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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七 不見棺材不落淚

  “聽我說。”

  就在虛聞低垂著頭顱,唇間緩緩溢出經文,以無上意志準備硬抗這未知的魔獄折磨之時。

  忽然,一縷清音在他心海最幽深處泛起。那聲音既非雷霆震耳,亦非神識傳音,宛如亙古流光中滴落的一點清露,叩破死寂,蕩起心湖漣漪。

  虛聞本已將心神沉入經聲,以待赴死。可這一刻,他分明感到靈魂最幽微的褶皺處,驟然亮起一點微光。

  “虛聞師孫,老衲......法如。”

  聲音古樸悠遠,如同千年鐘磬在暮鼓晨鐘間回蕩。它沒有落在耳邊,而是直入心神,仿若本就存在于他的道心之中,只是此刻才被喚醒。

  虛聞渾身一震,幾乎以為自己已墮入心魔幻境。

  他在靈魂中仿若對話一般,發出嘶啞的疑問地道:“法如?…法如師祖?你…你不是早在第一次魔災時,就已歸寂了么…”

  他眼皮顫抖,想要睜開浮腫的雙目。卻見眼前依舊是媱刃那妖冶的笑意,棺柩的森寒光澤,絲毫未變。

  那感覺,就恍若自己正被經卷包裹,每一絲痛苦都化作經中注腳,冷冷勾勒著心性的考校。

  “莫非…是重明之障…”虛聞心中一寒,強自欲念誦經文壓下心火。

  可就在此時,那聲音再度響起。

  這一次,卻是平緩的佛偈低誦地道:“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我佛大慈悲,普度無量眾......”

  經聲入耳的剎那,虛聞竟忍不住心神一顫。他只覺體內久已干涸的經脈間,忽有涓涓靈流滲入神魂,如同枯木遇春一般。

  痛苦未減,血痕猶在,可他的心神卻漸漸明澈,猶如整個身軀被無形佛光庇照。

  “不是幻象!”虛聞心中狂震,只覺眼底熱意涌上,幾乎沖破苦心維系的清寂。

  那清音復又低緩響起地道:“虛聞師孫,你且勿露痕跡。暫與他言,拖他片刻。待老衲施法助你,你便有一線生機。”

  “你…你真是法如師祖?不是幻境欺我?”虛聞仍在遲疑,聲音帶著顫抖。

  回應他的,卻是那聲音輕輕拂過心湖,喚醒一段塵封的舊景。

  當年山門外,他初為知客,如何向初至雷音寺的修士合十問候,又如何低聲勸一句“塵世如幻,唯心是實”。

  這些細節,唯有親歷者知曉。

  此語如雷霆轟入心口,虛聞心神一震,淚水自浮腫的眼角滲出,喉中哽咽低語地道:“是您…真的是您…法如師祖!您…您果然未死…”

  而隨著信念落定,耳畔佛偈愈加宏闊,體內的靈力如被經文一字字沖刷,緩緩復蘇。鎖縛經脈的禁制竟隱隱松動,發出細微而顫抖的脆響。

  虛聞胸膛起伏,抬起血霧熏紅的雙眼,凝視媱刃,聲音嘶啞而堅毅地道:“你…你到底要知道什么?”

  這聲音并不高,卻像佛鐘一響,在血霧之中激起回音。

  原本立在他面前的媱刃聞言微怔,旋即回首瞇起妖冶的雙眸,眼中閃過一抹意外冷芒。須知方才這和尚已是氣息衰竭,眼看支撐不住,卻忽然主動說話。

  他笑意微挑,轉過頭來,妖冶的臉龐半明半暗,帶著幾分玩味一般盯著虛聞的臉道:“咦?老和尚,你還肯開口?咯咯咯......怎么,終于是怕了,所以想求饒么?”

  誰知虛聞卻不慌不忙,聲音緩慢而安穩地道:“老衲適才已經想明白了,施主既要聽佛經,便是心中尚有向善之種。”

  “老衲今日解你經義,便是當為你解心中戾氣,洗去業火。如此度善之事,縱使你萬千不赦,老衲也應度你一度才對。”

  “向善?度我?”媱刃愣了一瞬,隨即嗤笑出聲,笑意雌雄難辨,如刀鋒劃過絲綢般刺耳。

  “哈哈哈…老和尚,你這般模樣,還想度我?哼,也好,也好,我且看看,你這張嘴,能說出些什么。”

  他手指一松,束縛的長鞭稍稍寬緩,折磨的力道似乎真的減了幾分。

  然后就見得他冷眼盯著虛聞,忽地問道:“我且考你一問,《大智度論》有言:‘菩薩有大悲,常以苦為樂。’老和尚,你受刑至此,也能言苦為樂么?”

  虛聞雙目仍微微略闔,聲音沉靜地道:“苦即因緣,樂亦因緣。若知苦為業火,樂為水澤,則皆可轉。菩薩以悲心視苦,能忍受眾生難處,便是苦中得樂。”

  媱刃瞇眼,冷冷點頭。隨即又問道:“《楞伽經》有句:‘妄想不生,即是涅盤。’老和尚,我若割你心頭,你也妄念不生么?”

  虛聞呼吸沉重,卻仍緩緩道:“妄想不生,不在割心,而在無心。你若執割之念,已墮妄想。老衲若無執守,心自如空。”

  媱刃盯著他,眼神漸漸幽冷。明明覺得這和尚已至窮途,卻一問再問,竟都能答得滴水不漏。

  他忽然獰笑,聲音驟冷地道:“好個老禿驢,倒真是老老實實,那我再問一句輕松的。”

  說完又仿佛不經意般地問道:“《維摩詰經》里曾說:‘入不二法門。’既然你說苦樂一體,那你可知,何謂‘不二’?”

  虛聞合十低語地道:“不二者,無彼此、無取舍。若見有二,便墮分別。若無二相,處處皆門。”

  眼見那老和尚知無不言,還真是有問有答,媱刃嘴角微勾,似笑非笑。長鞭在他指尖輕輕顫抖,似乎已因這答話而歡快起來。

  他緩緩踱步,聲音低沉而妖冶地道:“好極,好極…老和尚,你倒是答得從容。可是,若真如此,你怎會被困此處?呵,虛妄,皆虛妄。”

  他忽地停下腳步,他唇角的弧度驟然一僵,森冷低語地道:“那我便問你一個難題。”

  他目光森冷,吐出一句地道:“《楞嚴經》里,有‘五陰本空’之說。可若真皆空,何以尚有‘識陰不滅’?老和尚,你來解解。”

  這話一出,大廳驟然寂靜。血霧恍若也一滯。

  虛聞本來閉著的雙目,此刻卻緩緩睜開。他那雙被血霧熏紅的眼眸,竟透出一抹清澈。只見他直直望向媱刃,聲音低沉而緩慢地道:“這不是你要問的問題。”

  媱刃愣了一瞬,面色驟沉地道:“你說什么??”

  虛聞目光如炬,吐字沉重地道:“此問非你所能發,若非真佛門深參,絕不能從經中挑出此歧義。看來,你背后另有人,要借你之口求解!”

  媱刃瞳孔驟縮,指尖霧絲一緊,虛聞身軀猛然一震。可老和尚卻再不開口,只合十低念佛號,神色不動。

  媱刃臉龐在紅光下扭曲,一抹陰冷的笑意漸漸化作森然獰色,厲聲道:“好…好得很!老和尚,原來你竟敢套我的話!”

  “哼…老禿驢,你果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媱刃咬牙低吼,長鞭驟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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