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伯夫人的客廳 第兩百二十九章,圣旨
哪怕日子過得再順,走出美味樓的這五個人也都記得不順的歲月,他們在滿足里分開,互道一聲明天再見,往各自的下處走去。
唐媽媽能下地的那天,恰逢承平伯府商會,盛況再次奠定伯府商會的地位,唐媽媽同時發現她在奚端秀面前已無地位。
自承平伯府大量收錢財、從宋婆子手里小小的收錢財,奚婉已說動奚端秀不再表示向伯夫人的刻意懷疑,有時候奚端秀的懷疑相當刻意。
奚端秀還改變向枕邊人的不滿,私下表露出如果晉王真的重新寵幸南宮夫人,她確實也沒有辦法,也可以默認。
周媽媽助長奚婉的一部分行為,在王妃夫妻和諧上向承平伯夫人的求助,她認為奚婉做不來,以前是周媽媽一個人前往交涉,現在還是周媽媽交涉,沒有改變。
奚婉和周媽媽還聯手對待唐氏,她們寬容的留給唐氏一席之地,每天陪伴奚端秀探望唐氏,可是唐氏發現她能說話的地方幾乎沒有,如果她像以前那樣表示壓制伯夫人的重要性,奚端秀會帶著溫和的笑容回答:“別人會說我欺負寡婦。”
要不然,就說:“哎呀,媽媽,她家里沒有男人,也還沒有找到收養的孩子,官場上不能重新有地位,她就不能把我這王妃怎么樣。”
甚至還會說:“就算她收養孩子,也可能是女孩,就算她收養男孩,也可能長大和她不一條心,她無依無靠的,哪里能和我比,她沒有驕傲的地方。”
這些話有承平伯夫人的授意,秦氏的整理,周媽媽也認可奚婉的這些進言,還有奚婉的無端猜測,奚婉能舉出現實例子,收養的男孩長大娶妻后,幾乎都是不認娘的。
親娘都可能不認,何況養母。
唐氏再提到枕邊人的囂張時,奚端秀愈發擺出王妃正室的威嚴,繃一繃面容,然后輕快的笑著:“她們?想到我面前磕頭,周媽媽讓我慢慢的想,不能輕易在別人面前給她們體面。”
不能輕易在別人面前如何如何,這是過往唐氏和奚端秀的主要話題。
枕邊人又拉走殿下,在別人面前削了王妃顏面;伯夫人只想獨大為什么,她在別人面前削了王妃顏面。
忠心的周媽媽和收錢的奚婉把奚端秀轉了一個方向,她意識到身為王妃種種的好處,就是她不認可的事情,才是枕邊人在別人面前的不得意,才會令伯夫人日子過的不安。
奚端秀雖沒有參加今年的伯府商會,這也源自周媽媽維護王妃顏面,與伯夫人交好也要慢慢而來,但奚端秀話里帶出來新年朝賀的時候,她將單獨陪伯夫人用宴,再定一班小戲子,和伯夫人在梅花下面吃酒到晚上,如果她不勝酒力,那就留她住上一晚。
奚婉也好,陪嫁們也好,大家都對著唐氏笑,媽媽長媽媽短的問候她,可是唐氏知道她下腳的地方幾乎沒有,她默默的走出府門,和以前一樣無人過問,看門的人也向她笑容可掬,她默默的走到承平伯府門外,見到花枝招展的人們繽紛來去,說著滿意的話,帶著趁心的笑。
唐氏內心大怒,這難道不是越過王妃的顏面嗎?一個寡婦人家憑什么過得這么熱鬧,這么好,看上去比殿下還沒有回房的十五姑娘還要熱鬧還要好。
回房去,她開始每晚燒香,據她說為十五姑娘祈福。
天黑以后的南興像不夜天,從大商會開始的那晚,像敲響南興商場的喜鐘,大大小小城池的商會隨之而出,宵禁取消、檢查加倍,對路條的監管更加嚴格,在梁仁幾乎抽出所有軍力的這幾個月里,南興是個遍地生財的地方。
數年發展而成的龐大規模里,在奚梁結盟后加倍肆意,據說有人挎著竹籃子賣花生,走街串巷的也能發財,往來的行人們,人山人海。
熊強勒馬在望得見王城的官道停下,對著遠處那片燈火通明嘆道:“果然,和說的一樣,南興的繁華能和京城媲美。”
接下來他沒有停留,帶著簡單的行裝和四個隨從到城門、驗公文,滿面春風的道:“皇上有旨,本官頒旨而來。”
梁仁和章樂瑜把酒言歡,章樂瑜返回后受到熱烈歡迎,承平伯夫人為表謝意,又不方便陪客,拜請舅爺郭喻人請章樂瑜在美味樓、佛跳墻分別吃上一席,又在這兩家酒樓存入若干銀兩,共計三十桌席面,供章先生隨吃隨取。
酒席也可以送入王府,梁仁和章樂瑜偶爾就會說到伯夫人,章樂瑜正在夸承平伯夫人兩次前往西咸的膽量,長安匆匆過來回話,梁仁和章樂瑜紛紛吃驚:“京里沒消息傳來,這是什么旨意!”
