，指了指占據地勢的寨墻。

“仰攻營寨，冒著箭矛投石，死傷是少不了的。這樣無謂的傷亡，不必讓軍團武士來承擔...安迪維，你說過，這南方的什么神水部，和谷地的北方各部，關系并不緊密？”

“是，尊敬的將軍。神水部占據著神水谷地，和其他各部分隔開來。歷代首領控制神泉，自稱神裔，依仗著部落的實力，時常向周圍的小部落索要貢品...”

祭司安迪維恭敬俯首，詳細講述著特瓦坎各部的關系。

米斯特克聯盟權力分散，分裂至今。不僅高地、低地與海岸分為三支，各支內部，也按照城邦劃分。而在各城邦內部，又有許多獨立的大部落，常常互不從屬。總而言之，米斯特克各部，雖然被稱為聯盟，內里卻是一盤散沙。只是靠著共同的雨神信仰，相似的云化，與世代的神裔通婚，作為各部的連接紐帶。

“...所以，讓歸降的八百神石城武士，與抓捕的兩千各部丁壯，攻打神水部，不會有任何人心的阻礙！而他們的手中一旦沾滿了血，心中的信仰就會慢慢瓦解，釋放出被雨神束縛的黑蛇...從此，他們將再無回頭的余地，就像我一樣。”

安迪維低著頭，恭恭敬敬，語氣是米斯特克祭司特有的溫和。然而。他說出的話，卻像雨林的蝮蛇般，讓紅猴奧左馬眼皮一跳，心中一寒。

“哈哈，很好！安迪維，在殿下神啟的引領下，主神的榮光，終將籠罩著扎維之地！而你今天的選擇，在未來，會讓你自豪！”

黑狼滿意點頭。他深深的看了歸降的貴族祭司一眼，像是盯住黑蛇的郊狼。接著，黑狼大將眼神一厲，拔出青銅大劍，往營寨上一指，

“敲擊戰鼓，豎起旗幟，傳下軍令！讓左翼的米斯特克營出戰！...告訴啄木鳥里奇，攻陷神水部，所有的財貨、丁壯與女人，都賞給他的營隊！而若是攻不下來，我就要他的鳥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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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茲特克的永生者 五百七十四章 南下,神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