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道江湖 12.忘川福地(上)
一個多月前,墨城被艾大差毀了之后,噩耗傳來,天下墨家弟子震動,放在往年,這本該是一件震動江湖天下的事情,但在今年這多事之秋,它就顯得平淡了一些。
尤其是和同時發生的臨安大戰對比,這件事的熱度并沒有能發酵開。
不過隨著被追殺的鉅子被純陽子,紫薇道長等人救下來,在他隨后發布的號召下,江湖中的墨家高手,便開始往長安,臨安兩處聚集。
普通弟子去長安,加入大楚麾下,以墨家機關手段打造各類軍備,協助大軍向北方攻城掠地。
往臨安來的,都是些武林高手。
要在此地借武境修行,還要制出些墨家傀儡,以備后用。
而這些時日,臨安殘城也分外熱鬧,不但之前被送走的百姓回鄉,重建家園,還有天下各路好漢,往這邊趕來。
盡管城池殘破些,但只看城中聚匯,卻要比以往更熱鬧幾分。
天下各處高手武者聞風而動,在丐幫和五行門的大肆傳播下,甚至有天涯海角的武者千里迢迢的趕過來,只為了見識一下,這武林中從未有過的奇特景象。
這一日清晨,幾輛馬車低調的入了臨安城,其中載著遠行歸來的兩人,還有來自南海派的一眾江湖客。
“好慘。”
南海派大師兄韋昌伯,順著車窗向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臨安城中的廢墟。
水浸火燒的痕跡還存在,從那些堆在街邊的雜物中,就能猜到這座城遭受的厄難,讓這位大師兄也忍不住感慨一身。
相比當初洛陽英雄會時,這南海劍客如今成熟了太多。
蓄起了胡須,沉穩了心志,讓他看起來已經有了一絲高手的淡定風范,不過,隨著馬車向城中前進,大師兄又看到了已經被重新休整起來的街區和建筑物。
在這百廢待興的城中,百姓們的姿態倒沒有他想的那么凄慘,入眼所見,到處都是忙碌的人,并沒有太多凄涼的氣氛。
而在街邊往來的人群中,提刀帶劍的武者數量非常多,這讓大師兄也感覺到詫異。
他放下馬車的簾子,回頭看著正盤坐在馬車里,閉目休養的發小,便問道:
“卓然,這忘川武境,真有你說的那般神奇?”
“昌伯,我兩從小一起長大,我還會騙你不成?”
披頭散發的劉卓然睜開眼睛,對隨自己來臨安的發小笑了笑,他說:
“一會你帶南海派眾師兄弟,去那里體驗一番,自然知曉其神妙。不過,我要先帶著蘭兒回一趟蘇州,安置些事務,后日再回來尋你。
這幾日你就在城中修行,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徑直去找我同門,來到這,就當是回了家,現在這臨安,是我忘川宗說了算的。”
“哈哈,好威風啊。”
韋昌伯哈哈一笑,他摸了摸下巴的胡須,對劉卓然說:
“你去忙你的,不必擔心我等,雖然武藝比不上你,但這幾年,我也沒閑著,又不是江湖雛兒,自不必由你操心我等在臨安住行。
只是,卓然,咱們兩兄弟,有些話我得叮囑你。”
說到這里,韋昌伯壓低聲音,從袖子里取出一份薄薄的書,塞進劉卓然手里,又帶著男人們曖昧的笑容,拍了拍他肩膀,說:
“你與那沈蘭,也算是郎才女貌,你這等英雄人物,確實得有紅顏相伴,不過我觀沈蘭雖然在外人面前很給你面子,但你兩人相處,總好像處處都被她拿捏。
這可不好,夫綱不振,以后家宅是要生亂的,這冊書,乃是我與我妻子相處時的經驗,算是一點訓女之術的微末心得,你且用心揣摩。
還有,咱們離開筆架山時,劉嬸讓我轉告你,她和劉叔,對沈蘭挺滿意,如今家長也見過,長輩也知你兩人乃江湖中人,講求瀟灑,但傳承之事也得上心些。
劉家數代單傳,你和沈蘭若是能早日得子,想來劉叔和劉嬸心中大石也就落地了。”
韋昌伯是好心,劉卓然的面色卻有些微妙。
他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接受發小的好意,他并不是很在乎這夫妻之間誰占主導的問題,他是習慣了沈蘭性子強勢。
但放在他人看來,男女相處中,劉大俠就弱勢一些了。
以后怕是要弄出河東獅吼之事。
“罷了,這是你兩的私人事,算我多嘴。”
韋昌伯見發小臉色怪異,便又說到:
“就在這里分開吧,我帶師兄弟們,去武境一行,你趕緊帶沈蘭回蘇州去,這一趟車馬勞頓,你兩人也好生休息,過幾日咱們臨安再會。”
大家都是江湖人,不拘小節,韋昌伯下了馬車,在劉卓然的陪同下,和沈蘭告了別,然后帶著南海派的十多人,往城中心趕去。
劉卓然和沈蘭,則往五行門分舵去,兩人先要去見見沈秋,然后再回蘇州煙雨樓去。
馬車重新啟動,在車廂中,穿著紅裙的沈大家,如妖狐一樣靠在劉卓然懷中,她微閉著眼睛,伸出手來,放在劉卓然身前。
劉大俠撇了撇嘴,乖乖的將袖中那冊書,放在了沈大家手里。
“訓女之術,哈?”