年初章樂瑜前往京城生死不論的時候,梁仁痛定思痛中,總結自己漠視父親和兄弟們的錯誤,大半年里他在京城安插不少人手,有洪太宰還在,宮里也時常有消息傳出,忽然的這一道旨意,洪太宰事先沒有提醒,宮里也沒有警示,梁仁厲眼閃動,鎮定里吩咐長安:“速去告訴王朗將軍,讓他星夜馳兵封鎖南興所有出入通道,再去告訴郭喻人,讓他到我這里來。”
永守走來,沒等吩咐的他雙手托起沉重托盤,里面擺放著刀槍不入的暗甲、藏于腰帶的兩把小匕首,最下面才是會客的外袍。
梁仁換衣裳的時候,章樂瑜弄清楚熊強是誰,把他的來歷說出來:“這是溫恭伯的次子,毛太宰夫人的胞弟,他不要好來的,殿下,我要在你身邊。”
“不用了,他要是暗殺我來的,你一個人也不成,他要是客氣來說話的,你在金殿上把溫恭伯罵的不輕,熊強見到你,如果翻臉也不好。”
梁仁停下整理衣裳的手,忽然露出自嘲的笑容,同他的父親沒有客氣說話的時候吧,他們打心里厭惡著對方。
熊強聲稱自己是頒圣旨的以后,就有官員前往接洽,一路徐徐的欣賞著南興的夜景到達晉王府,香案已經擺好,梁仁頭戴王冠,換上冠服,跪倒在地面。
王府的墻頭上,郭喻人拿著一把弓箭悄悄露出眸光,見到熊強人數不多也不敢掉以輕心,弓箭上弦后筆直對著熊強五個人。
熊強高聲朗讀一番,是夸梁仁治理南興有方,朕心甚慰等等,到此結束,把圣旨交給梁仁,熊強同他寒暄一番,帶笑又道:“殿下請帶路,還有一道圣旨給貴處承平伯府。”
梁仁不動聲色的向墻頭看一眼,內心警惕比剛才還要重視百倍,確定郭喻人趕往承平伯府后,在他百般請求熊強歇息用茶后再去被拒絕后,梁仁陪同熊強在夜色里出行。
章樂瑜挑了幾個能干的人,從后門疾行前往承平伯府,他已經罵出來:“娘的,就知道不消停,還是要從伯夫人這里做文章。”
一起來的人也罵:“南興到處都是男人,來找我來找我,總和沒丈夫的人過不去,這就是京里的能耐?”
郭喻人先趕到埋伏下來,梁仁和熊強晚一步到達,哪怕章樂瑜累出幾身的熱汗,也沒法在人流里擠出通暢的道路,倒是殿下出門,道路讓出來的更快。
守孝結束的承平伯府商會歌舞齊發,內宅里還是靜悄悄,不過外院的喧鬧令得整個宅院染上過度的歡慶。
熊強走到府門外面,就忍不住的反感涌到咽喉,溫恭伯府的來歷遠比林家悠久,按道理來說在天子腳下,就比承平伯府地位高,可是只看一眼林家的大門外,車水馬龍的場景就讓溫恭伯府蹲到角落也覺得蒙羞。
笑容像涂在面上的一層漿糊,在北風里有干結的跡象,拘束住熊強的面皮后,也拘束住他的嗓音,他應該有幾句評論吧,可是熊強板著臉一個字也不肯說。
只有內心有一句話轉悠,這猖狂的寡婦顯擺她丈夫的錢財,難怪魯王府不肯放過她。
走到大門上站定,望著朱紅闊門,熊強一字一句的高聲道:“圣旨下,承平伯府接旨!”
