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幕.動物世界 其一

荒原上的旅行是寂寞而漫長的，不過，當離開柯伊伯大荒原，進入奧爾特原野之后，所見到的景色又有了諸多不同。

大量的綠色開始填充視野，車輛大多行駛在新綠茂盛的草地之上，時不時會驚奇一群不知名的蟲子，漫天飛舞。

遠處，可以看到無數飛鳥結成的鳥群在以一定的規律飛翔著，它們掠過草地，山林，捕食著那些無處可逃的昆蟲，又被體型更大的猛禽驅趕，構成了一幅食物鏈一般的圖景。

“山、山在移動？”

威爾伯一邊開著車，一邊看著前方不遠處那微微顫動的山巒驚嘆道。

“這是加拉帕戈斯龜，一種生命漫長的生物，在它們的背上，經常會形成一些獨特的生態結構。”

白歌簡單介紹了一句。

其實他也是聽來的。

“哦哦。”

威爾伯也不知道到底懂了沒有，連連點頭。

竹霜降坐在后面，認真地看著車窗外的景象，她睜大雙眼，看著那緩緩移動的群山，以及因此而被驚起的飛鳥，倒是真的有一種在看電視節目的感覺。

小時候，竹霜降就經常守在電視機前面，看著周末下午電視頻道里播放的舊時代的紀錄片，這些紀錄片在無光時代被列為了禁片，因為上層的人擔心普通平民看了這些舊時代的畫面之后產生絕望的情緒，或者貿然跑出地下避難所，去往危險的荒原。

當然，到了靜謐時代，這些紀錄片都已經解禁，除了成為學者們研究舊時代生態的寶貴資料之外，還成為了電視上經常播放的節目。

不過舊時代的生物與現在的，差別的確很大。

竹霜降以自己的視力遠眺那些鳥兒，才發現這些鳥兒都有兩對翅膀，交錯撲扇，至于那體型如同小山的加拉帕戈斯龜，就更是舊時代根本想都不敢想的生物。

白歌雙眼微閉，他在解開了那些石頭生命秘密的當天晚上便獲得了一定程度襲名度的提升。

表現在逆理的木馬使用的限制放緩，同時影響其他人領域的速度變快，并且，白歌可以更容易地捕捉到事物的漏洞，就像是之前幽幕那般的事物白歌已經能夠很快看透其本質了。

到了霸王之卵的層次襲名度提升帶來的質變就小了一些，更多的是全方位的提升這些提升一點點累積最終才會成為升格之鏈的階梯。

白歌覺得，比起在低階的時候對新奇能力的興奮，現在的他更多的是透過所見所聞去了解深淵遺物與歷史殘片的力量。

厄里斯文明與石頭生命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文明形式皆是由歷史殘片的力量影響而制造出來的。

歷史殘片的本質到底是什么為什么它會擁有這樣的力量。

我們這個世界受到的歷史殘片的影響，是否比想象中更加深刻？

既然升格者的領域能夠在一定程度之內重塑世界的基礎法則，那么，這顆星球有沒有可能是一位登臨了神祇的升格者的領域覆蓋而成？

無數的思緒交錯白歌揉了揉太陽穴。

他現在得到的情報還太少，妄加猜測只會陷入思維的旋渦之中。

比起這種牽扯到世界的大事，還是眼前的問題更加重要。

“動物世界嗎......”

白歌看了看手機里，柯露瓦傳來的資料。

“動物世界的外表是一塊舊式懷表，其表面鍍層已經脫落斑駁指針在通常情況下不會移動。”

“目前，直接接觸過動物世界只有一名資深干員有關深淵遺物的所有資料與信息，都是來自這位幸存者的描述。”

“他認為這件深淵遺物可以改變生命的存在形式但由于其精神已經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問題，所以軍情五處對其描述感到懷疑。”