沈蘭收緊扣緊,五行真氣運作,那冊韋昌伯大師兄給的“家宅之術”,就飛快燃起,化作一團灰燼,被拋到車窗之外。
“劉大俠,當真覺得,小女子該溫柔一些嗎?”
她語氣溫柔,如紅顏嬌妻般,在劉卓然耳邊問到,后者坐的筆直,一本正色的回答說:
“不必,你這樣就挺好,我覺得沈秋對女子的看法相當正確,亦也不想見你被壓抑本性,那樣就不是你了。”
“呵呵,這還差不多。”
聽到這回答,沈蘭滿意的點了點頭。
雖然對沈秋頗有微詞,但沈蘭對于沈秋那套女子當獨立的論調,相當欣賞,她往日也羨慕瑤琴和沈秋的相處模式,便想要把劉卓然,也潛移默化的“改造”成另一個沈秋。
現在看來,進展不錯。
“那韋昌伯,各方面都還行,就是喜歡多管閑事。”
沈蘭低聲說:
“你我之間的事,你父母都沒開口,那輪到他來說,若是依著妾身以前的性子,就要把他舌頭割下來,以儆效尤。
不過嘛,看在這趟南海之行挺順利,妾身心情不錯的份上,就且饒過他吧。”
“謝娘子大度。”
劉卓然嘴角抿著笑,輕聲說了句。
這個稱呼,讓沈蘭臉頰紅了一絲,但并未反駁,也不見牙尖嘴利。
劉大俠心中也在感慨。
人人都以為他被沈蘭吃的死死的,但事實并非如此,在沈蘭改變他的同時,他也在潛移默化的改變這五行門門主的性格。
訓女之術?
不需要的。
他早就向沈秋請教過了,以真心相待,讓兩人在相處中,都往更好的,更合適彼此的方向轉變,才是最高明的訓女訓夫之術。
現在看來,進展不錯。
“你父母對妾身很好呢,還悄悄給妾身塞紅包,從未有過的體驗,倒也還不錯,不過,他們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催促你我趕緊成婚,最好明年就有孫兒誕生。
還說要從南海到蘇州,幫我兩照看孩子。”
沈蘭躺在劉大俠懷中,她語氣更輕盈些,說:
“要不,咱們試一試?”
“現在不好。”
劉大俠抱著懷中紅顏,低聲說:
“現在還不是好時候,等一切塵埃落定吧,我不想讓我們的孩子,生活在一個沒有希望的世道里,等我們敗了惡人,重造人間之后,再讓他或者她來吧。
再等一等,不會太久了。”
另一邊,帶著南海派弟子,入了履仙觀的韋昌伯大師兄,并不知道自己剛剛躲過了一劫,他正在為眼前的景象所震驚感慨。
這一大早的,這履仙觀附近幾里內的環形區域中,就已經是熙熙攘攘,人潮涌動。
墨家匠師們,已經對這里進行了改造,以履仙觀為圓心,將這擴散幾里的大平臺,用木板隔開,塑造出了一個環形八卦的形狀。
這個構造,將附近區域,分為八塊,又在彼此之間,塑造出八條通往中心的街道,分別以八卦卦象命名。
就好似一個陣法,眼前這條乾正街,就真的和集市街道一樣,到處都是人,眼前武者們,聚在一起熱火朝天的討論著,還有人舉著牌子,或者大聲吶喊。
“連環塢招募江湖好漢共闖武境,老牌強隊,信譽保證,丙級,乙級已盡數打通,目前正攻伐甲級秘境,急需地榜煉體武者三人,制藥師兩名,暗器高手四名,刀客劍客不要!”
