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文化祭來臨之前(1)

下午有游泳課，他在泳池里游了三十個來回，補上早上沒來得及的晨跑。

體育課結束回到教室，已經是最后一節課，他拿上雙簧管，準備去吹奏部練習一會兒。

還沒來得及走出教室，就遇上了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學校的九條美姬。

“去哪？”

“音樂教室。”渡邊徹打量她的身體，和昨晚穿禮服、半穿禮服、沒穿禮服時做對比。

“別去了，跟我去執行委員會。”

渡邊徹感受著手上雙簧管的分量：“今天正式開始了嗎？”

“嗯。”說完，九條美姬扭身走出四班教室。

渡邊徹把雙簧管放回座位，準備跟上去時，有人喊住他。

“渡邊同學，”男班長扶著一直往下滑的眼鏡走過來，“能不能麻煩幫忙拿一張活動申請表？”

“好啊。”

“謝謝。”

“沒關系，本來就是我們班的事。”

打學生會長事件過去五天，少部分男生和渡邊徹，已經漸漸恢復到了以前的關系。

到了會議室，渡邊徹問負責人要了兩張活動申請表——社團的表演活動也必須申請，他干脆直接把人類觀察部的申請表填好。

填寫好之后，他把表格交給活動審核組。

“麻煩審核一下。”

“好的，請稍等。”

渡邊徹站在長桌組成的柜臺前，無聊地打量重新布置的會議室。

九條美姬成為委員長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把這里的桌椅重新組合，布置成適合辦公的場所。

各組有各組的位置，互相不干擾的同時，需要接待同學的組擁有更多空間。

但空間最大的是委員長本人，盡管她不需要接待任何人，需要做的只是蓋章、掌控活動進度、保證事情順利進展，偶爾否決掉一些她認為不行的活動。

此時她正喝著茶，用平板看著各組組長提交上去的進度表。

滑動的手指偶爾停下來，每當這時，就意味著某位組長的進度讓她不滿意。

她不會罵人，只是告訴對方在今天之前要做到什么程度。

沒人知道不達到她的要求會有什么下場，也沒人想去知道。

渡邊徹收回目光，看向正在審核登記的同學，記得自我介紹時，她說自己姓清水來著。

“清水同學，請問到時候《文化祭指南手冊》上，節目是按照什么排序？”他問。

清水和音停下敲打鍵盤的動作，稍微想了想：“好像是五十音。”

“你不感覺這樣很不公平嗎？”

“誒？”清水和音困惑地看著他。

“我明白，按照五十音來排序，是為了強調各個社團、班級、年級之間，沒有上下、熱門的區別，就連棒球社、吹奏部也要按照這個順序來。但是，”渡邊徹稍作停頓，“對于那些提前提交申請表的人不是很不公平嗎？”

“那個，哪里不公平？”

“憑什么......”渡邊徹本想說出具體社團，但想了一會兒，他對學校雜七雜八的社團完全不了解，沒想到哪一個社團是‘a’開頭。

他改口說：“憑什么某個社團只因為社名開頭是五十音的第一個音，就可以什么也不做，每年占據官方宣傳刊物最醒目的位置？這公平嗎？”

“可是一直都是這樣啊。”清水和音下意識說。

“一直這樣就是對的嗎？”渡邊徹指著她面前的電腦，“從前一直都用手寫登記，后來還不是換成更方便的電腦，那么在社團排序上，我們也應該逐漸采用更公平更好的方式才對，你說呢？”

他一連串的話氣勢很足，理由也很充分，正以為差不多可以時，結果換來了清水和音一句：

“我、我說了不算，渡邊同學。”

渡邊徹：“......”

那你為什么不早說！

身后傳來毫不掩飾的嘲笑聲，渡邊徹轉身回頭，看到剛來會議室的清野凜。

“沒看到我正在為我們社團努力？這個時候笑，是作為部長你該做的事嗎？”渡邊徹沒好氣地說道。

“只是站在那里等審核，無聊到臨時想到這個話題，別說的你好像一直為社團鞠躬盡瘁一樣。”

“第一個提交申請表，然后在等待的時間，還在努力想著怎么讓更多的人注意到我們的活動，這還不算鞠躬盡瘁？”

“狡辯。”清野凜手抵下巴，高高在上地點評道，“你這只是把越戰越敗，說成越敗越戰的語言技巧而已。”

“你們兩個，”上首，架著腿、端著茶的九條美姬，視線從支架上的平板移開，看向這邊，“在哪里干什么？”