十分簡單的資料。

白歌又翻看了一下那些附錄里對這位資深干員的問診記錄由于保密需要對那位干員的稱呼是湯姆。

醫生：你最近表現出了很多異常湯姆。

湯姆：不，我沒有異常，醫生。

醫生：可是你最近一直對生肉表現出了強烈的進食欲望，同時在上廁所之后會刨地面，這是野獸才會做的事情。

湯姆：有嗎，我覺得這都是正常的事情。

醫生：那晚上去抓老鼠怎么說呢？

湯姆：這就是普通的娛樂活動，我知道這些老鼠吃了老鼠藥，有毒。

醫生：你最近的睡眠時間也變長了，湯姆，你有沒有覺得，你越來越向某種動物的習性靠攏了。

湯姆：我不太清楚這些的問題。

湯姆：畢竟我只是一只貓。

諸如此類的資料，似乎在暗示，密切接觸過動物世界的人類，即便是升格者，也會受到影響而朝著動物的方向變化，并且最終會認為自己是某種動物。

但是更多的實驗與研究，由于深淵遺物的遺失已經沒辦法進行了。

軍情五處也不知道這深淵遺物活性化之后到底會變成什么樣。

“更像是某種影響心靈的力量？”

白歌思索道。

這個時候，心有所感的白歌看向前方。

在蒼茫的地平線彼端，似乎有一座城市。

“到補給站了嗎？”

威爾伯尋思道。

距離他們離開刻瑞斯補給站已經過去了十天，按照正常的進度，應該已經快要抵達荒原之中的第一處補給站了，這里的補給站由于地處荒原之中，長期與外界隔絕，所以這些補給站的規模都很大，有的甚至已經初具城市規模，就是沒有網絡，以及缺乏一些在文明地區常見的資源等。

眼前的這一座補給站，名字叫做塞德娜，是奧爾特原野中治安比較良好的補給站，也是這次比賽的檢錄點之一。

飛行者一號在不成路面的草地上馳騁，很快，就抵達了這視野之中的城市。

白歌他們的順位不算靠前，因此，理論上應該有一部分參賽者已經抵達了這里。

然而，來到補給站的門口，白歌卻只感覺到了寂靜。

“太安靜了......”

他沒有看到任何其他的路人，也沒聽到汽車的聲音，整個補給站極為安靜，就像是已經深夜，大家都陷入睡眠一般。

白歌讓威爾伯停下了車，自己認真審視了一遍這補給站。

并沒有任何異常。

或者說，在表面之上并未有任何異常。

深淵遺物的活性化之后有可能改變世界的底層法則，在一片區域內形成類似領域的空間，在這空間之內，就算有異常，也有可能沒辦法看出來。

就像是正常情況下三角形的內角和是一百八十度，但某些領域的影響會讓這個數值成為一百七十度，對于現實而言，一百七度內角和的三角形是不正常的，但身處領域之中，受到底層法則的影響，一百七十度的內角和也就成為了“常識”。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有著逆理的木馬，白歌也不一定能夠發現細微的異常之處，當然，比起之前，他對于這類事物的勘破能力已經大大提升，因此才會在這個距離覺察到不協調。

“霜降，你有什么感覺？”

白歌看向后方的竹霜降。

“唔，有很多種信息素交織，感覺里面應該有很多人在的樣子。”

竹霜降懵懂地說道，根據她的能力帶給她的信息，這座補給站應該一切正常，然而現實卻與之違背，給她一種極為怪異的感覺。

白歌知道，現在他們有兩個選擇。

其一便是直接離開，去往其他的補給站，根據情況而定，需要再行駛三到五天，攜帶的燃料不一定能支撐得住，同時，也不能保證路途上不會遇到其他意外。

另一個選擇就是進去看看。

第二個意味著危險，當然，也意味著機遇。

假如白歌只有一個人，他應該會在準備妥當之后嘗試探索，但是現在有威爾伯這個普通人，最主要還有竹霜降在，白歌必須為他們的安全負責。

思考之間，白歌忽然看到視野一側，有某個身影閃過。

那是一只造型奇怪的生物，兩條腿似乎很有力氣，擅長跳躍，它的腦袋如同老鼠，兩只爪子放在身前，正一蹦一跳朝著補給站而來。

更為奇怪的是，這袋鼠的身上，還穿著質地樸素的衣服和褲子。

略顯緊致的褲子和衣服束縛在那棕色的絨毛上，顯得頗為滑稽，就像是從什么馬戲團里走出來的搞笑角色。

“是袋鼠......”

