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死國

楊震率領的明軍本來只有千余人，又被索渾八旗兵沖突一陣，再加側面上來的張勇部的攻擊，只余下六百余人。

他帶著剩余的明軍，邊殺邊退，不斷地被清軍擠壓，只得往身后龍川江退去。

李本深和白廣恩眼看明軍陷入絕地，心知這伙明軍完了。

不過看在銀子的份上，他二人只是招呼著部下向明軍兩側圍了過去，并不強攻明軍軍陣。

張勇看到明軍被逼入絕地，更是無比激動，他不停地揮著刀，指揮著部下往明軍壓了過去。

一隊隊綠營兵不停地追著明軍撲殺，落在后面的明軍想要投降，這些綠營兵卻一個個獰笑著用長矛，用大刀朝投降的明軍士兵砍去。

不時就有明軍士兵中箭倒地，然后被清軍亂刀砍殺。

楊震帶著大隊逃到龍川江江堤的時候，身邊的明軍，只剩下長槍兵二三百個長槍兵，加百余名火銃兵。

前有清軍，后有大江。看著密密麻麻的清軍，如同潮水一般往堤壩上沖殺而來，楊震知道這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關頭了。

他提著刀對身前的乙隊隊官牛壯和隊副曹正說道：“牛兄弟，今日我軍主力潰圍而出，縱是投降，八旗兵必然會拿我們泄憤，唯今之計，只有死戰。”

牛壯，曹正二人也知道今日十死無生，看著沖殺過來的清軍，牛壯一邊指揮部下長槍兵列陣，一邊對楊震苦笑著說道

“楊將軍，若不是大帥偷襲尚善，我等在玉龍關估計就死了，現在能多活這么多天，已經賺了。”

曹正亦是慘笑道：“咱兄弟自跟隨大帥以來，殺的韃子已經夠了，今天唯有死戰，看看能不能拖兩個墊背的。”

眾人說話間，無數的綠營兵已經蜂擁而至，漫山遍野地朝著退上江堤的明軍殺了過來。

“快放銃，快放銃。”看著清軍近在眼前，楊震穩定心神不停地督促著火銃兵對著清軍射擊。

“呯，呯，呯。”，“呯，呯，呯。”明軍陣地上頓時彌漫起一陣陣硝煙。

沖在前頭的綠營兵頓時倒下十余個，前面沖鋒的清軍為之一滯。

然而此刻的清軍，人多勢眾，占盡優勢，沖在后面的綠營兵便在各自千總的率領下沖上了江提，直撲楊震大旗而來。

殘余的明軍長槍兵在牛壯和曹正的指揮下，列著長槍陣就和清軍絞殺起來。

“噗呲，噗呲。”長槍入肉之聲不絕于耳。

明軍雖然殊死抵抗，然而清軍畢竟人多。

剛剛列好的槍陣只片刻就被清軍突破。

越來越多的清軍如同潮水般涌入，一個個長槍兵被清軍亂刀砍殺，

后面的火銃兵此時也不放銃了，紛紛將手上的火銃扔向沖上來的清軍，然后撿起地上的武器就朝清軍砍去。

這些火銃兵，并沒有接受過系統的訓練，只是憑借一時血勇之氣和清軍死戰，哪里是清軍的對手。

江堤上，喊殺聲，呼號聲，槍炮聲不絕于耳。

堤壩上的明軍終于崩潰，他們無處可逃，只得紛紛跪地求饒。

殺紅眼的綠營兵哪里會管他們死活，獰笑地沖了過去將他們亂刀分尸。

還有情急得明軍，看的清軍兇殘，直接轉頭紛紛跳入滾滾的龍川江。

乙隊隊副曹正被十幾個綠營兵團團圍住，他左沖右突，可是身邊的清軍越來越多，他一咬牙抱住一名綠營兵便跳下了龍川江。

楊震的大旗早就被清兵砍斷，他帶著牛壯和幾個親衛邊打邊退，最終被清軍逼退到龍川江江邊。

這時堤壩上的喊殺聲已經漸漸停止，楊震等人喘著氣，緊緊地盯著圍攏過來的清兵，提刀的右手兀自不停地抖動不已。

白廣恩，李本深和張勇這時也上了堤壩，在親兵的簇擁下分開綠營兵，來到楊震面前。

張勇看著楊震等人，呵呵冷笑，猛然跨前一步，大喝道：“降不降？”