經歷昨晚的事，渡邊徹開始把她當成自己真正的女友，此時明明沒了被殺的威脅，但卻突然多了一種被捉奸的慌亂。

“沒、沒什么。”

九條美姬會信他才有鬼。

她放下茶杯，抱著手臂，命令道：“過來。”

在執行委員會眾人的注視下，渡邊徹尷尬地緩步走過去。

渡邊徹一靠近，九條美姬立馬揪住他的耳朵，不過沒有急著用力：“說什么了？”

“真沒什......疼疼疼！我們在說文化祭指南上活動排名的事！”

九條美姬看向清水和音。

清水和音像是真的面對社長的公司職員一樣，利落地站起來，回答道：“委員長，是的，他們兩個剛才在說以前的排序方式不合理。”

“你瞧，真的沒什么吧？”渡邊徹說。

九條美姬看了他一眼，松開手：“哪里不合理？”

渡邊徹把剛才對清水和音說的話重新說了一遍，最后總結道：“我認為以后改成按照登記順序排名，這樣才公平！”

九條美姬撐著側臉聽他說完，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公平是假，不過是為了享受作為執行委員的優越感罷了。”清野凜對渡邊徹毫不客氣。

渡邊徹不滿道：“就算是真的，也麻煩你別說出來好嗎？這也是為了我們人類觀察部。”

“我不太喜歡濫用權力的行為。”就算身為人類觀察部部長，清野凜依然堅持自己的信條。

“濫用權力與額外好處的界線，麻煩清野同學你能分辨清楚。”

聽完渡邊徹的狡辯，清野凜頭疼地揉起眉心：“渡邊同學，我已經能想象，你將來擔任首相，欺騙國民的場景了。”

“錯。”渡邊徹模仿她說‘謊言’的氣勢，“現在我是人類觀察部的一員，我想盡辦法為社團牟利，等我成為首相，我就會為全體國民牟利，比如說想辦法借助中國力量，擺脫島國目前實質上美國殖民地的現實。這樣一想，我簡直是首相的不二人選。”

“中國憑什么借你力量。”

“這是我的法寶，告訴你，豈不是讓你成為我成功擔任首相的對手？不過就算告訴你，你也沒用，這種事前世已經決定了，放棄吧。”

清野凜露出極為驚訝的表情：“你還挺會做夢，居然相信自己說的話是真的。”

“做夢？請把這稱為自信。”

“也是，你看——起來是很有自信。”

九條美姬來回瞅兩人一眼，眸子深處閃過一絲寒光，一腳踩在還要說下去的渡邊徹腳上。

渡邊徹臉色一下子漲紅，還好克制住沒有吼出來。

他正要質問九條美姬干什么，卻看到她‘冰冷、給我閉嘴、再說話殺了你’的眼神。

強制性讓渡邊徹沉默后，九條美姬收回視線，瞥了此時笑得很愉悅的清野凜一眼。

她對清水和音說：“指南照渡邊說的改，另外，把上一屆受歡迎的節目標記出來。”

“是。”清水和音趕緊坐下，融入其他執行委員‘我什么都看不見、什么都聽不見’的氛圍中。

“清野同學，”九條美姬冷聲說，“會計審查組的工作做完了嗎？”

“還沒開始。”清野凜語氣輕盈地應道。

“那就麻煩你快一點，今天結束之前，我要看到預算表。”

“沒問題。”

清野凜坐到會計審查組后，九條美姬的目光再次射向渡邊徹。

在結婚之前，她原本打算對這家伙寬容一些，而且她也不信，會有男人能忍受清野凜看穿一切謊言的能力，再加上清野凜本身也討厭說謊的人。

現在看來，兩人的關系比她想象得還要親密，不過這也有可能是清野凜故意表現出這樣，然后惹自己生氣。

“美姬，我該做什么？”渡邊徹小心翼翼地問。

九條美姬收回心思，微瞇眼睛：“給我敲背。”

“啊？好吧。”

九條美姬重新端起茶杯，裝作審閱平板里的文件，余光卻看向正從組員那里接過資料的清野凜。

這個女人假裝無意地看了自己身后的渡邊徹一眼。

九條美姬一直以來的打算——至少在結婚之前，要讓渡邊徹感受到“自由”。

她不想現在就把自己的性格完全展現出來，她看到渡邊徹和其他女人說話就煩，恨不得殺人。

這會把渡邊徹看得太緊，讓他遠離自己。

而且現在看來，他和清野凜關系不錯，萬一把他逼向清野家，那會很麻煩。

九條美姬感受著肩膀上寬大的手掌，一邊滑動平板，一邊思考，決定保持在吃醋的程度。

男生不討厭吃醋的女孩，一定程度的吃醋，在他們看來甚至是可愛，但大多人不喜歡過度的管制。

“行了，你去器材庫看一下，讓那些清點數量的人速度快一點。”九條美姬喝了口茶，對渡邊徹說道。

“嗯，好。”