竹霜降認出來了，這是舊時代才存在的生物，此刻，這棕色的袋鼠正蹦蹦跳跳地朝著補給站移動，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這怪異的景象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但那袋鼠似乎沒有注意到這邊，很快就消失在了補給站的大門之內。

“這是......”

白歌涌現出了一種強烈的危機感，他剛剛試圖叫威爾伯離開這補給站周圍，就發現，坐在駕駛位置上的威爾伯不見了。

不，準確的是，身為人類的威爾伯不見了。

如今，坐在駕駛座的，是一只純白的大熊。

那熊毛發柔順，正兩只爪子扶在方向盤上，一副溫馴憨厚的可愛模樣。

他依舊穿著威爾伯的衣服，大小正好合適，不過卻顯得極為古怪。

白歌陡然一驚，及時按捺住了自己掏出無形匕首的沖動，他開口問道。

“威爾伯？”

“怎么了，海因萊因先生......哇！！？”

那頭白色的大熊轉過腦袋，琥珀色的雙眸看著白歌，充滿尖牙利齒的嘴一開一合，發出了威爾伯的聲音。

嘭——

一陣禮花炸響的聲音從補給站傳出來，能夠看到，那里正鳴響禮炮，張燈結彩，之前的寂靜安寧仿佛幻覺，有各種各樣的行人來來往往，出入著這一間補給站。

整個補給站的外形也發生了改變，復雜的建筑如同城堡，高聳而尖銳。

路上的行人，可以看到，雖然他們都穿著人類的衣服，但外形都已經變成了動物，各種白歌認得出，認不出的生物，都衣冠楚楚，如同人類一般互動交流著。

這里如同正在進行一場盛大的派對般熱鬧非凡。

“......是深淵遺物的影響嗎？”

白歌喃喃自語，轉過頭，確認身后竹霜降的狀況。

竹霜降沒有任何變化。

她依舊是少女的模樣，沒有一點兒變化。

“是對普通人才會生效的污染？”

白歌暗自思索道。

竹霜降一臉茫然地看著前面的威爾伯，視線轉過來，白歌能夠從她的異色的瞳孔之中，看到自己的模樣。

“你！！！”

竹霜降露出了極為驚訝的表情，與此同時，白歌也真正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這下可是遇到大麻煩了。”

車窗玻璃里映照著白歌模樣。

他的衣服完好無損，但亞瑟·海因萊因的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龐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毛發潔白，雙眼緋紅的野獸模樣。

“兔子？”

竹霜降歪了歪腦袋，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白歌。

是的，白歌現在，變成了一只穿著衣服的兔子模樣，兩只耳朵高高豎起，在狹小的車內空間似乎很不盡興。

與此同時，白歌也能感到，自己的聽力變得極為敏銳，視野也變得開闊了不少，能瞥見遠方的路人，但太靠近的事物卻看不清楚。

白歌抬起手，看著自己毛茸茸的爪子，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毫無疑問，他們已經受到了深淵遺物的污染，受到了其領域法則的影響。

“原來所謂的生命形式的轉化，就是這樣......”

白歌終于理解了為什么軍情五處那位資深干員會產生自己是一只貓的認知了。

想必他在接觸到那件深淵遺物得時候，就已經受到了污染，只不過，這并非認知上的。

而是在深淵遺物的領域之內，這位干員發生了變異。

他自己變成了一只貓，并且以這個形態度過了一段時間，所以，在歷史殘片超凡力量導致的影響之下，他的認知發生了改變。

倘若沒有其他外力的干涉，說不定那位干員就會一直以貓的形式存在。

此刻，已然變成兔子的白歌看著前方的城堡一般的補給站。

他知道，自己已經身處動物世界。

舊日盜火者 第二十五幕.動物世界 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