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兇猛 517、變數
正一道盟以天師府為尊,下有太一道、東華派、龍虎山等宗派。
前幾日時間,因為天師府重啟授箓權柄,因而遭遇諸派強烈反對,出身于諸派,實力強橫的‘正一七劍’,甚至齊聚天師府首陽山山門前,要求當代天師張正陽收回成命。
對此,天師只言決定已下,不可更改。
諸派若是對此難以接受,則可以自行脫離正一道盟,天師府絕不追究。
天師態度強硬,正一七劍亦不能真正殺上首陽山去,對張正陽天師進行逼宮。
因而也就無可奈何地各自散去。
如此,不過匆匆二三日時間過去,先前對正一道重啟授箓之體系極為反對,甚至有脫離正一道盟之傾向的諸派,忽然風向一轉,紛紛在各自掌門、教主的主持之下,重又倒向了正一道盟。
本該是正一道盟的莫大危機,就此消弭于無形。倒是讓暗中窺探,想要看異常好奇的諸大宗派惋惜不已。
正一道盟由此看似恢復了平靜。
然而,外人卻是不知,在眼前這看似平靜之下,卻又是一番暗流涌動——蓋因諸派首腦,先前皆是對于正一道重啟授箓權柄最為反對的人,緣何在正一七劍去了一趟首陽山后,便不約而同地態度紛紛折轉,就好似,好似換了個人一般?
猜忌、質疑的種子在諸弟子心中生根發芽。
并且,隨著他們各自首腦越發顯露出的那些迥異于從前的行為,諸弟子們心中的懷疑也就越來越深。
正一道發生的事情,一時間吸引去了諸多強者的目光。
然而,便在這個時間里,北漠邊緣與一個名為‘尚國’的小國交接之地帶,亦有一場風云激變即將蘊生。
只是參與這場風云變幻的人物,都是修行有成,甚至在天下間占據了舉足輕重之地位,他們的手段高深莫測,遮掩得也極其嚴密,沒有露出絲毫跡象。
因而,北漠邊緣的這場風云變化,也就注定只在小范圍內傳揚。
注定只會在事情真正告一段落之后,方才會有驚天奇聞傳出北漠,名揚天下。
尚國北邊,羅教總壇。
隨著羅教一批高層因為作奸犯科之事,被教主于議事堂直接全部滅殺,人頭都懸在了議事堂前,羅教內部強搶百姓財貨,奸丨淫良家女子,毆殺無辜百姓的種種惡事,一下子驟減了下去。
羅天鴻既然有了決意,做事也就更加果決。
在凌方的建議下,又緝拿了一批作惡多端的底層、中層教徒,一樣以羅教教法判決,如此形成的震懾力已然空前絕后,終于剎住了羅教的不正之風,還諸北郡邊地諸鎮以安寧。
羅教內部事務被羅天鴻處置得井井有條。
因為失去了過往那些高層的掣肘,而今羅教得以輕裝上陣,反而擴張速度比從前更快了許多。
而隨著羅教各項逐漸步入正軌,羅天鴻亦漸漸放權,將一些事務轉交給代教主凌方來處置。
他自身則忙活著另外的要事。
——近幾日來,頻頻有氣息強橫的存在駕臨羅教,羅天鴻專門負責接待這些強者。
那些氣息強橫的存在自然是黃天盟的盟友。
他們或是出身天生淵,或是出身先天教,或是出身黑茅派,皆是如今羅教難望其項背的強橫勢力。
羅天鴻又與他們時常研討新法,更知這些人的底蘊雄厚,如此招待起來自然不敢怠慢,希望能借機會徹底鞏固住他們與羅教的友誼,羅教日后若需更進一步,絕少不了這些人的幫助。
加入黃天盟的諸派,都已派人抵達羅教。
先后都與黃天盟主持王安通了氣。
當下,王安自居的小院之中。
蕭紅玉住在偏房,透過窗戶,眼看到一素衣白裙的女子娉婷走入了王安的臥室,眼神終究黯淡了幾分。
“清兒姑娘與府主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在大禪寺時,大家便傳他們二人關系匪淺,如今總算得到印證了。”蕭紅玉神思不屬之時,一個清脆的女聲在她耳畔響起。
她偏頭看去,就看到了冰龍童子。
神化府跟從王安的一眾人,皆被安置在這座大院中居住。
因為屋室緊張,所以往往是二三人同住一個房間,蕭紅玉便與冰龍童子宿在一起。
她看著冰龍童子面上難以掩飾的艷羨向往之色,低垂著眼簾,面上浮現出一抹笑容:“府主與先天教圣女已經立下了婚約,此事如今人人皆知了。
你莫非……不難過么?”