看著渡邊徹離開會議室的背影，九條美姬拿定主意：先克制自己的脾氣，等結了婚以后，不但要和渡邊徹算現在的賬，以后他也別想和其他女人接觸。

在去器材室路上的渡邊徹，對此完全不知情。

執行委員會的工作很多，渡邊徹作為九條美姬的秘書，主要是幫她親臨現場監督工作。

比如說，調節差點爆發女子斗毆事件的舞棒部和古箏部，兩者之間關于場地使用產生了矛盾，渡邊徹個人偏向身材更好、會穿短裙跳舞的舞棒部；

還有準備擺攤開店的社團和班級，他必須審核他們使用的食材，還要確保他們的用電安全；

另外使用明火的活動，更是重中之重，比如說準備烤地瓜的園藝——這竟然是園藝？那他渡邊徹豈不是園藝之王？

‘不夠算了，烤地瓜再怎么厲害，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在植物園，吃著園藝部部長親手烤的地瓜，渡邊徹想道。

除了這些體力活，還有寫不完的表格。

原本隨便寫寫也無所謂，但九條美姬發現有一點點不夠詳細的地方，就會讓下面的人提交更清楚的說明，而下面的人就不得不去找活動負責人確認具體情況。

遇到活動負責人自己都不清楚，然后九條美姬又在催的情況，那才是要命，執行委員干脆幫著活動負責人一起完善活動計劃。

遇到了很多問題，忙也很忙，但在九條美姬的能力下，事情非常順利地進展著，眾人只有服從命令的份，完全沒有質疑的想法。

各班級、各社團，也在為文化祭做準備，走廊上隨時可見匆匆走過的人群。

整個神川呈現出一片繁忙的景象。

渡邊徹在吹奏部、人類觀部的電影拍攝、執行委員會之間打轉，忙得連西班牙語都暫時擱置了。

就這樣度過兩周，時間來到文化祭前最后一個周五。

夕陽西下，只剩微微紅光殘留在天空與大地的交際線。蒼白的月色淡淡浮現在暗藍色天空，宣布夜晚已經來臨。

女主角九條美姬，站在東京灣岸邊的一處欄桿邊，靜靜地眺望遠方，陰暗的水面反射著逐漸亮起的大廈燈光。

“好。”清野凜從單反的觀景窗移開視線，“《巖手縣到東京，400公里》，拍攝結束。”

“太好了。”一旁像安倍醬高呼萬歲一樣高舉著反光板的渡邊徹，總算可以放下發酸的手臂。

“接下來就剩剪輯和宣傳。”

“那是你們的事。”剛才還一副惹人憐愛的女主角九條美姬，此時略帶漫不經心和傲慢。

說完，她坐上早就等待在一旁的豪華汽車。

目送汽車遠去，渡邊徹揉著發酸的肩膀，問還在檢查單反的清野凜：“文化祭還有兩天，剪輯來得及嗎？”

“一切都會順利的。”

“你這樣說，讓我很不安。”

《巖手縣到東京，400公里》的拍攝并不是一帆風順，比如說男主角母親這一角色。

渡邊徹問起演員的時候，清野凜也說一切順利。

結果她是讓九條母親友情出演，九條母親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也同意了。

這還得了！渡邊徹堅決反對！

想想看：觀眾一看電影，女主角和男主角媽媽長得好像，男主角其實不是喜歡青梅竹馬，而是有什么癖好吧？

把理由說了，絕對不是為了渡邊徹的名聲考慮，而且為了觀眾不出戲，影響電影“美好暗戀”的主旨，清野凜采納了他的意見，說服自己的母親來擔任這個角色。

此時，再聽到‘一切順利’，渡邊徹下意識感到不安。

“從今天開始，每天只睡四個小時，絕對可以在文化祭之前完成剪輯工作。”清野凜保證道。

幾天時間只睡四個小時，完全是小事，渡邊徹松了一口氣。

“那你加油，宣傳那邊，我會想辦法。”他說。

“嗯，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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