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側,穆庭帶著九天門眾人向外圍走去,待出了絕靈之地,拋出自己的飛行靈寶,正當他要上去的時候,一直跟在最后的蔣盈香忽然開口。
“穆師伯,我能單獨和他聊一下嗎?”
穆庭詫異地向后看去,正對上面無表情的蔣盈香,明明她的眼神看上去相當平靜,可穆庭莫名感覺到不對勁。
“這里不安全,要不還是回去···”
“穆師伯,”蔣俟搶了他的話頭,湊過去小聲地道,“蔣懷良畢竟撫養盈香長大,此前一直視如親父,如今得知他竟是害自己家破人亡的兇手,定是一時接受不了,還請您體諒一下她的心情。”
“蔣家的勢力范圍都是原本太一宗掌管的地界,您了解的不多,日后若是接手難免生疏,不如讓他們兩個先上飛舟呆一會兒,您和幾位前輩留下,我和您詳細說一下?”
“之前怎么沒發現,你小子還挺上道,”穆庭眼睛轉了轉,指著他笑著說道,“那你們兩個先上去,我們留下說會兒話!”
蔣俟目送著蔣盈香走到蔣懷良面前,拉著他身上的繩子上了飛舟。
從結果上看,蔣盈香是收益最大的人,不沾因果進階化神,無論蔣家如何,九天門此時也不會對這位兩百歲的化神修士怎么樣,且蔣懷善兄弟之事,她也從未參與,可以從中脫身。
但從情感上看,蔣盈香又是受到傷害最大的人。
她的母親多年前自稱外出游歷,再也沒有回來過,魂燈雖然未滅,但一直沒有消息,是以她成長的這些年,最親近的就是蔣懷良,可恰恰是她最相信的二叔毀了自己的父親,殺了自己的親哥哥。
而她自己,在無知無覺中,也成了幫兇,每次感受到自己的化神修為,就會提醒她一次,是蔣玉珩的命,換來了這個化神。
蔣俟一直都知道,蔣盈香與蔣玉珩兄妹從小相依為命,感情甚好,這件事比蔣懷良對她的打擊還要大,若是不能解開這個心結,日后恐怕會成為心魔,修為難進一步。
蔣懷良乃是癥結所在,蔣俟猜到蔣盈香不會放過他,若是能就此發泄出來,總好過憋在心里,還能一并解決蔣懷良,免得夜長夢多。
飛舟內,蔣盈香將蔣懷良丟在地上。
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只覺得恍如隔世,短短幾日間,她的人生整個都顛覆了。她活的這兩百年,如黃粱一夢,被蔣懷良親手戳破之后,露出了背后血淋淋的事實,扎的她遍體鱗傷。
“盈香,你聽我說,我都是有苦衷的!”
蔣懷良靠著墻壁坐起來,他還活著,沒有被逍遙的人殺死,回到宗門他定還有機會東山再起,穆庭那個蠢貨聽風就是雨,好對付的很,只要蔣盈香幫他,他一定有希望!
“我當年確實嫉妒你的父親,以至于做下了錯事,可你好好想想,為了補償你們,這些年我是怎么待你們的!”
“玉珩身體不好,從小到大,他吃的用的,哪一樣不精心,那都是我費盡心思才搜羅過來的!還有你,我盡心竭力的教導你,助你進階,將你視若親女,甚至整個九天門和蔣家,都是想交到你的手里!”
“你可以說我對不起任何人,但唯獨對你蔣盈香,我是真心相待,給了你所有能給的東西!”
“你以為我想殺蔣玉珩嗎?我疼了他這么多年,是條狗都有感情了,是因為你必須在輪回秘境之前進階,我才不得已犧牲了他,為此我自己身上也背負了業障,這還不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呵,為了讓我進階是真的沒錯,但這個兩百歲的化神修士,到底是為了我蔣瑩香,還是為你培養一個傀儡,你自己最清楚!”
“我只恨我自己太蠢,跟在你身邊這么多年,竟然沒有發現任何跡象,”蔣瑩香眼眶發紅,單膝跪在地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拿出一柄匕首,刺向他的左臂。
“啊!”匕首上沾著不知什么粉末,割到肉里火辣辣的疼,蔣懷良大喊,“蔣瑩香,你要做什么!”
“蔣懷良,你明知我哥對我來講有多重要,卻還是這么做了,讓他枉死在這里,”蔣瑩香從儲物袋中拿出幾個瓷瓶,里面裝了幾十只紅色的螞蟻,“既然如此,你就永遠地留在這里,給他陪葬吧!”
