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零六 這一群烏合之眾
而隨著炎鞅的森寒氣息彌漫開來，群魔皆恍若如墜寒淵一般。眾魔都看到隨著他那一指落下，闕砂族長便直接形神俱滅，連虛空都隨之顫鳴。
這等神通，在場之眾，又有誰人能敵？
反倒是混在眾魔之中的千云生，他凝望著這一幕，神情未曾起伏，心底卻泛起一絲涼意。
他略帶陰暗地盯著仿若光明萬丈的炎鞅，不由得暗道：“世人苦苦追逐的強大，若終究化作如此模樣…它究竟是力量，還是某種更深的詛咒？”
“強大固然能令萬族俯首，但若非出自己身，而是由外力附體、異質吞噬，那么所謂‘主宰’，又還能剩下幾分真實？”
而此刻炎鞅的目光中，則冷厲而空洞一般，已經幾乎全無昔日赤魔族長的影子。
他更像是一具披著血肉的傀儡，被陌生意志操縱，就連呼吸都透著不屬于他的韻律。
千云生緩緩瞇起眼，心底暗嘆地道：“若力量的盡頭，是淪為他人之器，怕是比弱小更加可悲。”
“若威勢的根基，是外來之手推起的浪潮，那再耀眼的光芒，亦終將化作泡影。”
念及此，他心底又生出一絲更冷的譏諷。
至于他身邊的群魔，則一個個屏息凝神，好似在見證一尊新的主宰的降臨。但他們卻不知，眼前這股威勢，不過是背后意志推來的浪潮。
“臺前與幕后、掌控與被控，此一線之隔，便是大道與歧途的分水。”
千云生眼神微垂，表面似與群魔一同俯首，心底卻波瀾盡斂，只余幽暗光芒。
這讓他不由得更為明悟的是，在這三界的舞臺上，或許真正的強者，從來不是站在光明處揮手震世的“主角”。而是那些潛藏在暗中，操弄局勢、令諸雄不覺隨行的手罷了。
不過就在千云生眼神微敜之際，炎鞅的目光已經冷冷地朝著白幽望去。
“哼！”
白幽心頭驟然一緊，背脊如墜冰窟一般。縱在大陣庇護之中，他依舊覺得呼吸發涼，不由自主地朝夜魅和曜硎摩的身側挪了半步。
可他明白，炎鞅方才斬殺闕砂族長的狠辣手段，已絕不給他退路。
求饒，亦是死路。
于是不由得逼得他只得硬著頭皮，面色猙獰一般，硬生生擠出一聲喝斥。聲音雖震蕩四野，卻帶著掩不住的虛浮地道：
“炎鞅！休得妄想憑外族之力為所欲為！此處乃是我萬族齊聚，縱使玉石俱焚，也能與你同歸于盡！”
他這話聲勢雖大，然而他目光游移，言辭間刻意將群魔拉上戰線。分明是虛張聲勢，只為給自己壯膽一般。
而令白幽萬萬沒想到的是，這番色厲內荏的吶喊，反倒成了催命符似的。他話音甫落，身后的群魔竟“嗡”地一聲騷動。好似被人當頭一棒，紛紛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方才還擠作一團的魔影，此刻卻齊齊退開，一時間絕大多數魔族，已悄然與白幽拉開了距離。
那感覺，就好似片刻之間，如退潮一般，在他腳下好似空出了一個半圓，讓他孤零零地獨自立在前方。聲勢未起，反倒儼然成為眾魔獻祭的替罪羊。
白幽胸中一滯，臉色青白交錯。
他原以為自己的豪言能喚起群魔同心，誰料這一呼，反倒如同吹皺湖面。魔眾四散退開，腳下空出一片真空，反倒是更顯嘲諷。
那情形，就好似他聲聲高呼‘萬族齊聚’，卻換來的，只有群魔如驚弓之鳥般的退縮。
所謂萬族，原來只是烏合。所謂齊聚，不過是一盤散沙。
“哼！”
誰知炎鞅冷冷一瞥，卻根本未將白幽放在眼里。那一瞬，白幽心中反倒一松。對方的眼神平淡無波，好似只是瞥向一具即將朽滅的尸骸。
那感覺，甚至就好似在這副異族意志主宰的軀殼眼中，白幽的存在已毫無意義，昔日仇怨，更不值一提。
而隨著炎鞅的目光如毒蛇般滑過，反倒轉而死死盯住曜硎摩與夜魅兩個，聲音森冷如霜刃地道：“臣服我！否則......死！”
然而就在曜硎摩白皙的面龐驟然漲紅，向前踏步，正欲開口反駁之際。誰知他話未出口，袖口便被夜魅悄然一拽。
只見她的眼波一轉，已換上一抹嫵媚笑意，輕聲嬌語，帶著三分冷笑，七分柔媚地道：“炎鞅族長何必動怒？咱們可是并肩的盟友啊。”
說完她更是指尖一點，細指纖纖一般地指向梟鬼一族地道：
“咱們的敵人可是在那，若炎鞅族長能先將他們一掃而盡，自然再也無人，敢質疑族長您的盟主之位了。”
一聽夜魅這話，炎鞅也不由得冷哼一聲，他那森白火瞳幽幽注視著夜魅。火光翻騰間，好似要將她整個人都照透。
不過就在這難捱的靜謐瞬間，忽然那炎鞅低低一笑，聲音竟轉為幾分緩和地道：“說得好！”
那笑聲中雖仍帶冷意，卻透出一絲似乎認同的意味。
“夜魅族長這話，果然說得不錯。大家既然身為盟友，更應該共同進退。”
“不過......”
緊接著他突然一頓，話鋒一轉，聲音陡然低沉，仿若帶著蠱惑般回蕩在二人耳邊地道：“可是兩位族長這實力，怕是我們一同對敵，還是有些力有不逮啊！”
“這樣吧......”
炎鞅邊說邊手掌一翻，只見他掌心森白靈火翻涌，漸漸凝聚出兩枚滴淚狀的火種。
這火種宛若淚珠晶瑩，卻深處符文盤繞，好似異族之印一般。火光一照，虛空立時扭曲變形，恍若連天地都被這詭焰所污染。
夜魅與曜硎摩心神劇震，魔息頓時不穩。下方群魔更有不少人僅僅看了一眼，便心魂動搖，幾欲被那火種攝走。
“此乃我赤魔一族的秘焰，非凡火可比。有了此物加持，想必更能發揮兩位族長的實力。”
炎鞅到這時還在信口胡言，只見他邊說邊森冷一笑地道：“有此寶物，既能焚敵，也可護己。我也可以放心兩位族長，有足夠實力隨我對敵！”
說話間，就見炎鞅掌中的兩縷火種，宛若化作兩顆森白淚珠，悠悠漂浮而出，慢慢向前，好似懸在夜魅與曜硎摩的身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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