冰龍童子的心思,知悉的人并沒有幾個。
但蕭紅玉恰巧是其中之一。
哪怕對方在自己面前常常壓抑自己的情感,但蕭紅玉心思剔透,已然讀懂了冰龍童子的心思。
兩者其實皆知對方的心思。
冰龍童子對蕭紅玉的言語亦沒有絲毫驚訝,反而巧笑倩兮,看著她道:“這幾天夜里,你總是翻來覆去,攪得我也睡不好覺。
你想必更難過一些吧?畢竟鄭伯一向將你當他少爺內定的賢妻來看待,今次他回轉神化府,一切都變了模樣,你可還能適應得過來?
我早知府主這樣的人,以我奴婢之身,自然匹配不上。
只希望能一生伴隨他左右,哪怕默默無名也好。
所以我有什么難過呢?我其實并不難過……”
說是不難過,其實真正難過與否,卻也只有自己心中清楚。
冰龍童子話語里隱帶機鋒,她與蕭紅玉聊天閑談,若在其他話題之上,自然能無比融洽,偏偏一涉及到某人,就各種不對勁起來,蕭紅玉往往亦不會勢弱,常能綿里藏針,兩人暗斗了幾回,倒也是分庭抗禮,誰也沒能贏過誰。
果然,蕭紅玉聽得冰龍童子此言,眼中的黯然之色已經消失無蹤,抿唇笑著,猶如一朵盛開的白蓮花。
她輕輕道:“若非他在我新婚之日,將我救下,我如今已經成一抔黃土了。
從那時起,我每多活一日,便覺得是天大的賜予。
這份恩賜更來自于他。
他還傳我拳法,助我修行,這些回憶已經足夠我用余生來品嘗了,所以即便不能得到,我亦心無怨懟。
難過自然是難過。
畢竟,曾經我也以為自己能與他出雙入對呢……”
蕭紅玉此番言語一出,就顯出了自己地位上的優勢,更叫冰龍童子恨得牙根癢癢,一時想要反唇相譏,卻也找不出進攻的機會。
兩人就此都沉默了一陣。
片刻后,蕭紅玉看著冰龍童子,忽然輕聲說道:“多謝你。”
外人不知這個‘謝’字從何而來?
冰龍童子卻心知肚明,哼聲道:“你我同是天涯淪落人罷了。”
她與蕭紅玉看似是在斗嘴,何嘗不是在轉移對方的注意力,幫著對方紓解心情?
眼下來看,這個效果達到了,而且效果很不錯。
“道兄,這么久不見,清兒都不知道,道兄的神化府里還有這樣兩位出色的女子呢?”
李清兒看著王安,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說道。
王安頓時如坐針氈,他尷尬地笑了笑,道:“那位蕭紅玉姑娘,我還未與你結交之前,便已經將她招入府中了,她身世委實可憐……”
當下便將蕭紅玉經歷過的一些事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李清兒。
在此事之上,他倒沒有絲毫隱瞞。
“至于那位后天靈精,她與其師兄當時在大禪寺內,一同轉投入我座下,她們本是正一道張少陽的仆從。”王安將二女的來歷娓娓道來,終于叫李清兒的神色稍有緩和。
李清兒輕哼一聲,道:“兩位姑娘看道兄的神色明顯與旁人不同,道兄自己須得規矩些,須知自己而今也是有婚約的人。”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王安連連點頭,在這個問題上根本不敢與李清兒有絲毫爭執。
李清兒神色舒緩下來,內心則暗暗嘆了一口氣。
她作為女子,自能讀懂蕭紅玉、冰龍童子對于王安的一份情意,偏偏二人又都有曲折經歷,身世尤為可憐,李清兒亦不想將她們從王安身邊趕走。
可想到自己與王安分開兩地之時,王安說不定會與二女發生什么故事,李清兒心中總是不舒服的。
卻是剪不斷,理還亂。
“據羅教調查,嬴河將在三日后徹底復蘇。
控制嬴河的白陽教之內,有一尊疑似天相境、乃至菩薩境的異類坐鎮。
其實嬴河之事的危險并不在于外界,而在于嬴河本身。”王安神色一正,順勢轉移了話題,“先天教的掌教、太上長老們對此有何籌劃?清兒可能告示于我?”
