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玉令 第227章 錯綜復雜的關系
時雍聞言,摟住大黑的手微微一頓,隨即眉梢展開,嘴角暈出笑容,“好呀。”
沒料到她會答應得如此爽快,素玉愣住。
“姑娘舍得?”
“舍不得,但長公主喜歡,是我的榮幸,自然要忍痛割愛。”
素玉歡喜起來,“姑娘真是好性情。來,你隨我來吧,長公主在上面和大人們說話。”
盧龍塞依山而建,每個住宅都有層層往上之感。寶音長公主居住的地方,正好是軟禁烏日蘇和來桑的小院旁邊,也是個獨立的居所,得知寶音要來,白馬扶舟早早派人收拾出來了。
大半夜前來,很明顯長公主走得很急,路上都沒有舍得歇息。這頭趙和白馬扶舟也是臨夜起來接待,時雍過去的時候,一行人正在堂屋里說話。
素玉上前通傳,寶音聞言就笑了。
“快叫她進來。”
上次在天壽山相見,時雍對寶音印象不錯,如今再見,寶音仍然是一副素衣素色未施粉黛的樣子,但雍容大氣一絲未改,人也顯得寬和,就是眉宇間隱隱有些憂色。
時雍著男裝,便行了男子禮儀。
“拜見長公主殿下,感謝公主為小人找回大黑。”
寶音看著她,“不必客氣,只是順道。你這條黑子實在招人喜歡,聰慧得很呢。”
時雍笑著道:“多謝公主厚愛。”
寶音微微一笑,沒有提讓她把大黑轉贈的事情,而是調頭吩咐。
“何姑姑,賜坐。”
何姑姑連忙搬了凳子過來,讓時雍坐在屋中的下首位置,然后規規矩矩地回到寶音旁邊站立。
剛才進門不敢多看,時雍坐下這才開始打量屋子里的人。
除了趙、白馬扶舟和寶音外,趙的父親甲一也默默陪坐在側。
很顯然,他是陪寶音同來的,又或許是想來看一眼兒子。總歸,看到趙的父親,于時雍而言,比見到長公主更為緊張。
這心情很微妙。
而且,她知道,以她的身份是不配坐在這里的,原本想要道了謝就走,可長公主卻賜了座,她隱隱覺得,或許長公主和甲一的消息很是靈通,她和趙這點事,他們已經知曉?這才故意讓她留下來,敲打她?
時雍頭皮繃緊,坐得十分端正,神色也平靜規矩。
那模樣讓趙和白馬扶舟幾乎同時望了過來,目露審視。
那天草垛場上那個熱辣多情的女漢子,與這個閑靜優雅的女子,是同一個人嗎?
寶音讓時雍坐下,卻沒有跟她多話,而是閑話家常似的,詢問起了白馬扶舟和趙。
相較趙,白馬扶舟跟寶音分明更為親近,也少些虛禮,
而趙和甲一,對寶音則循規蹈矩,極有分寸。
親疏可見,但寶音對此似乎不是太滿意。
“阿,你父親是個老古板,倒是把你也教成了小古板。”
寶音幽嘆一口氣,看了看眾人,“這屋里也沒有外人,就別在意那些繁文縟節了。咱們原本就是一家人,就像一家人那樣隨意說說話就好了?”
怎么就沒有外人了?她不就是外人?時雍低下頭去。
趙拱手,“微臣不敢。”
寶音很堅持,笑道:“叫大姑還是長姊,你隨便挑一個人吧。”
趙:“……”
大姑和長姊?這輩分有點亂啊。時雍將自己的存在感縮到最小,耳朵卻豎了起來。
游走在皇家秘辛的邊沿,誰不好奇呢?
可是,沒有人對長公主的話深究,就好像他們原就知道這復雜的關系一般——
這事說來,還得從他們家的長輩論起。
甲一的親生父親是已故益德太子趙柘,寶音長公主的父親是先帝永祿爺趙樽。趙柘是洪泰帝長子,趙是洪泰帝第十九子,二人年紀差距有點大,卻是同父兄弟。因此,甲一和寶音長公主,原是堂兄妹的關系。
可是,在甲一有生之年,從未姓過趙。
甲一本名夏弈。他的母親李氏是益德太子趙柘的舊相好,李氏與益德太子珠胎暗結后嫁給了魏國公夏廷贛,生下夏弈后,李氏又和夏廷贛生了個小女兒,名夏楚——此女便是永祿爺的元配懿初皇后,寶音長公主的親娘。
因此,論母家這邊的親緣關系,甲一又是寶音長公主的嫡親舅舅。
當年趙出生,被永祿爺賜姓趙,沒有隨其父親甲一姓夏,寶音還曾為外祖父抱不平,跑到永祿爺跟前去埋怨過。可是,一向疼愛女兒的永祿爺,對此十分堅持,連甲一也沒有反對,寶音一個女兒家,就不好再多說什么了。
這關系剪不斷,理還亂,但不論怎么講起,都是極為親厚的親戚。
但這些年,甲一恪守本分,從不出格。身為“十天干”之首,他從來不曾使用過本名,不以皇子皇孫自居,與魏國公府也保持距離。
寶音小時候不懂,長大了才知曉他的顧慮。
永祿爺的皇位是從益德太子的兒子、甲一的親弟弟——建章帝趙綿澤手中奪下來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益德太子一脈是帝位爭奪的失利者。成王敗寇,即便永祿爺繼位后,沒有追究迫害,可夾在中間,甲一手握重權,卻小心翼翼,生怕遭來猜疑……
而趙,完全繼承了甲一的行事做派。
對寶音敬重,但也疏離。
“殿下此番前來,不會當真為了賞景游玩吧?”
寶音喝著茶,看著他笑著搖頭。
“不能只是來看看你和扶舟嗎?”
趙沒有吭聲,白馬扶舟卻莞爾輕笑,“大都督是經不住玩笑的人,母親有事就直說吧,你看他坐得多不自在。”
趙并沒有不自在,聞言看了白馬扶舟一眼,沒有言語。而真正不自在的人是時雍,她腦子里閃回過好幾次“請辭的話”,愣是沒找到機會開口,只能繼續裝死。
“本宮打個趣兒,你也來催我。”
寶音嗔怪地看一眼白馬扶舟,視線掠過沉默的甲一,突然長嘆一口氣。
“得聞巴圖兩個孩子都關押在盧龍,可有這回事?”
說到正事了。
趙抬起眉梢,“正是。”
寶音沉默片刻,不知想到什么,眉宇間有了疲憊和凄寒,“巴圖……當真是一點也沒學到他爹。阿木古郎怎就生了這么個敗家玩意兒。”
眾人沉默。
寶音臉上的憂色,克制,卻無法完全掩飾。
“四十年了,阿木古郎在漠北草原苦心經營,無非想讓草原人過上好日子,老有所養,幼有所依,不愁溫飽,他哪曾有過一絲一亮侵吞大晏的野心……”
寶音眼底浮上感傷,目光卻靜靜挪向趙。
“阿,我想見見巴圖的兒子。”
錦衣玉令 第227章 錯綜復雜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