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非定國負君

李定國抱病之身，本就勉力支撐，忽聞喜訊，血氣上涌，登時從馬上栽倒下來。

白文選和其子李嗣興大驚失色，搶步上前將李定國扶住，熟料李定國一把將二人推開，搶步上前將賀九儀扶起，問道：“廣州光復，可當真？”

賀九儀眼中含淚：“晉王，天子不以臣屬為念，末將心有不滿，率軍欲往木棉州，投吳三桂處，末將有負殿下，請晉王恕罪！”

“孤問你兩廣之事？”李定國臉色潮紅，有些不悅地說道。

“末將至木棉州，城中守將乃是吳三桂部將吳之茂，他麾下游擊方先虎本是我駕前軍部將，素與末將交好，末將派人和吳之茂接洽時，卻是他傳信與我，末將聞得廣州之事，即率軍返回，方先虎又派人撥給了部分給養武器。”

李定國狐疑地看向身邊的白文選問道：“鞏殿下以為廣州之事可當真？”

白文選卻不敢相信，前者李興陣斬羅可鐸時派來的使者說過李興所部的軍馬不過五萬，廣州可是天下雄城，軍馬眾多，按時間來算李興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破開城池。

不過他見晉王因廣州之事，心神激蕩，又想到若是因為此事可以提升孟艮明軍的信心。

所以當即回道：“晉王，李興本我軍中出身，其在麗江之時，已見其勇，后來千里轉進滇南，先斬孫思克，后破索渾，足見其并非無謀之人，攻入廣西后更是屢戰屢勝，此前以區區三萬人力抗清廷大軍，又在獅臥山陣斬羅可鐸，恢復廣西，本王以為其攻取廣州或有可能！”

白文選久經戰陣，他認為李興能攻取廣州，其余諸將也是歡欣鼓舞，永歷困于緬甸的陰霾也似乎減少了許多。

諸將又苦勸李定國將養身體，待身體恢復后，或攻緬甸救回天子，或聯絡李興恢復滇黔。

李定國因廣州之事信心復振，遂從諸將所請，安心在孟艮養病，后軍總兵吳三省又從山中土司處買回一支老參，每日切取一片熬湯與定國滋補身體。

至一月底李興使者抵達孟艮，這次的報捷使李定國也是見過的，正是第一鎮副將馬三德。

前者李興攻取廣州后，隨即派人攜帶尚可喜、哈哈木以及李率泰等人大印前往孟艮報捷。

馬三德風聞大帥派人前往云南孟艮報捷，便極力請求要隨同使者同往，說他在鶴慶還有個兒子，跟萬有才軟磨硬泡了半天，終是將報捷的事攬了過來。

他哪里有甚么兒子，而是想借著此事到金墩將自己埋的銀子取回來。

李定國聞得李興報捷使到了，他將養了些日子，身體也恢復了不少，即將馬三德召了進來。

馬三德本是駕前軍所屬，見了李定國心中不免惴惴。

進帳之后就猛地單膝跪地：“末將馬三德拜見晉王殿下，李帥攻取廣州，特派末將前來奏捷。”

說完就想從懷中將尚可喜等人金印以及李興的題本取出，卻不料手忙腳亂之下，掏出了好些金銀。

后軍總兵吳三省揶揄道：“李帥攻取廣州，可生發大了，你帶著這么多金銀也不怕遇到強盜，或是清軍設卡？”

馬三德到是有些急智：“我靖南軍砍殺一個建奴賞銀二十兩，前者末將攻破桂林，斬殺了數十個滿洲兵，這多是大帥賞的，末將此次奉命前來報捷，知道兄弟們在邊境困難，便將這金銀帶在身上，也算是盡些綿薄之力吧！”

吳三省哈哈大笑，將地上的金銀一股腦取入懷中，對著馬三德說道：“馬將軍高義，如此本將就替兄弟們生受了。”

馬三德哭喪著臉，可是話已經說出了口，哪里還能挽回。

李定國卻不以為意，緩聲說道：“馬將軍你且起來，將李帥題本與孤。”

馬三德這才從懷中重新掏出題本，鞏昌王白文選上前接過，看了看李定國說道：“晉王莫如由本王念與眾位將士。”

李定國不置可否。

白文選遂打開題本揚聲念道：

“臣靖南侯提督桂、粵、滇、黔、湖廣軍務總兵官李興謹奏……十二月，臣起梧州之眾，水陸大軍三萬四千沿西江兵臨廣州，前者偽王授首，尚賊膽喪，故所過州縣均是一鼓而下，至初五臣會同虎賁將軍王興部合圍廣州”。

“廣州堅城，城中猶有真假索虜三萬，臣未敢縱兵強攻，惟建堡扼守越秀山及金子灣，尚賊日益膽喪，遣滿洲參領塔音布及其子尚之信出城潰圍，為臣所敗，陣斬塔音布，敵酋膽寒，臣即縱兵急進，泄空金子灣直逼廣州城，一舉突入城內，尚賊狼狽鼠竄，退至滿城據險而守，臣即驅其漢軍家小攻之，建奴自潰，此戰臣陣斬偽清平南王尚可喜、廣州將軍哈哈木、兩廣總督李率泰以下大小將佐數十名，收攏綠營、漢軍兩萬余人，廣州既下，臣即遣原廣州綠營總兵林善至會同延平王分取潮惠，至此兩廣皆定。”

臣上承皇上、晉王天威神武、下賴將士感恩，人人效死，幸得全勝，實非臣一人之功也。惟乞皇上、晉王體臣部將士死傷殆重，多加賞恤，臣萬死不能報皇上晉王厚恩矣！今謹列有功將士名姓于下，伏請皇上、晉王明察......！”

時晉王帳中吳三省、靳統武等人聞言皆是大喜，紛紛朝李定國看去。

定國沉吟道：“尚賊等人大印可在？”

馬三德連忙又掏出大印搶步上前，送至李定國案幾之前。

“好！”李定國長身而起思索了一番又說道：“靖南侯取了兩廣，如今天子尚在緬邦，不知何時提兵入滇，孤則提滇西之眾內外交攻，共破吳三桂，迎回天子？”

李興的心思馬三德如何知道，只得拜道：“啟稟晉王，目前恐怕不能，奴酋以洪承疇總督西南軍務，目前正在湖廣集兵，且江西之兵正往贛州集結，大帥那邊壓力不小，一旦分兵入滇，恐兩廣有失。”

李定國素知兵事，心知馬三德所言不虛，熟料馬三德想了想又說道：“晉王洪承疇為了對付我家大帥，據說從云南調了近六萬人馬轉入湖廣。”

李定國和白文選聞言皆是動容，云南兵馬調動，正可借此機會突入滇省，至不濟也能恢復數府了。

“好！你家大帥先敗羅可鐸，再破尚可喜，如今天南堪定，孤若尋回天子即表其為楚王，孤這里再回一封信給你們大帥，爾千萬要收好。”

“末將謹遵晉王令諭！”馬三德連忙領命。

安排馬三德下去休息后，李定國便與白文選等人協商如何入滇，可是次日卻又收到永歷給滇西的土司諭旨：“定國惟顧忠義名節，不念君上安危。今后有定國各營兵來，不可饋以糧餉，可力剿為功也！”

李定國聞奏一口鮮血噴出，幾欲暈闕，撫書大哭曰：“非定國負君，君負定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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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歷十四年 第二百零七章非定國負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