楊震嘲諷地盯著張勇，淡淡地說道：“楊某雖是個粗人，卻不屑于跪舔異族，今日有死而已，我滇南軍只有斷頭將軍，哪里會有屈膝事賊之人。”

白廣恩和李本深心中不忍，看著楊震剛欲說話。

楊震猛然提刀大聲道：“今日兵敗，有死而已，陛下，晉王，大帥……末將去矣。”言畢揮刀自刎。

牛壯和幾個親衛虎目含淚，對視一眼，亦是高呼：“今日死國，死得其所。”

便紛紛轉頭奮然跳進了奔騰的龍川江中。

李本深，白廣恩和張勇等人一個個面面相覷，各有慚色。只得命令麾下打掃戰場，帶著楊震的首級和將旗收兵投楚雄而去。

索渾苦追明軍不成，亦是收兵返回楚雄，準備和李本深等人商討如何剿滅明軍殘部事宜。

回城之后，便收到消息，游擊將軍趙良棟被明軍陣斬。而李本深等人已經全殲官道明軍，陣斬明軍主將楊震。

這時李本深等人又將楊震的人頭和將旗獻上。

索渾看著楊震的大好頭顱，意興索然地說道：“本欲擒虎，卻只得一鹿。”言罷命人將楊震頭顱懸掛于楚雄西門，以震懾人心。

他心中煩悶，此戰雖然殲敵無數，卻讓李興等人逃脫，便與白廣恩，李本深等人協商如何回稟昆明。

李本深等人縱敵之時早有腹稿，當下便拱手對索渾說道：“索都統，此戰將士用命，人人奮勇，殺敵萬余，龍川江為之斷流。只是趙將軍失機誤國，失陷軍機，遂使賊酋李興潛逃。”

索渾心中一動，自己手上又有數千明軍的頭顱，誰敢說自己失機。

況且明軍是從趙良棟西寨破圍而出，此刻趙良棟身死，其余各部皆有斬獲，他不來頂缸誰頂？

當下便讓師爺草擬文書，準備送遞昆明。

卻說李興等人逃奔紫溪山之后，由于一夜苦戰，將士們身心俱疲，李興只得命令全軍休整。

又令宋廣坤等一眾文官計點兵馬，收拾器械，并派人前往楚雄打探消息。

經宋廣坤等人點算，萬余百姓在逃亡過程中被殺死或者走失的達到四千余人，陳文的馬隊折了一半，磐石營只剩下一千二百余人，而且營副楊震尚未歸隊，想來兇多吉少。

虎捷營只余三百余人，唯有秦風的鋼鋒營和白安的護軍營未受重創，不過加起來也不足一千五百人。

至于器械，火炮全部丟失，藥子也只余六百余斤，其他的刀盾，長矛，火銃更是丟失無數。

陳文，萬有才一眾將官聽后，心中亦是慘然，楚雄軍民一共有一萬六千余人，一夜苦戰，居然只剩下七千余人。

這時派出去的哨探匆匆而回，見到李興倒頭就拜：“啟稟大帥，我軍留守官道所部軍馬全軍覆沒，楊將軍，牛百戶等人……”

李興大急，一把抓住那個哨騎：“楊將軍怎么了？”

身旁的一眾文武也是緊緊地盯著那個哨騎。

那哨騎頹然道：“建奴將楊將軍的人頭懸掛在楚雄西門，牛百戶他們跳龍川江殉國。”

眾文武雖說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當真聽到楊震殉國的消息后，也是心神俱裂。

李興悲呼道：“吾自成軍以來，未逢此大敗矣。”言畢身形抖動，搖搖欲墜。

萬有才等人趕緊扶住，勸慰道：“大帥，楊兄弟壯烈殉國，正是死得其所，我等還需振作呀。”

李興也知道此刻如果他自己退縮的話，不要清軍來，滇南軍就垮了，只得振作精神和一眾文武商量下一步動向。

按萬有才的意思，若是攜帶老弱，行軍必然緩慢，不如去信定邊縣馬寶，讓其接收，云南這兩年屢遭兵災，想必鶴慶那邊也急缺人口。

一眾文武多覺得有理，而且馬寶本是白文選的部將，不得已才投清的，估計會賣萬有才的面子。李興也是深以為然，當即命萬有才去信馬寶。

萬有才得令之后連忙安排信使前往定邊縣。

永歷十四年 第四十四章死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