李清兒知道他是在故意轉移話題,但也沒有揭穿,而是點了點頭,道:“此次先天教雖只派我一人前來,但師尊與教主坐鎮先天教,一旦發現情況有異,以他們的手段,可以直接降臨此間。”
其實李清兒如今修為已經遠遠超過她的師尊,以及掌教石青山。
但嬴河之事干系重大,她又擔憂王安的安危,因而自然要親自前來。
當下局面看來,似乎完全是黃天盟一方占盡優勢。
畢竟,聚集在羅教的黃天盟眾人之中,除卻李清兒一尊天相境大神通者,更有羅天鴻、天生淵諸位可比擬靈仙境的大妖,虹化境強者更有黑茅派大公主、金剛寺玄悲、凌方、懸濟府主等人,還有先天教一位教主,一位太上長老,天生淵主宰天狐這等法身境戰力作為外援,一旦發現局勢惡化,他們瞬間就能直入戰場。
而反觀占據了嬴河的白陽教這邊,只有一位疑似天相境或是菩薩境的色空天母,以及白陽教主關無咎這個半吊子虹化境。
不過,看待當下局勢,不能只看雙方明面上的力量對比。
嬴河干系重大,與‘永恒仙宮’牽連甚深,而永恒仙宮乃是古神‘金神’所創。
是否會有其他古神亦插手此事之內?當下也是無法確定的事情。
因而黃天盟自然要做好種種準備,以防止情勢超出預測的情況之下,黃天盟尤有一戰之力。
“道兄鎮滅雷祖世家嫡長子,雷祖世家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因而這些時日,先天教一直在觀察雷祖世家的動向。”李清兒的神色嚴肅起來,“便在我動身以前,雷祖世家亦有幾位法身存在離開宗族,不知去向。
清兒以為,他們或許窺知了道兄的動向。
可能會趁著嬴河復蘇這個機會,對道兄出手。
雷祖世家若是插手此事中,則勢必要在天下掀起萬丈狂瀾,引起種種連鎖反應。”
“雷祖世家不得不防。”王安鄭重點頭,道:“彼岸級存在多為金神、雷祖這般天道自然孕生的存在,祂們互相之間必然有所聯結,實在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不過天地規則對于這些古神畢竟有所限制,祂們完全無法真身降臨,這卻是我們唯一可以利用的機會了。
幸而清兒如今亦已踏足天相之境,倒是可以為我分去不少壓力。”
“事到如今,我們唯有全力以赴,爭奪勝機了。”李清兒莞爾一笑,看著王安,意有所指道,“雷祖世家或是局中的變數,但道兄自身,又何嘗不是此局之中最大的變數?”
此言頗有深意。
現下李清兒已是修行第七境‘天相境’的大神通者,且其之天相境更得了先天教主‘曠古絕今,通天徹地’這般極高的評價,然而哪怕是在天相境中亦可躋身一流的李清兒,如今相看王安,仍覺對方氣息晦澀浩瀚,觀想其身,如臨深淵。
王安本身,或許已然演化為一方宇宙天地。
這般情況之下,王安又豈能不是此局中最大的變數?
王安眼中神光奕奕,對于接下來的嬴河之戰,他內心沒有絲毫憂慮,只有無盡的期待。
自身困于鬼神之境已經太久。
唯有此次徹底揭開嬴河之秘,或許能填封最后一尊神魔,完成自身臟腑的祭煉,越過鬼神關卡,踏入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
嬴河之事,他涉足其中,已是必然!
“清兒,今夜不妨宿在這里吧,羅教百廢待興,卻不一定有空余的屋室能騰出來。”
房中,王安忽然出聲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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