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窮途

噶里道來此刻也是心亂如麻，他從軍多年，一向自視甚高，自南征以來，每戰必勝，哪里遇到過如此窘境。

這仗肯定是敗了，現在噶里道來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將剩余的馬甲們收攏起來，然后帶著他們殺出一條血路，撤回廣東。

他麾下的兩個個牛錄章京也意識到了不對，紛紛棄了自己正面的靖南軍向噶里道來這邊靠攏過來。

但是他們想要退，靖南軍卻不會讓他們從容退卻。

安巴和扎克對著面前潰逃的八旗兵窮追猛打，而此前的梁八部和李雄振部也是從四面圍攏過來。

看著周圍的明軍越來越多。

從李雄振那邊退回來的剛塔阿臉色漲的通紅，對著噶里道來連聲說道：

“都統大人，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不需要剛塔阿的提醒，噶里道來看著面前猶自和靖南軍騎兵廝殺的兩個牛錄，頹然地說道：“如此，只有斷尾求生了，只可惜了本將那兩個牛錄。”

危急關頭，噶里道來慫了，帶著剩余的六百余馬甲和剛塔阿拋棄了正在三江口和明軍博殺的兩個牛錄奪路而逃。

被同伴拋棄的兩個牛錄仍然在牛錄章京明達禮的帶領下和明軍在三江口博殺著。

但是浮橋大火一起，這些滿洲兵也沒有了剛才的驕狂氣焰，加上李興所部的親衛俱是精挑細選的勇士，而馬隊卻是以八旗為主，戰力上并不輸于滿洲八旗。

再加上周左盡是第四鎮的明軍不時地對著清軍的馬甲施放冷箭，多種因素之下，明達禮的馬甲不斷地被從馬上被明軍砍翻。

戰到這個時候，明達禮再也沒有打下去的勇氣，只得回身看向后面的噶里道來。

然而入眼之處，只見得大隊的八旗兵奪路而逃，那滾滾的馬蹄踏過，揚起了漫天的煙塵。

“敗了，敗了！”

噶里道來的逃跑，成了壓垮三江口上明達禮部勇氣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個個馬甲急得調轉馬頭，然后拼命地抽著馬鞭，想要追上大隊，有情急的八旗兵抽刀就對著馬臀捅去，然后死命地夾著馬腹往后狂奔。

卡在三江口的八旗兵潰逃，李興卻是大喜，連忙吩咐安巴和扎克從兩翼包抄，自己則帶著王忠跟著敗逃的八旗馬甲追殺過去。

戰船上的李廣恩以及白云山的腳的梁八和李雄振看得眼珠子直瞪，自他們抗清以來，雖然聽說過晉王李定國的赫赫虎威，但是真沒有見過有明軍敢于追殺那些兇殘的滿洲大兵，甚至那些漢軍二韃子。

由于清軍騎兵俱是馬甲，加上往來奔波，又是連場大戰，雖說他們馬術精良，但是依然不斷地有八旗兵被明軍追殺，然后砍落馬下。

聽得身后傳來無數的馬蹄聲，明達禮深知自己再無幸免，他猛地勒住戰馬對著身邊的馬甲們狂呼：“兒郎們跟本章京殺死這幫南蠻子。”

然而兵敗如山倒，除了身側的十幾個親衛，根本沒有一個馬甲肯停下來，在生死時刻，狂傲的八旗兵終于喪失了戰的勇氣，沒有一個人肯停下來繼續戰斗。

望著從左右兩側涌過來的明軍馬隊，望著那些失去勇氣的滿州兒郎，望著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倒在靖南軍的刀下，望著靖南軍一步步將他們逼入絕境之中。

視線里殘存的滿州兒郎一個個絕望的眼神，令得明達禮后悔萬分，也痛苦萬分，他恨噶里道來斷尾求生，將他們當作炮灰一般，他恨當時在三江口沒有和明軍殊死搏殺。

怎么會？怎么會這樣！難道我滿州八旗勇士真要被這群低劣的漢人當作牛羊一般宰殺殆盡嗎？

萬念俱灰的明達禮握刀的右手不禁微微發抖。

“明達禮？是你嗎？”

突然明軍馬隊之中傳來詫異的驚呼聲。

明達禮急抬眼看去，只見得一個明軍將佐駕著馬排眾而出，居然是他的好友鑲白旗的安巴。

看到安巴一身明軍的盔甲，只驚的明達禮連聲喝罵道：“安巴你居然背棄了建州，投靠了這幫低賤的云南蠻子，滿洲人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

安巴臉上雖有慚色，但是他投靠明軍以來，屢次和清軍作戰，早就斷絕了回歸大清的念想，當下卻是怒道：

“明達禮你也不想想自從攝政王薨了以后，福臨還當我們是旗人嗎？咱們兩百旗更是發配到這天南蠻荒之地，你忠于大清，噶里道來怎么棄你而逃，只要你肯投降，我安巴一定保你周全。”

此刻兩側的明軍騎兵已經驅使著潰散的八旗馬甲往明達禮這邊聚攏過來。

看著身側一個個祈求的目光，明達禮頹然地說道：“然而我們的家小均在廣州滿城，我等若是投降，家小不能保也。”

“你割了辮子換了衣甲，誰知道你是滿洲人？”明軍馬隊之中的扎克按捺不住也是打馬走出軍陣。

鑲白旗和正白旗同屬兩白旗，這些將佐雖然有的不太熟悉，但是總歸有點臉熟。

明軍軍中有八旗馬甲的傳聞明達禮是聽過的，他一直對此事嗤之以鼻，太荒繆了，怎么可能有八旗兵投靠那些云南蠻子。

當事實擺在他面前的時候，明達禮卻是難以置信，加上噶里道來棄他逃跑，明達禮不禁地動搖起來。

這時李興也是從后陣趕了上來，由于急于追擊噶里道來，當下怒喝道：

“明達禮你降不降？不降那就去死！”

安巴看到李興發怒，連忙說道：“明達禮實話和你說罷，羅可鐸在懷集被我大軍阻截，一時半會來不了梧州，而現在廣東兵的船隊盡損，能不能退回廣東還是未知之數，現在不降，就沒有機會了呀。”

在李興和安巴的威逼利誘之下，明達禮心防終于破開，猛然下馬，拜倒在李興的馬前

“李大帥，我明達禮降了！”

明達禮投降了，圍攏在他周圍的三百余正白旗馬甲一個個俱是如釋重負。

本來這些正白八旗兵被趕到廣東就是憋了一肚子氣，此前噶里道來棄軍不顧，更加深了這幫八旗兵的怨恨之心，現在投降明軍就能活下去，那為什么不能投降。

“既然你們投降，那就給本帥去將噶里道來的人頭取來。”

李興冷冷地看著跪滿一地的滿洲兵緩聲說道。

安巴趁機揮舞著長刀怒喊道：“八旗的兒郎們跟本將去殺了噶里道來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

李興收降了明達禮所部時，噶里道來不過逃奔了七八里地，眼看明軍距離自己越來越遠，他驚魂稍定，便吩咐麾下的馬甲先行休整，蓄養馬力。

永歷十四年 第一百一十六章窮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