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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五 光行則萬象自照

  而隨著那“咚”的一聲震動之際,只見得那潁川先生的分身也驟然一震。

  霎時間,他周身通體的文氣盡起波瀾。書卷之形宛若被浪心卷裂,層層潰散,化作無數細線,在空中微顫起伏。

  他周身上下,如經卷自卷,字句紛紛離頁。看似每一筆劃皆帶著靈性,逸出之后便被無形之力吸攝,盡數沒入虛空。

  那虛空非黑非光,乃“無光之明”一般,恍若一片無影可生的深寂。

  一時間,文氣之光在其中被逐層剝落。

  理線墜落,音息俱寂。天地的章法似在自身塌陷,恍若有一只無形的手,于混沌中一筆一筆,將“理”的骨骼抹去。

  那小小儒冠之形,仍立于空。但衣袖鼓蕩,筆勢搖曳,猶如一時間在苦苦維持“文理”的平衡。

  然而他周圍的世界,早已不復常理,風行而不動,光至而無照,連時序亦停,萬象皆凝一般。

  一瞬之間,他恍若立于天地初毀之后。

  萬籟俱寂,唯有心跳回蕩于混沌。

  那一刻的無光井,不似凡洞,不似深井,更若天地之“原空”。其力非震、非怒,乃“理盡之后、萬象自沉”的冷寂。

  潁川先生的分身不過是以“理”為身,如今理崩勢散,他的存在便如一行詩,被撕去所在的紙頁,緩緩漂浮在永夜之中。

  而就在此時,又忽有黑氣自井中迸出。

  那黑氣初若細絲,旋即如霧如潮,滾滾而上。聲無聲,形無形,卻自帶一股混沌之重。似有無數無名之念,從幽淵深處緩緩蘇醒。

  至于那氣更是并不沖天,而是貼地蔓行,所過之處,空氣仿若被凝成泥漿。天地靈息盡數滯止,連光都被壓得黯淡。

  只見那股氣息翻卷之間,隱約可見有若脈動的暗紋。這暗紋恍若生機的反面,它蜿蜒向上,似有巨物在其中蠕動,緩緩欲爬出那井底。

  那情形,好似潁川先生的分身已被震得幾近潰散的同時,又遇到了龐然之獸緩緩靠近。

  畢竟他這分身原本就是以文理為身,故而理若失衡,則形即不存。而此刻那黑氣,正是“無理之氣”,專破理網,因此直逼其心域。

  而同一時間,他腳下的文理又不斷坍塌,周身的字句一個個溶解,有若天地親手將他從卷中抹去。

  故而就見得潁川先生的分身先是一顫,立時疾退,想要避開那股沉重之息。但沒想到的是,就在他袖中青光初起,尚未來得及激發之際,忽覺背后陰影一凝。

  有一只手,靜靜探出。

  那只手并不如何迅疾,反而好似就一直就存在于那里一般。它似懸于時光之外,無聲無息。若非天地理流于那一瞬微微逆轉,恐怕直到撞上,潁川先生的分身也都幾乎難以察覺。

  但可惜的是,就在他終于有所察覺之際,那只手已近在咫尺。

  那情形,就好似他整個人竟被自己親手送入那掌影之中。四周理線瞬息俱斷,文氣炸散如墨花。

  而在那寂靜的虛空里,一縷青白燈光驟亮。

  妙廣的分身,自霧影之中現形。

  他神情寧靜,眼中無喜無悲。掌中一盞青燈懸起,燈焰不搖而明。那只手,正是自燈光后探出。

  他低聲道:“理止則光行,光行則萬象自照。”手上掌印一合,頓時將那文氣小人徹底攝入掌心。

  潁川先生的分身被光焰包裹,整個人恍若一卷古書,被從中頁猛然闔起。書頁翻轉的聲音在天地間回蕩,輕微,卻壓得人心生寒意。

  而整片無光井上空,依舊死寂。

  天地間只余那燈火一點,在黑暗中孤燃。焰光照不出周圍,只映得妙廣半邊面容若明若滅,似嘆非笑。

  一時間風聲盡止,連那翻涌的黑氣,也似被他掌中一息攝回,重新沉入井底。

  而遠處的托盤上,那一道代表潁川先生分身的靈光,驟然一閃,繼而黯淡。

  “好一個妙廣,原來在這里等著出手!看來他早就瞅準了潁川先生的分身,就等他來到無光井邊,正好配合擒拿!”

  說話的是軒轅一絕,語氣中帶著難掩的譏意與震驚。

  海蘭珠卻沉聲道:“剛才我還覺得,他們為何行動如此奇怪,原來等的是在這里。看來,他們恐怕就要用這潁川先生的分身做文章了。”

  天青手則眉目一冷,沉聲吐出兩個字地道:“陰險。”

  一時間托盤上靈光微顫,幾人的神識都緊緊盯著那映照出的畫面。

  就在此時,只聽得妙廣的聲音忽在霧影中回蕩,那聲音冷沉如銅,微微帶著金石之震,似從井底傳出,又似在每個人心中響起地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闖進來。既然想要看清楚眼前是什么,那就正好,讓你看個清楚吧。”

  言罷,青光微亮。

  那盞青燈似自虛空無端出現,明明極小,卻將整個無光井的邊緣映得層層生輝。

  光線并不耀目,卻像是能照破理脈。井口邊的黑氣被燈光一映,居然泛起一層幽藍,如被冷火浸蝕,騰起絲絲幻霧。

  潁川先生的分身被燈光拘住,周身文氣躁動。他面色沉然,還想掙扎,同時冷聲道:“莫要得意!不過是一個分身。待我的本體前來,你們仍將盡數敗亡!”

  言罷,他突然額頭裂開一道縫隙,周身靈光外溢,顯然是意欲自戕滅形,以斷牽引。

  然而妙廣只是微微抬眸。

  只見他手指一屈,那盞青燈的光焰忽然往上一卷。燈心輕顫,一道纖細如絲的青線倏然垂下,卷住潁川先生的分身。

  那青線非氣非形,宛若“光”的倒影,其內似有無數文字在流動,忽明忽滅。

  潁川先生的分身立時被那道光線懸空定格。青絲所觸之處,靈氣寸斷,文理塌陷。那分身整個人便似被抽離出“理”的支撐,只剩一層空殼在光中輕顫。

  “咔!”

  緊接著一聲極輕的裂響,從他體內傳出。

  而妙廣則再未看他,只見他只是平平伸手,五指虛握。那青燈輕輕一顫,便似與井底某種力量相呼應。

  無光井中隨之傳出一陣低鳴,那并非聲響,而更像是“呼吸”被強行喚醒。

  起初只是井壁的輕顫,接著,井底深處傳出一陣緩慢的震蕩。那黑氣再一次翻起,但這次,不再散漫,而是順著井壁向上蠕動。

  每一寸黑氣都厚重如血肉,夾雜著微微的嚙噬之聲。似有某種龐然之物,在那無底的幽暗中緩緩抬首。

  青燈的光芒照不穿那一層黑暗,反而被一點點吞噬。燈火被逼得越來越小,顏色由青轉白,再由白轉為幾乎無色的冷輝。

  一時間,只見得潁川先生的分身懸在光與暗的交界處,周身字氣亂飛,如萬卷書頁在風中自燃。

  他的眼中映出井底的微光,那光既非火焰,也非水波,而是一種“凝視”的存在。仿若天地在井底張開了一只眼,正緩緩睜開。

哎呦文學網    我有一柄攝魂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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