蔣懷良看 著小小的螞蟻,瞳孔微縮,“噬人蟻?不,你不能這么對我,我把你養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不能這么對我!”
“你知不知道,這段時間我無數次在想,為什么死的不是我,”蔣瑩香盯著蔣懷良,眼前卻出現蔣玉珩的影子,淚水在眼眶內不斷積聚,終于順著臉頰落下來。
“我在后山的那處密室內修煉時,我哥就在我一墻之隔的地方,承受著業障帶來的痛苦,而我卻什么都沒有發現。”
只要一想到這里,蔣瑩香就心如刀絞,她不知道閉關的這么多年,蔣玉珩是怎么熬過去的每一分每一秒,也根本沒辦法想象進階的那一日,他是怎么度過的。
為了消除業障,他在拜靈凡人界呆了五年,那么努力的活下去,可就因為她的晉階,暴斃在此。
莫鬼鬼說,她當時就在附近,可趕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搜集魂魄了,而且蔣玉珩很可能曾經想摘下來玉佩,可最后不知道為什么,又回到了他手中,也許同心玉戴上的那一刻,已經注定了結果。
最后的彌留之際,蔣玉珩應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的傳音符內,開始是個蔣字,或許正是想說蔣懷良。
可在沉默幾息后,他卻只說了,無論知道了什么,都要她好好活著。蔣玉珩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想的依舊是保護她,怕她有一日知道了真相會崩潰。
可正因為知道了這一點,蔣瑩香才更無法原諒自己,她又怎么能原諒自己,她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救蔣玉珩,可恨她卻沒有發現!
“我哥就葬在拜靈凡人界的一個村子內,五年前他在那里撿回一條命,”蔣瑩香打開瓶子,里面的噬人蟻聞著血腥味兒一躍而上,“我不想他一個人那么孤單,你就永遠的留在這里陪著他吧!”
蔣瑩香的匕首繼續刺在他的身上,濺起血跡滴在臉上,一片溫熱。
每劃開一道新的傷口,便有新的噬人蟻聚集,順著傷口啃咬著皮肉,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聽的人頭皮發麻。
“啊!”蔣懷良大叫一聲。
噬人蟻,顧名思義,可以啃食人肉,腐蝕人骨,最愛新鮮血液,咬在身上疼痛難忍,而在食肉后會分泌出一種粘液,遺留在傷口上奇癢無比,一向被用來刑訊。
“蔣瑩香,我和你血緣這么近,殺了我,你也要承受業障,反正蔣玉珩已經死了,你又何必呢!”
“我已經不在乎我的命了,還會在意那一點業障嗎?今日,哪怕我死,也要拉你一起!”蔣瑩香擦干臉上淚水和滴上去的血跡,“你放心,還沒完呢,我為你的魂魄特意備上了煉魂幡。”
煉魂幡乃是魔修的靈寶,魂魄拘在里面,時刻承受火焰的灼燒,慢慢消磨魂魄,直至完全喪失意識。
“不,不!”蔣懷良倒在地上,身上抽搐,“來人,快來人!”
慘叫聲傳出,飛舟之外的九天門眾人,齊齊停下手中的事,穆庭顧不得蔣俟,抬腳便要進去,卻被他拉住。
“蔣懷良惡貫滿盈,罪行罄竹難書,可您為了九天門的名聲,還是得忍下來,若是她能替您解決這個麻煩,豈不美哉?何必要在這個時候進去呢?”蔣俟勸說道。
“可她若是殺了蔣懷良,背負的業障怎么辦?”
穆庭想打壓蔣家沒錯,但蔣瑩香可不能出事,失了蔣懷良一個化神修士,已經讓九天門實力大減了。他目露疑色,懷疑起蔣俟的用意,莫不是想借此除掉蔣瑩香?
“以瑩香的性格,蔣懷良若是不死,便永遠是她的心魔,”聽到他這樣說,蔣俟也收起了諂媚之色,“殺了他,還有一絲希望。”
穆庭皺著眉,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有進去。
噬人蟻啃食到內臟,蔣懷良只覺得呼吸有些停滯,可直到現在外面都沒有人進來,證明他們已經打算任由蔣瑩香處置自己。
“不行,我不能死!”
蔣懷良咬著牙,身體蜷縮在一起,微微顫抖著,痛癢之感從身體的每一處傳過來,此時他的記憶內閃過蔣懷善的功法卷軸,陰狠之色從眼內閃過。
既然這樣下去是死,還不如拼一回,魂體就魂體,只要逃出去,他就定還有其他的辦法!
想到這兒,蔣懷善神識斂入元嬰。
蔣瑩香站在一旁,冷眼看著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眼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