“圣旨下,承平伯府接旨!”他的四個隨從是挑選過的,嗓門大而身體好,中氣足的一傳聲聞整個街道,在這一口氣按壓的門內門外平靜時,行人們詫異的眼光看過來,郭喻人帶著剛才一隊的弓箭手伏身暗處,弓箭上弦對準這主仆五個人。
承平伯夫人慌慌張張的奔出來,大紅的冠服隨著腳步晃動,珍珠串敲打她的面頰,讓她有疼痛之感。
秦氏在她的背后雙手捧著香爐,虔誠的向著雪地跪下,流著眼淚祈禱。
忽然而來的圣旨,是福是禍,還不知道。
潔白的雪地里,大紅冠服的年青女子像驟然開放的紅梅花般出現,熊強忘記氣憤,他的鼻息帶著喘急,眼神里滾燙而火熱,完全沒看到晉王梁仁對他失態的憤怒。
天底下竟然有這般美貌的女子,而她還有地位、還有家財、還有青春她是一個完美的美人兒。
梁仁咬著牙磨出提醒:“大人,請頒旨!”
熊強如夢初醒的看向他,仿佛一盆雪水澆向全身,熊強醒來的同時,醋意貫穿頭腦,熊強也咬起牙,晉王這個無依無靠的混蛋,他竟然獨享這樣的美人。
他滿面陰沉的頒完圣旨,面上浮起一絲得意,雙手捧著圣旨走向那跪著的裊娜身影,笑的發自內心:“伯夫人請接旨,皇上聽說您年青守節,連聲贊嘆不已,特意讓您進京參加新年朝賀,這可是外省命婦們難得的體面,你可以隨我動身,路上也有照應”
他說著,一步步接近匆忙擺出香案的女子。
梁仁攔住他,正色的道:“大人,承平伯不在,我代他接旨供奉起來。”圣旨自熊強手里拿走,梁仁對林家熟悉,不用任何人帶路直接走向香堂。
熊強目光里有兩簇小火苗燃燒,等到他想到熄滅再尋找伯夫人閑話幾句時,紅衣女子已經離開,周圍是看熱鬧的人不明就里的大笑:“好啊,伯夫人要進京朝賀了,哈哈哈哈”
周大貝剛才談生意來著,現在從跪的姿勢回到坐的原位上,談笑風生里腦瓜轉的更快,想當然爾,承平伯府的榮耀將給他們更多的庇護和便利。
他為承平伯夫人高興。
他、李元寶和姚福星今年比去年得意,這三個“土財主”有半年在西咸,可是借助其它商鋪瓜分王發財的山貨,王發財被一通的話攪暈腦袋,比如何必運到南興賣,就地兒賣給我家,我家不少給你錢,刨去路費您算算,就地兒賣劃算,我還不要你進門錢,幾萬兩送人那不是傻嗎?
王發財要表現一下他不去南興也有的是生意做,就賣了。
周大貝、李元寶和姚福星不肯讓王發財繼續南興這條商路,這里多好,年年生意做的公道,再說萬一多跑幾趟,王發財也能在鹽礦上染指可怎么辦,他肯再出一筆進門錢嗎?
李元寶在周大貝后面那桌也說的開心,伯府的榮耀無疑他也戴上一些,他為伯夫人高興。
姚福星也是如此,林鵬侯三也是一樣,侯三甚至打算去海邊問問船價格,說不定幾年后他也能有個船出海,賺些外國的金子回來。
郭喻人、章樂瑜回到書房等梁仁,梁仁安排酒席,酒過三巡總要陪的,陪過就走,他也是心急如焚,三個人一見面,郭喻人、章樂瑜沖口而出:“殿下,不能去!”
梁仁的滿腔憤怒被壓住,他悶悶的道:“我知道。”
“可以稱病?”
“可以打點.....?”
像是也可以找些理由,可是梁仁更加苦悶:“熊強要帶她一起走,撫南省的公文明天會到,會有一隊五萬人的軍隊到達護送。”
三個男人都不說話,熊強五個人到來,他的準備不會少。
“我要去。”
承平伯夫人微微地笑。
她在房里,秦氏在她面前流淚不止,口口聲聲想個辦法不要去,那不是南興,那里沒有殿下,也沒有郭舅爺,這是魯王府鎖拿主母的另一個手段。
“所以我要去,”承平伯夫人笑道:“我不去,不可能,會給很多人帶來麻煩,包括殿下,包括郭舅爺,我躲不過去,我要去。”
承平伯夫人的客廳 第兩百二十九章,圣旨