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司馬光現在算是張方平的下屬、蘇渙的同僚，外加他們在資善堂的先生。

蘇輅拿著文章去向他請教，一點都不突兀。

司馬光拿到蘇輅的第一篇文章讀完，覺得里頭的內容還成。

這是一樣裁減軍費的舉措，大意是讓鄉里之間相互作保，每十家為一保，五保成一大保，十大保又成一都保，分別選用最有聲望的人去擔任保長、大保長、都保長。農閑時期便從每戶之中挑選保丁出來訓練成民兵，有戰事時可以直接征調，這樣一來，朝廷既可以縮減一大筆軍費，百姓的治安問題也可以得到解決。

只不過司馬光經歷過慶歷新政，前兩年又出了麟州失誤，對于這種革新的舉措自然十分謹慎。他翻來覆去地把蘇輅這篇文章看了幾遍，才開始給出自己的評價與建議。

蘇輅把王安石的十幾項舉措逐一拆分、如法炮制，沒過幾天就把眾人的意見收集齊了。

蘇輅興沖沖地抱著各項意見跑張菀柔那里整理和抄錄。他還跟張菀柔感慨：“都說眾人拾柴火焰高，果然沒說錯，光靠我自己的話不知得琢磨到猴年馬月，現在一下子就拿到這么多有用的意見！”

張菀柔聽了蘇輅的奇思妙想，眼睛都睜圓了。

王安石把《言事書》交給他的時候，肯定想不到他會這么干吧？

說實話，張菀柔也沒想到蘇輅能這么干！

張菀柔跟蘇輅一起整合十來份意見，很快把整份變法綱要解構重組了一遍。

對于司馬光等人來說，其中許多舉措著實大膽過了頭，所以這些意見里頭很多都是持反對態度。

蘇輅拉著張菀柔縫縫補補，又摻雜了點自己的意見，到了休沐日才帶著自己整合的材料去交給王安石。

王安石早等得不耐煩了，見蘇輅姍姍來遲，很有些不滿。

蘇輅也不在意王安石臉色多不好看，先把原稿和自己的意見稿都給了王安石，才自發地拉了張椅子坐到王安石旁邊，跟王安石講述自己參考了多家意見的事。

王安石沒想到蘇輅居然還拆分他的萬言書去找司馬光他們問意見，頓時黑著臉罵道：“就知道投機取巧！”

不過王安石也挺好奇司馬光他們會怎么看。

他下意識覺得司馬光肯定沒給他什么好話。

出于對吵了小半年的司馬光的尊重，王安石先打開來自司馬光的那份評價看了起來。

一看之下，王安石才發現司馬光的意見不全是反對。

正相反，司馬光居然還夸了他的保甲法幾句并且拿出自己在西北線的經驗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議。

王安石說道：“算他還有點眼光。”

相比保甲法的待遇其他變法內容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抨擊，尤其是青苗法和市易法在張方平和韓琦他們那里遭到了強烈的反對。張方平直接列出了市易法的十項弊端還挨個舉了對應的例子，表示這個法子絕對行不通讓他別想著胡搞瞎搞！

王安石對此很不滿意，恨不得現場去和張方平對線。

市易法的內容其實很簡單就是官府統一收購、統一批發各種貨物通過宏觀調控手法平抑物價，讓那些試圖投機倒把哄抬物價的奸商無路可走、沒錢可賺，那些被商賈撈走的利潤也統統歸朝廷所有。

如果真的能順利執行的話，朝廷自然能夠擁有一大筆額外收益畢竟大伙都知道經商是致富的捷徑官府自己來經商豈不是不用眼巴巴地等著商賈們繳稅？

可惜但凡了解過一丁點“大鍋飯”時期是什么境況的人都知道，這種各行各業全部由官府壟斷的經濟模式是行不通的。

財帛動人心，商賈會積極進行商業活動就是因為有利可圖。要是這些商業活動由官員與胥吏去做，他們拿的是死工資，每天看著那么多錢經來走去能不心動嗎？

假如他們一個個都是木頭心肝，全都不貪慕錢財那么他們又會走向另一個極端：不積極、不作為，不管貨物好壞一律全收絕不去檢查什么質量、觀察什么市場，畢竟賠了賺了都不是自己的錢隨便混混日子不就得了？

這種一潭死水似的經濟模式哪怕短時間內能夠聚攏足夠多的錢財長時間來看卻絕對會對整個經濟環境造成毀滅性打擊。

何況，各地商賈可不是死人。

他們代表的也不僅僅是自己。

真正能混出頭的商賈，哪個在朝中沒有靠山？

光是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朝中許多人就會竭力反對這個市易法的推行。

人心不齊，做起事來就難了！

王安石看著上頭的反對意見，只覺得這些人都太不識貨，還不如司馬光！

尤其是張方平和韓琦，一個兩個瞻前顧后，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簡直讓王安石越看越生氣！

王安石擱下司馬光等人的評價，又去看蘇輅給他整合的那份意見稿。

蘇輅的意見稿把王安石的各項變法內容分門別類編排好，并且按照眾人的建議進行小幅度調整，最后表示一下子全國推行不太現實，不如從大宋二十三路里頭挑二十三個縣進行試點工作，看看能不能出效果，成功的總結總結成功經驗，失敗的總結總結失敗經驗，以求最后能拿出一個真正適合推行的變法方案！

王安石寫這份萬言書，實際上只是想跟趙禎講講自己的抱負，他現在還年輕，連宰執的邊都沒摸到，真正想推行變法無異于癡人說夢。

現在看完蘇輅這個試點建議，王安石的心頓時活泛起來。他對蘇輅說道：“這個試點的想法不錯，若是官家的同意的話，我一定要去地方上再試試看，省得這些人一個兩個都覺得不可行！”

蘇輅聞言表示支持：“您去吧，您一定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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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小文豪 第一百六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