幾個高大漢子,舉著木牌四處喊叫,在他們身后的小攤位上,有一位黑衣公子,似是在面試武者,隊排的老長。
韋昌伯見此好奇,便湊過去看了看,發現那被木板隔開的攤位上方,掛著“連環塢”的名號,再往前方前去,這條直線的街道兩側,布滿了這種隔間,上面掛著各個門派的牌子。
如連環塢一般,很多隔間外都有本門弟子在喊叫招募,還都有木板懸掛,大都是招募擅長各種武藝的好漢,還有求購和售賣信息。
也有一些各門派在武境中得到的武藝,用不上,或者已經有了,便拿來換取其他物資。
“師兄,他們都不要劍客啊。”
南海派的弟子散開,在這條“乾正”街上走了一遭,苦著臉回來匯報說:
“問了好幾個門派,都說劍客刀客已經足夠了,現在稀缺煉體武者和制藥師。”
“無妨”
韋昌伯擺了擺手,提著劍往街道里走,他對其他人說:
“咱們南海派過來,自然要以自家門派的名義闖一闖武境,不和他人搭伙,咱們自己來,先去尋五行門駐地,了解一番再說。
這武境,看起來很有意思的樣子。”
一行南海弟子打定主意,伴隨著師兄擠入人群,不多時,就在前方,找到了五行門所在。
他們占了三四個隔間,中間打通,顯得場面寬闊極大,而且也沒有招募武者的信息,彼此對比一下,顯得冷清的多。
韋昌伯手持沈蘭的帖子,被一名留守于此的五行門人熱情招待。
待他們入座后,這五行門人,才開口給這遠道而來的武者介紹起目前這武境中的局勢。
“諸位好漢來得晚了。”
那人唏噓一聲,說到:
“雖說咱這人間,只過去了一個多月,但在武境十倍時間流速里,這盛事已持續了太久,圍繞武境事物,都誕生了一系列的“產業”呢。”
“產業?”
韋昌伯詫異的問到:
“就是武藝交換?我等方才過來,看到有好多攤位上,都掛著交換的牌子,但卻沒有實物,這又是為何?”
“這個,就得貴派入武境一行,才能知曉了。”
五行門人呵呵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又對南海派眾人講述了一下入武境的要點,隨著眾人凝神靜氣,將精神置入秘境中,就如趟過水流。
下一瞬,他們便出現在了忘川武境的秘境里。
外面已經很熱鬧了。
但入了其中,其熱鬧喧囂,何止外界十倍以上?
這夢中世界,要比外界寬敞太多,韋昌伯抬頭看去,眼前正是一幕萬仞高山,萬里無云的天光下,圍繞著山峰四周,到處都是人。
山下瀑布周圍的光幕前方,每時每刻都有武者進進出出。
或興奮,或喜悅。
或垂頭喪氣,或連呼不滿。
大師兄還看到,有些人在光幕外爭吵,直有要斗毆廝打的樣子。
“那些是‘翻車’了。”
五行門人見他疑惑,便主動解釋到:
“這多人闖關,若是知根知底的人還好些,隨處搭伙找來的伴當,總會出各種各樣的問題,有的人手段不行,吹牛吹得好,一入武境就漏了怯。
自己拖了別人后腿,讓本能闖過的關卡過不了,自然就要被辱罵甚至痛揍一頓。
還有的是配合不行。
四五個人,人人手段高超,但彼此之間沒有配合經驗,本該能輕輕松松的斗敗的,也因此輸了,大伙就叫這種情況做翻車。
雖說武境里不會死去,但時間精力浪費了,還惹人笑料,大家自然是心里有火的。
不過再怎么吵,也不能真打起來,武境內,不許私下斗毆,真有心氣不過,就去擂臺那邊,堵上心魂武藝,拼死一番,出口惡氣。”
韋昌伯點了點頭,他看著人群分布,又問到:
“之前你所說的‘生意’,又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做情報生意了。”
那五行門人呵呵笑了聲,指著前方一排旋轉的光幕,說到:
“河洛幫,丐幫和我五行門,圍繞這武境闖關修行,在秘境中做起情報‘生意’,也算是老本行了,如今這武境,和一個多月前初開時,已經大不一樣。
最早出現的,以忘川宗主的經歷為藍本,形成的十多個“關卡”,早已被眾人打通吃透,每一關中的敵人類型,針對方法,甚至掉落武藝,都已被總結的完備。
這是人人皆知的,不值錢,一會回去現世,我便將這些信息交給諸位,算是見面禮。”
那五行門人停了停,做了個各地通用的手勢,說:
“以門主的帖子,我會盡心為眾英雄,說一說這忘川武境的基本常識,但若還想知道更多,那,就要花錢了。”
左道江湖 12.忘川福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